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奴妾見過太后。」秦翩翩走進延壽宮，恭敬地行禮，低眉順眼的模樣着實乖巧。
「你就是景王妃的妹子？抬起頭來給哀家瞧瞧。」高太后坐在鳳椅上，盛氣凌人地說了一句。
秦翩翩一聽她這口氣就知道不是什麽好話，真是託了二姊的福……她們婆媳倆關係勢同水火，高太后曾放話等她兒子登基時，她會親自弄死前兒媳。
她含羞帶怯地抬頭，依然低垂着眼瞼。
「呵，果然跟她長得一樣讓人生厭，一看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模樣。」高太后毫不客氣地斷言。
「姑母這話說的不假，我也瞧着秦采女長得與景王妃一般模樣，莫要再辜負了皇上的疼愛才是。」
坐在下首的是高家庶女高菁，她也算是後宮的一大奇景了，明明不是皇上的妃嬪，但就是天天賴在後宮裏，高家覺得丟人，好幾次拉她回去，她卻死抱着高太后，還真的留下來了。
「菁菁啊，她不如你，你大可放心。等皇上再來，我必定要他收了你，你莫要傷懷。」高太后立刻轉頭去安撫高菁。
秦翩翩的嘴角抽了抽，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高菁這種性格的人，還真是合了高太后的口味。
「太后，您當真是高太后？」秦翩翩忽然大着膽子抬起頭，語氣高昂地說了一句。
高太后皺眉，不滿地道：「大膽，你瞎了眼嗎？哀家坐在鳳椅上，不是太后還能是誰？！」
秦翩翩拍了拍胸口，一臉驚喜地道：「哎喲，嚇壞奴妾了。奴妾方才被太后的天人之姿所吸引，都呆住了，還以為是天上哪位上仙下凡來普度眾生呢。奴妾頓時自慚形穢，都不敢說話了呢！還請太后原諒奴妾眼拙口笨，說不出您的好來。」
她捏着嗓音說話，嬌俏動人，這聲音跟唱小曲似的，清脆動聽。
高太后震怒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臉上，她已經準備好讓人進來把這小賤蹄子拖下去杖責二十了，沒想到會被這麽一誇，頓時通體舒坦，神清氣爽。她的語氣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小丫頭年紀不大，眼神倒是挺好使的啊！」
秦翩翩咧着嘴笑道：「多謝上仙誇獎。」
她話音一頓，似乎反應過來自己又說錯了，捂着嘴賠罪，「太后您的仙人之姿太過強烈，奴妾總是轉不過彎兒來。奴妾在家的時候，就對高太后您的仙名有所耳聞，總想一觀您的風姿，如今見到果然比奴妾母親所形容的還要厲害三分。奴妾這顆心吶，就一直忐忑不安地跳着，一想起是跟您說話，就惶恐又歡喜，矛盾得很！」
秦翩翩這番話鏗鏘有力，殿內雖然坐着不少來請安的妃嬪，卻都被她給震驚到了，四周頓時安靜得很，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個想法——
秦家這位五姑娘，真她娘的不要臉！
高菁更是把白眼都翻出來了，她入宮這麽多日，論無恥她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沒想到今日遇到對手了。
「你母親是秦夫人，秦夫人的性子可是高傲得很，你老實說，她是怎麽說哀家的？」高太后明顯是產生了幾分興趣。
秦翩翩臉上的笑意更濃，整個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濃烈的表現慾。
「她跟奴妾說，曾經有幸進宮見過您幾次，覺得您就像是月神娘娘一樣好看。可惜後來景王妃做錯事，母親心中有愧，都不敢再往您身邊來。」秦翩翩邊說邊紅了眼眶。「可憐母親教養二姊十多年，她卻做出那種事來，母親羞愧不已，一顆心更是焦灼得很，臊得躲在家裏不敢出門，還大病了一場。後來皇上體恤秦家女，讓奴妾進宮伺候，母親大呼太后與皇上高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讓奴妾盡心伺候，才能抵消秦家之罪……」
秦翩翩說到動情之處，竟是小聲抽泣了起來。
整個殿內落針可聞，其他妃嬪連呼吸都屏住了，只看她一個人在那裏落淚。
全場唯有高太后與她產生了共鳴，竟是面露不忍，當真心疼起來。「好孩子呀，快賜坐！你們這些都是死人啊，沒見秦采女都站不住了嗎？」
被高太后高聲喝罵的幾個宮女立刻上前來，攙扶着秦翩翩落坐，心底都在腹誹，明明是高太后之前叮囑她們給這位秦采女一點顏色瞧瞧，沒想到這顏色還沒給，太后倒是先被人給哄住了。
秦翩翩坐下來之後，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她進宮之前就知道這位高太后絕對不是個善茬，因為正如二姊喝罵的那樣，高太后是個瘋女人。
蠻不講理，偏見護短，目光短淺，這三個詞就是為了高太后量身訂製的。
她現在已經是個太后了，卻偏偏要跟自己兒子的妃嬪們一較高下，哪怕年老色衰，她也要當最美的那個，光從這一點就足以看得出來高太後有多麽的不可理喻。
這殿內就連高菁都穿得中規中矩，不曾有任何一點能艷壓群芳的首飾。
「姑母，您可莫要被她騙了，秦家女都是一貫會巧言令色的。秦家二姑娘就是靠她那張嘴和那張臉，變成了如今的景王妃。」高菁瞧着高太后那副興高采烈的模樣，頓時心中警鈴大作。
這秦翩翩很可能會分走她的寵，這人竟能把高太后的脾性拿捏得十足十，一見面就各種無下限地誇獎高太后，可是誇到了高太后心坎里了。
對於高菁的挑釁，秦翩翩眉頭一皺。
把高太后哄好了，她就準備當背景板的，沒想到有人不讓她好過，自然她也不會讓那人好過。
「咦，這位是太后您的丫鬟嗎？」秦翩翩似乎這才看見高菁，朝着她看了一眼，臉上的神色滿是震驚。
高菁心底湧起了無限的惱火，不過是一個正八品采女，也敢這麽對她說話！
「我是高家女，是太后的侄女，當今皇上的表妹！你真是好大的狗膽，竟然敢如此編派高家的姑娘！」高菁猛地一拍桌面，臉色驟變，氣得跳腳。
秦翩翩立刻滿臉驚恐的表情，輕聲致歉道：「對不住，在奴妾的眼中，看一眼太后再看一眼這位高家姑娘，就有些看錯眼了。太后，還請您原諒奴妾，奴妾對高家絕對沒有意見，只是您的氣質太過出眾，把這位給比下去了。
「奴妾在家的時候，母親就經常訓斥奴妾笨嘴拙舌的，說什麽話都得罪人，您瞧瞧這頭一回來給您請安，就把您的侄女給得罪了，您可千萬幫奴妾哄哄這位姊姊。她不是您的丫鬟，只是長得像而已——」她說完之後，又立刻揮手，羞得滿臉通紅，「不是不是，她也不像您的丫鬟，只是這氣質和風姿要差上許多，瞧着不太像您的侄女……啊，也不是也不是，奴妾說多錯多，還是閉嘴吧。」
高菁說她是巧言令色，她就表現一下笨嘴拙舌給高菁瞧瞧。
你敢得罪我，我就罵你，狠狠地罵你！
秦翩翩這齣戲唱得那叫一個好看，完全是笨嘴拙舌羞答答的小姑娘，因為對太后的仰慕而蒙蔽了雙眼，看誰都像賤婢，比如這位高家庶女高菁，那便是高太後身邊頭等大丫鬟。
「秦采女，你敢！」高菁被氣得七竅生煙。
她厚着臉皮賴在後宮裏，就是想讓高太后逼迫皇上收用了她。哪怕這些宮妃娘娘們背地裏如何瞧不上她，當著她的面，誰都不敢給她難看。
畢竟她如今可是高太後身邊的紅人，得罪了她，就等於得罪了高太后。
可是秦翩翩就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訴眾人，高菁就是一個氣質和容貌次等的丫鬟。
這巴掌比真搧到她臉上還要疼！
「你們秦家出來的姑娘都是賤人、混帳！」高菁察覺到周圍戲謔嘲諷的眼神，心中的羞愧感更甚，直接衝上來就要打秦翩翩。
幾個宮女愣了一下，但都反應還算快，立刻想要攔住她。
「啊——」秦翩翩看她過來，裝作腳一崴就坐到了地上，頓時眼淚又下來了，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周圍把她一系列動作看在眼裏的妃嬪們，個個臉上都是一言難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