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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京城,已經是寒風冷冽,路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將自己包裹了起來,打着傘低着頭往前邊走着,天上紛紛洒洒的雪片從傘下鑽了進來,粘到棉衣上頭,轉瞬不見。
□□的主院走廊下頭站着一大群人,都在殷切的往那屋子裏頭瞅着,雖然此時是北風呼嘯,可眾人卻不畏嚴寒,一個個說得十分火熱:“你猜猜,王妃會生小世子還是小縣主?”
“都是肚子圓圓是女娃,肚子尖尖是男娃,我瞧咱們王妃的肚子尖尖,應該是男娃。”老媽媽們似乎很有經驗,一個個說得唾沫橫飛:“王妃人這般好,菩薩肯定會保佑她一舉得男的。”
腳步聲沙沙,月亮門邊出現了幾個人影,眾人一見,大驚失色,趕緊跪拜在地:“恭迎太子妃娘娘。”大家將頭低了下來,望着那青石地面,身子都不敢搖,自家王妃生孩子,竟然連太子妃都驚動了,可真是有面子。
□□慘案之後不久,皇上就下詔選定了人,將豫王立為太子,豫王妃便成了太子妃,本來是要搬進東宮的,只是東宮積年未有人居住,宮殿裏頭有些陳舊,皇上下旨重修東宮,等着明年開春就讓豫王帶着家眷搬進東宮去。
彥瑩懷着身子的時候,皇上皇后的賞賜跟流水一般的過來,太子妃也不時的派人來噓寒問暖,禮郡王府里個個羨慕彥瑩的好運氣:“我們家王妃,可真真是得了皇上皇後娘娘的歡心,弄得連太子妃都要來巴結了。”
“可不是呢。”有下人低聲笑道:“還不是咱們家王妃有本事?”
彥瑩在皇莊培植嘉禾,今年的畝產比去年又高了一些,皇上得知了這事情,龍顏大悅,稱讚彥瑩是大周不可多得之才女。
“能寫兩首詩畫幾幅畫,會彈琴唱曲兒,這又算得了什麼才女?”皇后摸着花白的鬍鬚不住點頭:“能讓人填飽肚子有飯吃,這才是真正的才女!”
王皇后在旁邊微微的笑:“皇上,三花會寫詩!”
“哦?”皇上哈哈的笑起來:“那可真是才女中的才女了!”
彥瑩得了賞賜以後,將那些黃金兌換成銀子,給莊戶們每人發了三兩銀子:“這是皇上的恩典,大家使勁干,明年咱們要是能收成更好,皇上肯定還有賞賜!”
眾人捧着銀子個個歡喜,激動得直打哆嗦:“以前庄頭們都只曉得從我們身上刮錢,王妃不僅每個月給我們銀子,現在還給賞錢,王妃真是菩薩轉世,心腸仁善!”
百香園生意很是不錯,京城兩家鋪子每個月差不多到了一萬六千兩的純利,這可真是掙錢掙到手軟。彥瑩還採取前世的代理加盟形式,在大周開了十來家分號,她心裏頭想着,到時候等四花五花六花她們能獨當一面了,就派她們出去打理,將百香園做成家族型企業。
這開分號,最重要的便是要有信得過的人,光是四花她們一個人過去,只怕也會是強龍不壓地頭蛇,總該要有幫手。自己雖然官場上有人脈,可畢竟還是要帶一批親信走才行。所以她特地叮囑二花她們,平常注意培養信得過的人,到時候也好有人可用。
簡亦非自從襲了爵,青衣衛的統領便卸職了,他覺得這閑散軍王爺實在無趣,就跑到鎮國將軍那邊自告奮勇要求投軍。鎮國將軍被他唬了一跳,可是拗不過他,還是讓他做了個副將:“有空你便來操練,沒空就不必過來了。”
可簡亦非不是那種做事馬虎的人,按着軍營的規矩來,每十日才歇息兩日,回家兩日便幫着彥瑩到田莊看巡視,順便還跟着她去做做嫁妝,種種花草,婦唱夫隨,其樂融融。
今日彥瑩忽然發動,肚子痛得厲害,簡亦非趕緊打發下人去早就備下的穩婆請到主院來,自己守在彥瑩床邊,一步都不敢離開。聽說太子妃過來了,他趕緊出門將太子妃迎了進來。
“我估摸着就這幾天,今日特地讓人在你們府門口來打聽,沒想到正好趕上了。”太子妃滿眼慈祥的望着彥瑩,那殷殷的目光,柔和得似乎能滴出水來一樣。彥瑩瞧着她那關切的神色,忍着疼痛笑了笑:“多謝太子妃關心,三花現在感覺還好。”
“不是說已經痛了?”太子妃一把捉住了彥瑩的手:“三花,你別怕,別怕,都是這麼過來的。”
彥瑩鼻子有些發酸,點了點頭:“我不怕,有太子妃陪着我,我一點都不怕。”
太子妃的眼裏瞬間有淚,盈盈的泛出了光來。彥瑩努力的伸出手去,用手掌替她擦去眼淚:“太子妃,我真的不怕。”她抬頭望了望站在一旁的簡亦非,微微一笑:“亦非,你先帶着丫鬟婆子們出去下,我有幾句話兒想與太子妃說。”
簡亦非望了望彥瑩,雖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意思,可還是點了點頭——他已經習慣性聽從彥瑩的吩咐了,將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們喊了過來:“到外邊等着!”
屋子裏頭只有彥瑩與太子妃兩個人,彥瑩那粗重的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太子妃依依不捨的盯着彥瑩的臉孔不放:“三花,你要與我說什麼?”
彥瑩伸出手,將太子妃的手攀住:“太子妃,你且低下頭,我貼着你耳朵說。”
太子妃有些疑惑,但還是低下了頭,彥瑩微微一笑:“阿娘,謝謝你一直以來關心我。”
“你……”太子妃有些驚慌失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三花……孩子……”她哽咽了一聲,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你知道?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自從鎮國將軍府的賀老夫人派人攔截我,我就琢磨出意思來了,沒有人會這般對我好,只有自己的母親,才會如此關愛自己的兒女。”彥瑩望着太子妃,微微一笑:“多謝阿娘悉心照料。”
“三花,我的孩子!”太子妃一把抱住了彥瑩,熱淚滾滾,落在了她的臉頰上:“我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受苦了!”
彥瑩抬起胳膊,用衣袖替太子妃擦了擦眼淚:“阿娘,我一點都不覺得苦,我覺得很快樂,我過得很好,你不用牽挂我。以後我照樣會是喊你太子妃,可我心裏卻會喊你阿娘,希望阿娘能聽到。”
太子妃哽咽了一聲,點了點頭,旋即又疑惑的問道:“那……你不是知道簡亦非是你堂兄?你為何還要嫁他?”
“他……不是他母親與秦王生的。”彥瑩看了太子妃良久,這才將秘密說了出來:“還請太子妃為亦非保密。”
“原來是這樣!”太子妃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神色,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噯喲,我這顆心,總算是放下了。三花,你放心,我絕不會跟旁人去說,這個秘密就只有你我兩人知道。”她原先一直在擔心着這事情,今日總算是將包袱放下,不由得格外輕鬆。
“哎呀……”彥瑩低低的喊了一聲,伸手抱住了肚子,太子妃瞧着她那神情,趕緊衝到了門口:“穩婆呢,穩婆,快些進來!”
簡亦非比那兩個穩婆跑得更快,才幾步便飄到了彥瑩床邊,一把捉住了彥瑩的手:“三花,三花,你怎麼了?”
彥瑩努力朝他笑了笑:“我似乎覺得咱們的孩子要出來了,正在踢我哪!”
穩婆圍攏過來看了看:“少夫人,就快要生了,你可得配合著些,將力氣留在要出來的那一陣子,可別先用盡了力氣!”
彥瑩點了點頭:“我知道呢!”
兩個穩婆面面相覷,這位禮郡王妃可真是不停尋常,她們兩人已經在郡王府住了大半個月了,郡王妃若是閑了下來,必然會找她們來拉家常,說的都是怎麼樣生孩子養孩子。尋常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替到養孩子這事,都是要做出不好意思的神態來,她倒是好,大大方方的談着這話題,還有不少稀奇的想法。
“我可不要一個月不洗頭髮不沐浴!”
“我可不要被關在屋子裏頭關一個月不下床!”
“我可不……”
這都是些什麼想法哪?誰家的女人不是趁着生孩子的時候多偷懶,坐月子的時候好不用做事情,也不用看婆婆的臉色,她倒是好,跟閑不住一般。
兩人在這禮郡王府裏頭住着,經常見着郡王妃親自拿着花鋤去給園子裏的花苗鬆鬆土什麼的,雖然說做得也不多,每日不過半刻鐘,可已經足以讓兩人覺得不可思議了,堂堂的一個郡王妃,竟然做這樣的活——而且是在挺着大肚子的時候!
她們也去勸阻過,結果人家郡王妃說:“媽媽們有所不知,這人就是得運動,將筋骨運動輕鬆了,才好生養!以前我在農村裏的時候,還見着不少在地里幹活的婦人就這樣生了孩子呢,那些難產的,倒多半會是富貴人家的夫人,媽媽,你們自己想想看,可是不是這樣?”
這農村裡誰有多餘的銀子請穩婆?除非是實在生不出,才會請了穩婆去幫忙,大戶人家裏的夫人,自小便是嬌生慣養着的,到了生孩子的時候,確實是會有些使不上勁兒,難產的多——莫非真是有這道理在裏頭?
不管兩人怎麼想,彥瑩以自己生孩子的經歷來證明了她的觀點,從羊水破宮到生出孩子,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快得讓兩個穩婆手腳都忙不過來。一個穩婆將孩子抱到彥瑩面前看了看:“王妃,是個小世子呢!”
彥瑩神清氣爽,點了點頭:“我看到了。”
簡亦非站在一旁生伸出手來:“給我抱抱。”
穩婆笑道:“我們先洗了包到襁褓裏頭,王爺再來抱罷。”這王爺也是奇怪,都說男子不能進產房,會有血光之災,可他卻一點也不聽勸,執意要守到王妃的床邊,王妃生孩子的時候,他還在抹眼淚哪!
簡亦非望了望那孩子,見着是個男孩,有些失望:“哎,真是可惜,我原本想要個女兒的。”他望了一眼彥瑩:“咱們下次努力!”
“好。”彥瑩點了點頭,只覺得肚子又漸漸的痛了起來,跟剛剛生孩子的那種感覺一模一樣。她推了推簡亦非:“趕緊讓穩婆看看,是不是還有一個?”
莫非是雙胞胎?彥瑩忽然覺得幸福得快要飄了起來,能生一對雙胞胎,那可真是再幸福不過的事情了。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用力的憋着,想要將肚子那陣疼痛推了出去,就聽着穩婆在驚喜的喊着:“王妃,用力,用力!我們看到頭頂了!”
彥瑩掙扎着用力往下推着,忽然間就覺得有一種滑溜溜的感覺,好像什麼東西從身體裏溜了出去一般,整個人頓時輕鬆了下來。
“王妃,是個小縣主呢!”穩婆抱着小嬰兒衝到了彥瑩面前,還沒來得及給彥瑩看,卻被簡亦非一把撈了過去:“三花,是個女兒,真的是個女兒!”
屋子外邊北風呼嘯,屋內卻是春意盎然,喜氣洋洋。
幸福的一家——阿爹阿娘,兒子女兒,吉祥四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