第七十九章 茫然

第七十九章 茫然

但是,袁雨瀟實在有個困惑解不開,父親為什麼一方面要求他不過早戀愛——甚至都反感他聽愛情歌曲,而另一方面卻開始安排相親,他還不到二十歲,不是說男人要過三十歲才考慮個人問題么……

這一切都如此矛盾!

母親似乎看透了他的疑惑,或者說,她本來就已經準備對此作一番解釋,細語溫存地說:“你爸爸也是一番苦心,本來他並不主張你過早戀愛,但眼下遇到機會,還是覺得應當把握一下,我們父母畢竟是過來人,閱歷比較多,可以為你把把關,你社會經驗不足,黑燈瞎火地在外面找,萬一不合適,就是一輩子的麻煩!”

袁雨瀟豁然開郎,概括地說,父母不是反對他戀愛,而是不支持他自行戀愛。

袁雨瀟聽了一時不知該如何表態,只好索性不表態,雖然他對父母的想法不敢全然“苟同”,卻也不至於全然對立,甚至還算有某些契合。有人替他操了一部分心,何樂不為,最關鍵的是,那個女孩還如此漂亮!

好像沒有任何理由不順其自然了!

他吃完飯就心不在焉地看電視,看完所有節目后,依然折騰到滿屏的雪花點,在上床的時候,他已經作出了決定,這本來就應該是沒有什麼懸念的,以他的性格,肯定是選擇清晰平靜,選擇聽從父母的安排。

真正現實的難題是,怎麼謝絕劉會計。他大部分的猶豫不是來自抉擇本身,卻是來自這個難題。

說自己剛好有女友了,世事有這麼巧,劉會計卻不會相信這麼巧,換作自己也不會相信。

更何況,這個事本身還八字沒一撇。

這個最得力的理由說不出去,其他理由簡直就不是理由了!

坐在床上想了好久,最後還是明白了,無論用什麼說法,實質都是謝絕,都會把劉會計對他的那種過於高傲的印象再一次加深。有些事情,怎麼也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真實是過於高傲的話,本來也沒什麼,偏偏他並非如此,甚而至於在這方面還有些缺乏自信,豈不是讓人覺得可笑或者矯情?讓人這麼覺得的話,本來也沒什麼,偏偏他又是一個特別在乎別人看法的人。

第二天起床時,他不能不承認毫無良策。只能作出的決定是:就從這一件事開始,學會拒絕。

他實在無法兩全,而且還需要最快地決定,因為父母約的相親日正好也是下周日。他想,生活真是很有幽默感的。

那次查賬時,他留有劉會計辦公室的電話,第二天就聯繫她。這一回連向來的優柔拖拉都放下了。

“劉會計,你好,嗯……周日我家裏有事……”

“那,只好改期啦,沒關係,我下次再約。”

“吭吭……我家裏不准我太早……吭吭……談這個……”

“哦,我聽懂了,果然好拽……”

“不是不是,我……真沒什麼可以好拽的……確實是……”

“哈哈,沒關係啦!算我多管閑事,哈哈哈,沒有其他的事我就掛電話啦!”

“對不起啊!我……”

“沒事沒事!哈哈哈!”對方掛了。

對方這麼愛說話的人,這麼乾脆掛了電話,再遲鈍也明白她是不愉快的,而且他放下聽筒,也不免為一次可能的好機會而患得患失,卻也是無可如何了。

這周的重頭戲自然是相親。一家子心裏都很鄭重地掛着這事,但也不知該作什麼功課,大家都是頭一回。只是到周六晚上,為袁雨瀟穿什麼衣服而小小的討論了一下。袁祥龍周六回來了,但吃過晚飯便出了門,以前的理由是去看投影電視,現在家裏有電視了,這回說去會同學,父母也沒多問,心事都在袁雨瀟的事情上,正好也不想讓袁祥龍在場。

上回雖然是買了西裝,但這天氣比較熱,穿不上。父親說是不是再買一套這天氣能穿得上的新衣,母親認為太過於鄭重其事了,還是自然一些好,袁雨瀟立即附和,父親也欣然贊同,便由着他穿日常的衣服去。

次日天氣晴朗,吃早飯時,為了不引起袁祥龍注意,按昨天的商量,父母與袁雨瀟分別出門,袁雨瀟說去圖書館,父母則說去朋友家走走,並囑咐袁祥龍自己在家搞中飯吃。袁雨瀟心想,這也跟搞地下工作似的。在父母眼裏,袁祥龍還是個孩子,但這傢伙懂的事情,只怕比我只多不少。

袁祥龍還巴不得大家都不管他。等那三個一出門,他也撒着歡兒出了門找同學玩去了。

三個人取齊后,兩父子騎單車,袁雨瀟則搭了母親,往“娜仁花”家去。在路上,他終於知道了,“娜仁花”本名叫周芹。

袁雨瀟家在城北,周芹家卻在城南郊區,所以他們算是橫穿一個城市,距離真不算近。

再次見到周芹時,感覺更加漂亮,白衣白裙高跟鞋,亭亭玉立,長發用一條手絹紮成一束馬尾,格外清新。距離很遠就帶了一陣香風,不過袁雨瀟判斷出是一種香水而不是人體本身的香。

周芹落落大方,與袁父袁母打過招呼后,居然笑着喊了一聲“瀟瀟”,然後問,還有龍龍小兄弟怎麼沒一起來玩。看來她還是做了一點功課的。

袁雨瀟也笑一笑,說弟弟很忙,然後就不知該說什麼了。

周芹的父母與袁父袁母寒暄好一陣,就坐下來拉家常,袁雨瀟陪笑坐着,有些窘,畢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周芹倒是忙進忙出,泡茶,拿些糖果點心,一邊還與袁雨瀟的父母搭上幾句,然後就開始淘米,擇菜,始終人也沒歇着,嘴也沒歇着。

袁雨瀟就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聽雙方父母的交談,偶爾答一答周琴的問話,似乎唯有他的局外人。

吃飯的交談中,袁父無意得知周芹的生日居然就在下周日,便意味深長地讓袁雨瀟記住了。袁雨瀟只是渾渾噩噩,日子倒是記住了,就是不知應該怎麼辦,他現在大腦彷彿已經凍僵。

直到飯後,與父母一起出了周芹家,騎車在回家的路上,被風一吹,大腦才漸漸解凍。

“感覺怎麼樣?”父親自然是最關心的,因為這件事他始作俑。

“不曉得……”袁雨瀟想了好久才擠出這三個字。

母親看這來勢,怕這談話尷尬,趕緊接了話頭,“妹子還是蠻漂亮的。”

“這個不重要,關鍵是性格!”父親說。

袁雨瀟差點沒笑出來,他從小到大,也認識父親的一些朋友同事的孩子,似乎還沒有誰的形象有周芹這麼出色。他不信父親給他作選擇時,沒有考慮外貌。

但是他近來情緒懶懶的,好像什麼事情都進入不了角色。周芹確實漂亮,可以說漂亮得無瑕,然而讓他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彷彿她是商店櫥窗里的模特,再漂亮,卻隔着一層看不見,卻實在存在着的玻璃。他走不進去,對方也似乎沒想走出來。他無法說出這種怪怪的感覺。

“但是妹子好像沒你說的那麼老實,似乎有點調皮的。”母親說。

父親不樂意了,“年輕人活躍一些也沒什麼不好吧!我們家裏年輕人就是欠活躍……”

“那都怪你……”

父親掛免戰牌了,“好了好了,話不講散了,傘不撐開了,下周這妹子生日了,雨瀟是不是帶點什麼禮物去一下?”

“不用這麼猴急吧,”母親表示異議,“你現在還不知妹子的態度,凡事總要禮尚往來吧,我們今天來了,下回得是他們回訪,萬一今天他們沒看上,瀟瀟急巴巴去送禮,不是自作多情么?”

“但是,剛才我已經當他們的面要雨瀟記住,這意思很明顯了,如果不去,人家怎麼想?”

“所以你就是性急!”

父親似乎認同了母親的說法,低了頭沉思。

“剛才性急了就算了,後面就得穩重點,所以現在我們不能輕舉妄動了!”

母親居然都用到成語了,袁雨瀟聽得想笑,卻又有一種笑不出來的感覺。

父親想了一想,說,“也好,行或者不行,我們就等着他們的消息!”

袁雨瀟暗暗嘆了一口氣,一種預感告訴他,可能什麼消息都等不來了。這一刻他彷彿在父母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幸好,這件事他沒陷進去。

於是他便回頭想起劉會計之約,如果不是因為隨父母來相親,現在也許與劉會計的侄女在公園泛舟,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不管是故事,都與他無關了。他也沒有興趣多想,他很難定義現在這種懶散而帶些隱痛的心理是什麼,失戀?他不願意承認——戀都沒戀,何來失戀!失衡?反省起來也說不上,他既說不上比曉鷺強到哪裏去,更說不上有多少相稱的付出。

所以他不僅空虛,更茫然到不知所以。

第二天是曉鷺約了他見面交換各自東西的日子。整個白天他獨自坐在貨棧結算處時,心裏就堆着這個事,堆得滿滿的,他再怎麼想擺脫,也無法“貨暢其流”,他書也是帶了,也打開了擺在腿上,不過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溫師傅這一天都好像沒找到一個出手的機會,所以袁雨瀟也就白白髮了一天呆。也幸虧今天沒開張,他感覺今天這種心在曹營心在漢的狀況也是做不好任何事情的。

晚上,他按約定時間提前了十分鐘到達紅梅冷飲店,與人約會略微提前是他的習慣,提前十分鐘是一種最鄭重的態度,就像高考提前入場,讓自己醞釀情緒,進入某種狀態一樣。他也知道曉鷺約會的習慣是踩着點按時到達。他點了兩杯冰咖啡,靜靜地坐着,按曉鷺寫的那信的態度來看,也不知她今天會以一個什麼樣子來,他有些緊張,細細地調勻了呼吸,眼若垂簾,眼觀鼻,鼻觀心。直到一隻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這隻手拍擊的位置與力度都是他熟悉的,馬上知道是曉鷺,睜眼抬頭,果然是滿面微笑的她。

他正要起身,曉鷺卻重重地按他一下,然後坐下來,端起面前的咖啡,“有兩杯,應該一杯是我的,我先喝一口,渴死了!”她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仍是用小手絹不停扇風。

這些都是袁雨瀟多麼熟悉的動作,那一刻他幾乎有了一點錯覺,這就是學生時代的他與她在這裏坐着。

終究讓他沒沉溺於記憶的是,曉鷺的形象……有些與從前不一樣了。

簡單點說,她燙了發。

這是一個令袁雨瀟非常陌生的新形象,

他雖然一時並不適應這個形象,但他必須承認,這讓一直像學生一樣的曉鷺,突然多了幾分成熟的女人味。

“哎喲,燙頭髮了!”他說。“嗯嗯!”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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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徑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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