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晚上九點整。
宴會大廳內,屋頂中央的水晶燈飾造型高貴典雅,明亮又柔和,映襯着大廳餐桌上的各種生魚片鮮嫩的色澤。挨着生食桌子的旁邊擺放着繁多的熱食菜肴,中間被水梨雕刻的白蓮花簇擁着的超大烤雞顯得尤為扎眼。
大廳內很寬敞,來賓卻不多,在門口的簽名簿上只有二十一人。這二十一個人都是年輕的男女,最大不會超過三十五歲。他們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或獨自品嘗美味的菜肴、或點上一杯酒閑庭信步、或站在陰暗的角落裏咬牙切齒。
“給我一杯白水。”時駿從酒吧要了第三杯白水,返回到角落裏繼續咬牙切齒。他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陌生人僅在半小時內就會打得火熱起來。難道說自己老了?與和諧的社會脫節了?
鬱悶之際,再次揣摩自己會出現在這無聊大廳的原因。
實則在半月前,時媽媽嚴令他參加一種陌生年輕人相互聯絡感情的聚會。說白了,就是集體相親。
這事時駿是想了各種理由推脫過的,怎奈母親的戰鬥能力值強過他數倍,幾次交鋒下來,均以慘敗收場。
絕處逢生,柳暗花明。在最後一天,那位滿肚子壞水,表面上斯文正派的霍鋼向他伸出了橄欖枝,願意陪他一同前往。
“哥們,你太夠意思了!我願意為你兩肋插刀!”這是時駿的感慨,肺腑的。
“得了,你別插我兩刀就行。”這是霍鋼的感悟,真誠的。
混蛋霍鋼,怎麼還不來?時駿無聊到了極點,咒罵霍鋼不守信用。也開始盤算着避開已經被時媽媽收買的工作人員溜出去回家睡大覺的打算。
這時,一個身穿深藍色西裝的男子緩步走向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掀開白色三角鋼琴,穩穩坐下。不知為何,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男子英俊的臉轉向大家微微一笑,雙手輕緩地摸到了鋼琴鍵。
悅耳的鋼琴曲為大家帶來新的愉悅元素,不少女性紛紛靠攏在台邊,不自覺地露出痴迷的目光看着男子。
站在角落裏的時駿更想溜了。
“這位老兄開始玩情調了,明顯是犯規啊。”
“犯規?”時駿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在身邊自說自話的男子。這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了,所以也沒深問。不料那男子竟回答了時駿的問題,說:“這麼多人就顯他能,你看看那幾個女人,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時駿笑笑:“助興而已吧。”
忽然,從大廳一側傳來爭吵的聲音。鋼琴聲戛然而止。時駿循着吵鬧聲望去,看到一個身穿艷紅色長裙的女子跟另外一個穿着粉衣白裙的女子怒目而視。
紅裙女惡言相向:“真不要臉,我要是你早就滾了。”
“那你滾啊,又沒人會攔着。”白裙女子反駁道。
“呸!勾引別人老公的賤人也來徵婚,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白裙女豎眉瞪目,指着對方大喝道:“你不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紅裙女譏笑道:“我是沒心情說你那點見不得人的事,就是擔心有人眼睛不好被你騙錢騙色。”
白裙女火了,大罵:“騙了又怎麼樣?我這一身貨真價實,碰上喜歡的我騙他到白頭到老!可不像你,雙眼皮是割的、鼻樑是墊的、腮骨是磨的、胸是假的、你倒是想騙也沒那本錢!”
噗!時駿沒忍住捂着嘴笑了。這女人真夠損的,什麼狠說什麼,對方要是個火爆脾氣肯定上手打人。
時駿這想法還沒消失,就見紅裙女將手中的香檳盡數潑在白裙女的臉上!這時,那彈鋼琴的男子疾步走過去,橫在兩個女人中間。豈料紅裙女揚手將手中的酒杯也扔了過去,沒打中白裙女卻打中了鋼琴男。那杯子相當脆薄,在男人臉上碎裂開來,也給他的右臉頰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幾名工作人員趕到。大家勸說著把兩個女人拉出會場。那個倒霉的男人只好捂着臉,蹲下身子拾撿破碎的酒杯。
越看越沒勁,時駿轉身就要離開。不巧正好被人堵住!
這人也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平淡無奇的臉上帶着陽光般的笑容,跟時駿大眼瞪小眼。時駿看到他深藍色的西裝上別著工作卡,上面他的名字和職務“接待員,習寧遠。”
然後,便看到工作卡上醒目的幾個紅字——比翼雙飛婚姻介紹所。
介紹所的名字微妙地觸動了時駿的雷點!
習寧遠始終是笑着的,並將一張鑰匙卡塞進時駿手中,笑道:“伯母交代過,你必須在這裏等到活動結束才能走。”
時駿納悶,問道:“習先生,聽你這意思跟我媽認識?”
“看來你真的不記得了。”習寧遠還是笑着“我是咩咩啊,小學五年級咱們倆家是鄰居。”
咩咩?時駿沒想起來,表示要近一步提示。
咩咩:“我小時候個頭很矮。”
時駿:“你現在也不高。”
咩咩:“小時候我很瘦。”
時駿:“你現在魁梧嗎?”
“你這張嘴倒是沒變。”習寧遠哭笑不得地說,“我氣管不好,說話總喘氣,你就給我起外號咩咩。”
“啊!”
“想起來了?”
時駿從記憶深處把咩咩挖掘出來,只可惜年代過於久遠,他實在找不到多少可以共同緬懷的話題。只是在態度上比之前熱情了一些。
習寧遠拉着時駿走出宴會大廳,道:“伯母也是替你着急,你就忍耐一下等到明天下午再走吧。這是你的房間鑰匙。對了,你那個姓霍的朋友已經來了,早你一步去了房間。”
霍鋼來了?怎麼不見他人?時駿問了幾句,習寧遠說:“他七點就來了,說是你的朋友,專門來洗溫泉的。我估計他肯定是去洗澡了。”
混蛋,原來他來這是來免費洗澡的
到底還是舊識,習寧遠也看出時駿對此次聚會沒興緻,便又給了他一張卡片,說是咖啡廳的免費招待卡,可以隨便點餐。話音還沒落地兒,不知從哪裏跑來一個男人,湊到他們身邊瞄了一眼,自我介紹叫張明哲。言罷,咧嘴一笑,問道:“這個卡,每個人都有嗎?”
張明哲是剛剛那個對鋼琴師品頭論足的小子。時駿對他同樣沒啥興趣,先行離開了宴會大廳去咖啡廳換換心情。
過了大約有十幾分鐘,習寧遠和張明哲也到了咖啡廳,跟時駿坐在一起。習寧遠從大包里掏出一個相簿,笑道:“看看吧,都是不錯的女孩子。“
好嘛,感情這位發小是有備而來。
張明哲興緻滿滿地翻開相簿,裏面有不少女孩子的照片,還有剛剛在宴會大廳內吵架的兩個人。習寧遠介紹說,穿紅裙子的女人叫洛美,粉衣白裙的女人叫路小晴。時駿坐在一旁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昏昏然的有些睏倦感。打了一個哈欠,無意間看到了習寧遠放在座位上的電話閃着光,提醒他:“有電話進來了。”
習寧遠拿起看了看,笑道:“是短訊。”隨即打開電話,突然變了臉色。時駿對這種表情是在太熟悉了,正色問道:“怎麼了?”
“這,這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啊?”說著,將電話遞給了時駿。
時駿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着——冷凍庫,救命!
“這是誰的號碼?”時駿急問道。
“不,不知道啊。”
時駿把號碼回撥,電話里傳來了接通的聲音,緊跟着聽到“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隨即,時駿再次撥打,對方已經關機。他琢磨了一下,提議:“先過去看看再說。”時駿反應快,拿了外衣就走。習寧遠手腳忙亂地跟上他,落在最後面的張明哲也急急忙忙地跑過去。
一樓的情況相對來說簡單很多,走近路穿過酒吧可以直接到達廚房。這個時候,酒吧間裏還沒有多少客人,從一個不大的房間內傳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張明哲似乎被這琴聲吸引住了,慢了幾步透過門縫朝裏面看了一眼,隨後便又匆匆地跟着時駿的腳步。
當三個人找到負責冷凍庫的人打開大門之後,裏面只有一些食材,哪裏有什麼等待救援的人。習寧遠嘮叨着肯定是誰搞他的惡作劇,張明哲也說這是一場無聊的玩笑,唯獨時駿沉默不語。這時,神出鬼沒的霍鋼走了進來,問:“在這幹嘛呢?”
回應的霍鋼的是時駿冷漠的目光,目光中還夾帶着一些凝重,把習寧遠的手機給他看。霍鋼為之一愣,也收斂了笑容,問廚房的負責人:“你們這有幾個冷凍庫?”
“能用的就這一個,後院還有一個,早就不能用了。”
“帶我們去看看。”
說罷,大廚帶了兩個人,一行人匆忙趕往後院。
路上,主廚告訴大家說,這家溫泉會所是收購了幾年前的一家酒店后改建而成。老闆把主樓圈起來,建成了三層樓高的主會所活動區。在圍牆後邊是當時酒店的海鮮餐飲部和保齡球館。保齡球館還在改建,至於餐飲部還沒想好如何處理,所以暫時被閑置起來。
話說間,已經到了二層高的小樓前,時駿看着主廚沒用鑰匙就推開了大門,便跟了進去。後面的人也着急,一個推着一個,倒霉的張明哲撲到在地,氣哼哼地回頭怒問:“靠,誰推我?“
小廚師不好意思地撓頭道歉。習寧遠把張明哲扶起來,眾人的焦點再度集中到廚房的門上。廚師當時便愣住了:“這是誰鎖上的?”說著,他想要走過去,後面的時駿一把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