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算賬
洗漱以後,碧青色從京裏帶出來的墜八寶錦帳里,楚芊眠穿着大紅的裏衣,靠着一個綉石榴百子的枕頭,抱一個枕頭上綉大紅鯉魚,活潑俏皮而又靈動。
對面上官知雪白色裏衣飄然出塵。
但說起話來,既無靈動也不出塵。
雪白的腳掌敲打着上官知小腿,楚芊眠幸災樂禍:“記大過五十回,你服不服?”
“不服。”上官知攤開手:“拿證據我看。”
“今天你讓人看了三十七回,又讓那個琴娘無形中非禮,五十回已算便宜你。”
楚芊眠拖長嗓音:“不服再回。”
“什麼叫無形中非禮?”上官知滿面的懵。
“就是別人看你看得流口水。”楚芊眠熱心的告訴他。
上官知抬手要打:“我又不是滷肉,怎麼會看得流口水?”
楚芊眠搖頭晃腦:“就像看見一朵花麗而不得,抓耳撓腮,急頭漲腦……
”
巴掌突兀的出現在她鼻子下面,在她鼻尖上擰一記,上官知柔聲:“乖,好好說話。”
燭光從錦帳外面來,勾勒出的上官知影影綽綽感,有如牡丹在春光中。
“我也想流口水了。”楚芊眠撫着心口,認真嚴肅:“我覺得正在嫉妒,怎麼辦?”
“你先解釋清楚什麼叫無形中非禮,至少換一個我說得出口的措詞。”上官知雙手抱頭,悠然一笑,更顯得人在秀色中。
楚芊眠讓勾出好奇:“你說得出口是什麼意思?”隨即板起臉:“不會吧,你怎麼敢那樣想。”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上官知愈發的輕閑。
喃喃道:“原來還有無形中非禮這句話,到底是殿下聰明,巧立名目一個接一個。但是你允許別人對我目光非禮,我可張不開口。”
用眼神挑逗過來:“換一個我能形容的話,也讓我出出別人視線在你身上的怒火。”
他笑得勾魂索魄那般,手也按在胸膛上:“我這裏存着滿腔怒火,你的嫉妒不能比。”
“胡說!”
楚芊眠認為自己有資格生氣。一般來說,女人指責男人可以,男人同樣的指責女人就不行。
很多難聽的字眼在腦海里一閃而過,楚芊眠拿起枕頭撲過來,沒頭沒腦的砸上一通,直到最後她笑得喘不過來氣:“看你以後還敢胡說。”
上官知從亂枕下逃出來,隨時想急眼:“講理的殿下,還是撒潑的老婆?”
“都有!”楚芊眠昂着下巴:“哼,你要怎樣?”
她髮絲凌亂,上官知裏衣凌亂,楚芊眠越看越好笑,一個人格格又笑起來。
上官知理一理衣裳,重新坐好,擺出爭辯到底的姿勢:“講理的殿下呢,數得清楚這城裏男人多還是女人多。撒潑的老婆至少會數數兒吧。”
楚芊眠啞了嗓子。
每天她見到的男人,確實比上官知見到的女人多。
看到她懊惱的神色,認輸已在面上。上官知抖動剛才還一汪靜水,此時揉碎豆腐乾的衣裳,此時由他得意:“不管是講理的殿下,還是撒潑的老婆,至少輸了會認帳。”
楚芊眠拿起枕頭又給他一下,不高興的給他撫平衣裳。
上官知翹起腿:“捶捶。”
“什麼?”楚芊眠愕然大怒:“得寸進尺的不是好漢!”
“不是好漢也是你男人,外面擔著軟蛋名頭的人,回家裏對你訴訴苦不行嗎?”上官知再次得瑟:“捶捶。”
把個修整得整齊的腳趾晃動着。
楚芊眠對他磨磨牙,輕輕咬住,話從牙齒縫裏擠出來:“我給你捶。”一氣十幾下打在上官知手臂上。
上官知舒服的呻吟一聲:“再來再來。”跟沒事人兒一樣。楚芊眠跳下床,取來兩個專門捶腿的傢伙,木頭製成,管保比楚芊眠的力氣大。
上官知縮回腿笑:“你敢?”
“我敢。”楚芊眠對着他笑:“快來,讓我侍候你。”
抬手一下,敲擊在床上。雖冬天鋪的厚,也打得床板“啪”地一聲,雖不震動,卻震耳欲聾。
“咦,我有這麼大力氣?”
夫妻相對瞪眼一下,反應過來爭先恐後下床摸衣裳:“外面出事了。”
不是床板響,是門板響。
綠玉慌慌張張:“殿下,金勇將軍砸的門。”說完,對金勇怒斥:“虧你還是京里出來的老人,怎麼跟個新兵似的!再緊急不會好好說嗎?”
金勇很有歉然:“下回我留神。”但嗓門絲毫不下去。不給敲門,他就說話也罷。
“殿下料事如神,鐵木佳的營里亂起來了。”
“摘旗了嗎?”楚芊眠一面套衣裳,一面問。上官知從後面摟住,給她繫上腰帶。
“剛亂我就來了,沒看到摘旗!”
“綠玉,備馬,叫琴珠也備馬,我和世子要出去。”
綠玉顧不得和金勇生氣,一路飛奔出去叫人,再一路飛奔回來穿好她出門的衣裳。
腳步聲在雪地里吧嗒吧嗒的響,楚雲期等人驚醒。問明楚芊眠要出城,這大半夜的,都要跟去。
夫妻到門外,就見到火把光下面,楚雲期夫妻、呂勝樊華、花行劍都整裝完畢。
上官知送妻子上馬,藉著為她整理下的機會,低低地道:“可不許再讓人看了去。”
楚芊眠嬌嗔的拿馬鞭子捅他一下,上官知接住輕輕一笑,放下來自去上馬。
都知道護國王世子夫妻是患難出來的情意,見到他們玩笑,大家都是會意。
楚雲期悵然若失,常有珍寶讓人無禮摘走的隱痛。
呂勝脖子好似生刺,扭上一圈又是一圈,不時扭扭腦袋,估計想把上官知甩出十萬八千里。
樊華想到舊事,就只瞪他。
幸好還有花行劍是正常人,為姑奶奶夫妻恩愛露出笑容。
把楚芊眠簇擁在中間,一行人打馬,流星墜地般出城。四面八方的冰雪洗禮中,出現在鐵木佳的營地外面。
本地人習慣北方的寒冷,搭個帳篷他們就能住。也就不用進城,野地冰丘上直接看到對面動靜。
見火把晃動劇烈,又四下里散開。再大的風可以熄滅,卻未必如現在這樣。
這是雙方夜戰時,混亂一起,會出來的局面。
“看,那邊!”
金勇把手一指,所有的人就都望去。
大旗在風中如海濤中小船,忽而在上,忽而消失不見。旗幟的作用相同於主帥,旗幟不倒全軍建制就在。當它豎起來時,上面的名字要儘可能的讓更多人看到。
鐵木佳的姓氏一如平時囂張飛揚。
另一面旗幟不管是什麼人,反正對關城內有利。金勇慨然請命:“請殿下允我出戰,今晚踏破敵營,擊潰三千里,正是時候。”
楚芊眠在不懂的領域裏,輕易不自作主張。對上官知瞅一眼,上官知緊盯着戰況。對楚雲期看去,楚雲期和鐵氏也眯着眼看得正認真。
楚芊眠搖搖頭:“旗幟不倒,不許出兵。”
展開可覆蓋軍心的大旗,就成此時焦點。
吶喊奔騰聲中,時而掩沒在人潮里。彎刀向天之時,又拔地而起如建高屋。
有時候搖搖晃晃的隨時如墜落之鷹,有時候又似深海怪獸追逐下的彈丸之地。
渾渾噩噩如入混沌之地時,又再次昂首挺胸宣告它的存在。
火把光聚過來,旗幟上斑斑,遠處隱約可見,近處觸目驚心。
“呸!”
鐵木佳在旗下啐一個人,那個和他有一樣的肌膚,一樣的粗曠。
“赤溫格,憑你也配來拿下我問罪!”
讓他一腳踏住的大漢怒罵:“鐵木佳要反叛!他家裏藏着和漢人公主的書信,他是為自己地位而打,漢人公主也是,大家不要再跟隨他……。”
鐵木佳獰笑:“多謝,你帶兵前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情!”一刀劈下赤溫格的頭顱,托在刀尖上吼道:“我的心天地可鑒!不殺安泰公主難洗我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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