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陌奕宗挑起眉梢,他吻她的本意是,雖然他親了花響,但仍選擇臨幸嵐皇妃,由此讓嵐皇妃明白,他對花響依舊存在一定興趣,所以嵐皇妃在慶幸之餘,也會考慮到他的喜好,日後便不敢刁難花響,但嘴上卻道:「嗯,朕就是看不得你順風順水。」
花響暗自吁口氣,本想通過王德才的轉述幫自己解圍,怎料適得其反,嵐皇妃一定會變本加厲地折磨她。
陌奕宗見她的臉色越發難看,勾起唇邊一縷狡黠,道:「求朕。」
花響推開他,抬起腳丫,道:「腳鐐呢,銬不銬?我困了。」
扛,真能死扛!
望向她包紮白布的腳踝,他喚來王德才,他雖然什麽都沒說,王德才卻從他的神態中讀懂聖意,於是謹慎地問道:「聖上,太重的腳鐐恐怕會影響到未成形的胎兒,不如換一副輕一些的?」
「問朕做甚,問那頭倔驢領不領你的情。」
花響哪裏看得懂這對主僕之間的互動,於是面朝王德才俯首致謝,又瞥向鐵石心腸陌奕宗,看看吧,孩子的爹視若無睹,僕人反倒有些人情味兒。
俄頃,一副相對輕盈的腳鐐銬在她的腳踝之上。她走下床試了試,感受過最糟糕的,其他都變成了好物,走起路來不再需要拔腿般的力道,確實相對舒適許多。她走到銅鏡旁,隨意地抓了抓亂髮,整理崩掉盤扣的衣衫,沒有問他可否離開,徑直走出寢宮。
陌奕宗睨向她遠去的背影,爬起身批閱奏摺。走了也好,如此一來,嵐皇妃便可以從宮人口中得知,花響並未侍寢。
花響返回皇妃宮,有點驚訝小亮子竟然沒有刁難,只是命她回房休息。
她來到宮女集體居住的卧房,望向空蕩蕩的木板床,無奈苦笑,果然陰招兒在這等着她受呢。
要說起來,這些人也算煞費苦心,床上不僅沒有被褥、枕頭,木板上甚至佈滿毛刺,這若是躺上去睡一晚,還不紮成篩子。
其他宮女不管是裝睡還是真睡,總之都選擇蒙頭背對,就連最後一盞油燈,也在她晃神的時候熄滅。
黑暗之中,她摩挲片刻,倚着床邊坐在地上,揉着筋骨打個呵欠,累了整整一日,臨了連口飯都沒吃上,這樣的日子真難熬。
這時,有人輕敲她的肩膀,回眸凝睇,隱約看到一位胖宮女從被窩中探出腦袋瓜。胖宮女悄聲道:「上來,我們擠擠?」話音未落,已經爽快地騰出半張床。
「多謝。」花響無法抗拒這等誘惑,摸索着爬上床。
她剛欲詢問宮女姓氏名誰,來日好報答,可是屁股還未坐穩,忽然察覺身下一片潮濕,緊接着,一股尿騷味兒撲鼻而來,頃刻間惹來哄堂大笑。
「蠢貨,那丫頭憋不住尿,經常尿床。」
至於整治花響的那位胖宮女歡快得滿床打滾,肆無忌憚地笑道:「新來的,我要感謝你才是啊,用衣裳幫我擦床褥。」
咯吱作響的指骨聲淹沒在譏笑聲中,屋內一片漆黑,所有人都沒有看到花響眼中迸出的殺氣,她已經怒了!
花響一把揪起胖宮女的衣領,將她壓制在地,胖宮女頓感大事不妙,扯開脖子高喊救命,油燈即刻點亮房間,眾人不由嗔目結舌,似乎無人料到,此女看似弱不禁風,行為卻會這般兇悍,一時間不敢再起鬨,嚇得趕忙斂起笑聲。
花響用膝蓋頂住胖宮女的胸口,高舉憤怒的拳頭正欲狠狠地打下去,然而她的拳頭在看清宮女的容貌之時,竟戛然而止。
戲耍花響的這名宮女臃腫呆傻,顴骨上留有點點瘀青。
「傷從何而來?」
「我、我打碎茶杯,亮公公便教訓了我幾句。」胖宮女的態度唯唯諾諾。
教訓人用拳頭?這名宮女單從外貌與神態上來看,平日裏一定常被人吆五喝六。
「被別人整的滋味兒,好受嗎?」她一向不以音量震場,而是不懼生死的氣勢,否則如何指揮作戰。
胖宮女驚恐地搖搖頭,嚇得竟然又尿了。
花響翻個白眼,一把將她推開,翻身落地,「老大不小的姑娘了,說尿就尿,你羞不羞。」
「我、我控制不了……」胖宮女自己也感到很羞愧。
「床褥都濕了你還躺着,起來,給我洗褲子去。」
胖宮女倒是聽話,嘰哩咕嘟地爬下床,從床下拉出木盆等待在一旁。
花響冷眼環視四周,眾人皆拉高棉被藏起表情。她怒步走到一名宮女面前,猛地撩開對方的棉被,驚得對方抱頭驚呼。
「借我一身衣裳。」
「哦,是。」宮女手忙腳亂地從小櫃中取出換洗衣物。
花響沒好氣地拽過衣褲,指向眾人,警告道:「都給我豎起耳朵聽清楚了,我自小習武,手裏向來沒輕沒重,除非你們其中有人比我還狠,否則千萬別再挑戰我的底線,後果自負,聽見沒有?」
眾人不約而同地打個激靈,點頭如搗蒜。
花響雙手環抱後,視線緩慢地掃過眾人的面容,喝聲道:「我沒吃飯,你們也沒吃飯嗎,都給我發出聲音來,說,聽見沒有?」
「聽見了!」
在軍營待久的她,要的不是順從,而是絕對的服從。
她面無多餘表情,夾着衣裳走到門邊,胖宮女亦步亦趨。花響忽然駐足,轉身一字一句對眾人說道:「在我回來之前,希望我的床位有些變化。」
說時遲那時快,幾個膽子特別小的宮女已經抱起自己的床褥靠近她的床鋪。
她心中暗道,忍耐換來的是羞辱,耍狠換來的是舒心,一群賤骨頭。
花響在胖宮女的引領下來到下人的浴房。
腳鐐的設計還算巧妙,可以通過銜接的軌道撤出長褲。她褪去衣衫,鑽進浴桶,要算起來,這是進宮以來初次洗熱水澡。
胖宮女將她脫下的衣褲放入木盆,坐在一旁搓洗。
「你自己的衣服不用洗嗎?」
「洗,先幫你洗,嘿嘿。」她憨聲一笑。
「你叫什麽?」
「我叫小娥,不過他們都管我叫肥娥,你也叫我肥娥吧。」
「你看上去還真是不機靈,嵐皇妃為何沒有將你趕出去?」
小娥得意地晃晃腦袋,回道:「因為嵐皇妃說我很重要啊,不管是什麽樣的山珍海味,都是我先品嚐一小口呢。」
試毒人?
「對了,你時常失禁,是被人打的吧?」
「你怎會知曉?是的啊,我原本很瘦,可是入宮不久便患上一場大病,而後就越長越肥,管事兒的看我太蠢笨吧,時常踢我肚子,說我反正肉多不怕踹。」
花響見她還在傻笑,心裏不免感到不是滋味。其實仔細觀察她的容貌,倒也不難看,倘若可以變苗條,估計也是個清秀佳人。
「小娥,等有機會,我一定幫你治病。」
聽罷,小娥手中的動作慢下來。不記得有多久未聽到別人喚她的本名。她目不轉睛地看着花響,眼中不禁泛起淚花,隨後開心地從袖口中取出半個饃遞給她。
花響宛然一笑,道:「日後別再幫着別人使壞。」
「嗯。不過亮公公很嫌棄你,命我們變着法整治你,我們不從就會挨打啊。」
即使不說,花響也知曉是那個閹人在幫嵐皇妃作惡,今日這一齣戲不過是開胃小菜,往後的陰招兒,估計不會這般客氣了。
「花香,你為何戴腳鐐?」
「因為我得罪了一個狠角色唄。」
「比嵐皇妃還要狠嗎?」她睜大肉縫兒小眼。
花響但笑不語,女人的狠在陌奕宗的眼中不過是小打小鬧的遊戲。
婢永無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