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3)
蘇如說:除非我願意,否則你以後不能亂跑進我的房間裏來,要不我就要告你私闖民宅。我說:好吧!我們的同居生活只有短短的六個月零五天。我一直不解蘇如為什麼會突然就決定和我生活在一起。儘管我的心裏有過無數次的念想,有一天能與她攏衾而眠,哪怕就是一個晚上,甚至就是在鷺島出事的晚上。當她靠在我身上時,我摟着她肩膀的手幾次都不由自主像是容小麗看見錢包那樣伸向別處。尤其是每當我看到她那美麗絕倫的身體時,我就會產生那種卑污的想法。就像曹小莉說的:我很想去飲一次毒藥。蘇如把她的家當在某一個黃昏搬到我的住所,我看到她的行李后吃了一驚。我發現除了幾件簡單的衣物和時裝雜誌之外,她居然有整整兩大紙箱的卡通片,甚至在丹麥教授處看到的幾張原版碟片也在其中。我明白了當時陳浩幾近狂熱地搜羅那些卡通的原因。我突然覺得有一點對不起陳浩。就像小時候和夥伴去偷梨,爬上樹去的是他,接着梨並沒等他從樹上爬下來就把梨吃掉了的卻是我。"你喜歡卡通。"我說。蘇如笑道:"沒長大是吧?"蘇如離開模特隊后不久,就到外貿進出口公司業務二科去了。一方面是因為蘇如在市裡一夜成名,另一方面--這可能是主要原因,那個一直關心蘇如的省體委副主任田濤已經到外經貿廳做黨委書記去了。蘇如很快就在他的安排下進了主管服裝進出口的業務二科了,而且連戶口和編製也一併解決了。蘇如說,我不懂談生意,科長、處長跟外國人談生意都常把我帶上,我是他們的花瓶。那段日子是蘇如充滿新鮮而快樂的日子。她像一條彩色的魚在一個人造海底世界游來游去。而我的生活充實得連空氣都稠密。每天早上開着部里的昌河麵包車送她到外經貿廳,然後晚上去接她回來。如果她晚上有應酬,我就會在辦公室看帶子直到她結束時開車接她回來。餘下的時間基本上在床上度過。儘管在開始的時候蘇如和我有過所謂的約定,沒有她的同意不能靠近她,但那句話就像一扇虛掩的門一樣,輕輕一推就開了。我知道,女人說不就是要。那些日子,我迷戀她的身體簡直到了狂熱痴迷的程度。她常常會在我筋疲力盡地躺在她身邊時指着我的腦門說:"想不到你如此好色。"我無言以對。歪着頭在她的腰邊沉沉睡去。而她則開始專心致志地看她的卡通。她像一個剛入學的兒童,看過的卡通能翻來覆去地看而不厭倦。常常是突然笑得縮着身子在床上打滾,或者突然擰着我某一處大叫起來,我每天至少要讓她弄醒一兩次。有一個星期天晚上,陳浩突然找來了。那會兒已經十點了,聽到敲門聲時,我正從冰箱裏翻東西,而蘇如則在沒完沒了地看她的卡通。我把門打開時,陳浩眼圈黑得像熊貓似的站在門口。等他擠進來站在大廳里一眼就看見蘇如披着被子坐在床上。被子拉得蓋住了光裸的胸。陳浩死死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後一聲不響地走了。他出門的時候,把門摔得很響。蘇如說:"神經病。"過後便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繼續看卡通了。但我卻無法平靜下來。我知道,我和蘇如的這種狀態一定深深地傷害了他。儘管蘇如從來就沒有答應過他什麼,或者給他哪怕半點希望。他也可以想像蘇如與另一個人在一起時的狀態,但他永遠也不相信這個人是我。陳浩從新聞部出來時,基本上是被辭退,曾一度無着落,青少部和農村部都因為對他的個性了解而對他望而卻步,後來我跟常景說把他引到我們部里來時,常景說:"如果你讓他來就你負責他。"陳浩最終到了專題部。《真相》這個欄目創辦時,我又讓他做了編導。陳浩對我心存感激,更主要的是他把我當成了某種依靠。我們有過一些所謂榮辱與共的日子。我記得《真相》剛創辦的那幾期,為了做幾期好節目,我們與公安局聯繫后參與過一起解救被綁架人質的全過程,和一個圍捕兩名毒販的戰鬥。其中最危險的經歷就是那起後來被大家熟知並改編成紀實片的《八·一六大案錄》。當時現場犧牲了一名刑警隊長,歹徒的來福槍曾經指着躲在暗角里拍攝的我們倆,兇手說,你們倆退後,要不我扣一下扳機你們就完了。陳浩對我說:你下去吧,我一個人能攝下來。還沒有說完陳浩就看見另一個歹徒舉起了槍。他使勁推我一把后,自己滾到一邊,槍砰的一聲就響了,我們藏身的地方被來福槍的散彈打得百孔千瘡。每當回憶起那驚險的一瞬間,我心裏常會湧出一種溫情。幾天以後,陳浩請假跟一個電視劇組到外地去,他把一件攝影背心通過常景還給我。望着那件差點被來福槍擊中的米色背心,我很難受。蘇如說:"你是和他一塊認識我的吧。"我說是。她說:"當時你是不是也瞄上我了?"我說有點動心。她就笑了,說:"你也不用內疚什麼的,你不過比他身手敏捷一點。就像游泳比賽,早一秒摸線就是冠軍。"我認為,她對待陳浩有點殘酷,我想陳浩後來走那條路的原因跟蘇如對他的漠視也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