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退了

“眼下，杭州是不行了。”黑紹提議，“不如，我先把你還有陸家，蘇家兩父子安置到我原來的府邸里，等我從東海將爹娘帶回來，咱們一家人直接團聚就是了，不用再來回奔波。”

“你說的沒錯，鬧了這麼一出，你我之事天下皆知，回白家暫避是不可能了。”白溏道。

“捨不得？”黑紹問。

白溏搖頭，“只是一個地方，談不上捨得，捨不得的，只要有你，有姐姐，有大家在身邊，在哪都無所謂，不過，在這兒住的久了，驟然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還是覺得有些惶惑吧，對了，住進你家之前，我需不需要先學學游水？”

“怎麼進了一趟寺廟變得牙尖嘴利了。”黑紹失笑，隨即道“不用，雖然府邸是在水裏，不過那片山都算是我的，尋個地方建起房舍就好，然後在四周施加法術就無需擔心外人介入了。”

“看不出來啊，你還算家大業大。”白溏笑道，“山大王”

“山大王是我爹，我是山小王。”黑紹道，拉着白溏往回走，“好幾百年沒回去了，也不知道家裏有沒有被其他的妖精佔了。”

“這個不用擔心，要是有其他不長眼的東西佔了，咱們就打過去，人多勢眾，看誰敢放肆。”白溏道。

“白溏，法空是不是給你吃髒東西了，我聽你說的話里怎麼都帶刺兒啊。”黑紹問道。

“可能是心態還沒轉換過來吧。”白溏道，‘我跟你說，自從進了金山寺我就沒有一天順心過，不但得應付法空，還得應付陳志明，我又不會動手，只能說話擠兌他們，後來，法空也不知道看上我什麼了，非要我剃度出家，要不是你們回來的及時，我現在就是個小禿驢了。”

在金山寺的這段時日留給白溏最深刻的一點就是，他太弱了，好像任何一個人都能拿捏他一樣。

白溏無比慶幸，自己的運氣不錯，不單單有周紫芝一路護航，更有法空不懷好意的看重保護，否則的話，只要有人想對他動手，他是一點兒還擊之力都沒有的。

以前，白溏只想着撐起家業，為自己和姐姐掙得一塊兒遮風擋雨的住處，即使是在與黑紹在一塊以後，白溏為的也不過是跟黑紹找個地方安安生生過一輩子，柴米油鹽，如同尋常人家一樣，求個平安順遂。

不過，隨着一件件事情的發展，白溏意識到自己以前的認知是多麼的淺薄和單純。

他已經跟黑紹在一起了，以後，他需要接觸，應對的除了法空一流，更多的就是妖類一流，甚至還可能會接觸更多奇奇怪怪的，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東西。

黑紹心甘情願愛他，護他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黑紹怎麼可能時時刻刻在他的身邊呢？

這樣的狀況太艱難了，白溏想過，如果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的話，那麼他早晚會因為這份無知和愚蠢，在將來的某一天為自己招致解決不了的大麻煩，甚至還會因為自己的弱小連累黑紹，連累姐姐，連累更多的人。

無以自保，何談容身？

法空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對他感興趣，那麼，所謂的“有佛緣”是法空自己斷定的，還是有他人告知法空繼而法空才如此行事，以至於法空寧願拋卻一個出家人的操守，強行引他遁入空門。

法空已經是當世厲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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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他人”存在，一個能讓法空心甘情願聽命的人存在，他該是什麼呢？

或許不該稱“人”吧。

但不管他是不是“人”，對白溏而言，對黑紹而言，對其他的妖精而言，這個“他人”多半是他們應付不了的。

白溏不想與黑紹分開。

黑紹已經許給了他永生永世的愛情，那麼他也該以同樣重量的情感回報，或許不能成功，但總要試一試的。

在金山寺的日子裏，白溏已經決定要試一試長生之道，走一走修鍊之途，不為別的，只為自己不成為手無縛雞之力，被人回護在背後的永遠的拖累。

“黑紹，你覺得呢？法空對我如此相逼，是不是後面還有陰謀？”白溏道，將自己的分析和決意完整對黑紹講出。

“陰謀應該是有，不過，此次水漫金山中，法空從頭至尾一人獨自應對，沒有任何人來為他助力，可見，不管在什麼陰謀里，法空已經成了棄子，而你，應該也不是各家爭搶算計的對象，應該不必如此擔心。”黑紹道，暗自咋舌白溏的條理。

關於“背後人”，李盛那方早有推測，也正是因為要試探，所以此次“水漫金山”陣勢頗為巨大，引得三界共知。

然而，從事實來看，白溏作為所圖的對象並不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否則的話，法空定然不會落敗至此，他方更不可能袖手旁觀。

“不管怎樣，我自己厲害一點兒沒有壞處。”白溏道，“黑黑，我就問你，你現在有法子沒有？”

“法子已經有了，本打算回去跟你講的。”黑紹道。

以前，他只知道李盛背後勢力強悍，卻不清楚到底強到什麼程度，此番親自走了一趟，他真的是被震撼了。也真因如此，通過李盛，他也就找到了讓白溏長生入道的法子。

“那還是回去說吧。“白溏道。

此地混亂，還是要多注意一些。

“恩。”黑紹同意。

“也不知道我姐姐跟我姐夫談得怎麼樣了？”白溏道，拍了拍黑紹的肩頭，“你背我一會兒，我走累了。

黑紹俯身，將人背起，十分聽話。

“估計差不多了吧，你看。”黑紹指了指遠遠地站在一起的白水仙和周紫芝，“如果沒談攏的話，應該不會這樣吧。”

“說的也是，那咱們換個方向走，別過去了。”白溏道，指了指那邊指點山河的青蟹和金鯉，“去那裏看看，湊個熱鬧。”

周紫芝好不容易得到跟姐姐單獨相處的機會，還是不打擾為妙。而且，按照他對“白水仙”的了解，他姐姐與周紫芝的八字應該是完整了。

“大哥，白溏”金鯉打遠就開始呼喚，踏水而來。

“金大哥，好久不見。”白溏道。

“是啊，好久不見，我家裏幾個崽子都想着，念着你的飯菜呢？”金鯉道。

自從被白溏的飯菜勾起了饞蟲，他們幾個孩子的嘴是越來越刁，若非龍宮裏新奇的東西不少，他和相思夫妻兩個怕是要愁白了頭髮。

真是特別挑食啊！

“以後都是一家人，想吃什麼說一聲，我都給做。”白溏道。

“就等你這句話了。”金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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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大哥，以後我跟相思一家子就跟着白溏走了。”

“瞧你這點兒出息。”黑紹嫌棄。

“大哥，你我五十步笑百步，誰也別說誰。”金鯉道，瞄着當驢做馬的黑紹，“白溏，我跟你講，自從你收了我們大哥之後，我們可開心了，心說，老天爺終於開了眼，送來了個能制他的人了，你是不知道啊，以前我們大哥是多能折騰，多能禍害啊??????”

“老三，給大哥留點面子，私下再說。”青蟹湊了過來，捂住巴拉巴拉不停的金鯉，衝著臉色漆黑和笑容滿面的白溏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這不是有白溏壓着嘛！”金鯉道，正好對上黑紹似笑非笑的臉龐，識相不繼續說。

“和尚撈得怎麼樣了？”黑紹問道。

“那邊斑斑，小游，蓮香還有明珠正清點着呢，水兵也還在找，應該差不多能完事了。”青蟹道。

正西方向，殘破的，已經半露水面的金山好像胡亂堆砌的土石一般，上面，大大小小的和尚哆哆嗦嗦擠在一起，在一群妖精的包圍下聲聲報着自己的“法號”

這場面說不上是可憐還是滑稽，總之，是命運無常吧。

最後的最後，他們心心念念的佛祖，佛爺也沒有來救他們，反而，放過他們性命，將他們從江水中撈出來的是一群他們平時嗤之以鼻的妖魔，諷刺得很啊，不知道以後還有多少能夠剩下誠心禮佛。

白溏不再看了。

這些和尚雖然大半無辜，只是受到法空牽連，但是只憑他們口念慈悲，卻完全不敢阻止法空一意孤行為紅塵未了的白溏出家，就可以斷定，這裏面大部分的和尚還沒有領悟到他們該領悟到的慈悲為懷，都還是剃了發的茹素俗人罷了。

“白溏，你先下來，我去退水。”黑紹請示。

“是用那個藍汪汪的珠子嗎？”白溏問。

“恩，那是贏魚內丹，可以用來馭水。”黑紹道，將湛藍光彩的珠子遞給白溏看。

入手冰涼，濕漉漉的，外觀通透，分量卻是不重的。

“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我想看看你怎麼用這個？”白溏請求，十分好奇。

“一起是可以，不過???”黑紹趁機提要求，“我有沒有好處啊，施法很耗費力氣啊。”

“不許得寸進尺，你到底帶不帶我去？”白溏重新揪住黑紹的耳朵。

“帶，帶，咱們現在就去，你摟緊了，別掉下去。”黑紹順從，帶着白溏點水而起，向著江口處飛去。

那裏地勢低洼，可以直接將水流導入大海不會傷及旁邊的堤壩農田，村莊城池。

“老大還真是聽話？恩愛秀的，我眼睛都快瞎了。”金鯉感慨。

“得了，別看了，以後還有得瞎呢，你是不知道才剛在一起哪會兒，我都不好意思回白家。”青蟹道，添油加醋跟兄弟分享大哥的戀愛史。

······

大水慢慢退去，褐色的土地顯露。

白溏趴在黑紹的背上，透過瑩亮的贏魚珠俯視大地，心中一片豁然。

“黑紹”

“恩？”

“我要生生世世跟你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