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然後,他打電話給天堂&地獄的經理,把打印好的委託書傳真給他,並告訴他:「信對我很重要,取到信之後,一分鐘都不要耽誤,直接派人送去台灣高雄金典酒店79001,一定要親手交給我。」
「是,你放心!一秒鐘都不會耽誤!」
處理好一切,安諾寒陪着蘇深雅登上去台灣的飛機。下飛機時正是台灣的傍晚,安諾寒到了酒店落腳,安頓好一切。
「我們走吧。」蘇深雅含笑挽住他,「我父母在飯店等你呢。」
「等一下!我先打個電話。」
他明知道這個時候,那封信根本無關緊要,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始終惦記着,一刻不停地惦記着。
電話打通,經理告訴他送信的人已經到了台灣,正趕去金典酒店。
蘇深雅看出他眉宇間的焦急。「有什麼急事嗎?」
「嗯。」他說:「我有一封信,送信的人正在路上……」
蘇深雅體諒地微笑,知性的眼神里都是女人的溫柔理解。「沒關係,還沒到六點,我們可以再等一會兒。」
安諾寒輕輕撩開她肩上的捲髮,指尖輕觸她略施粉脂的臉頰。
蘇深雅,真的是男人最理想的妻子。
她成熟,美麗,優雅,她懂得把事情處理得無可挑剔。和她在一起,他只會覺得心口溫暖,平靜,不必時時刻刻為她擔心牽挂,不必期待她什麼,也從不會有那種內心的撕扯的糾結感。
她一心一意愛着他,他不該……
「算了,那封信不重要。」安諾寒看看錶,雖然時間沒到,但如果路上交通擁擠的話,可能要耽誤些時間。第一次見蘇深雅的父母,沒有早到已經很失禮,總不能再遲到。「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吧。」
「這樣吧,你讓送信的人直接送去飯店。」
「不必了,回來再看也是一樣。」
他從沙發上拿起蘇深雅的外套,幫她穿上,順手幫她把頭髮整理好。
手指劃過她黑色的捲髮,他的心思恍惚一下,不自覺回憶起訂婚儀式上沫沫及腰的捲髮,韻味悠深,尤其在沫沫轉身時,捲髮滑過他的臉,牽走了他是眼光,留下彼岸花清香的味道……
他定了定神,捏起蘇深雅外套上一根掉落的頭髮,丟開。
記憶就像掉落的頭髮,除了丟棄,別無它用。
「走吧。」他摟着她的肩走向門口。
觀光電梯一路下降,陌生的風景在不斷地擴大。
電梯在一樓停穩,門剛打開,一個男人匆匆忙忙跑進電梯。
安諾寒急忙擋在蘇深雅身前,打量着這個冒失的男人。男人身材高大,金髮,碧眼,典型的外國人。一般來說,外國男人很有紳士風度,極少有這麼冒失的。
「對不起!對不起!」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急急忙忙按七十九樓。
「沒關係!」蘇深雅用英語回答。她拉了拉安諾寒的袖子,往電梯門外走。「安,我沒事,走吧。」
突然,男人愣了一下,回頭看着安諾寒,露出釋然的表情。
「Anthony先生。」男人謹慎地從衣服內層取出一封信,雙手交給他。「這是您的信。」
原來是送信給他。果然一秒鐘都沒有耽誤。「謝謝!」
安諾寒接過信,直接拆開密封的信,邊走邊看上面的字跡。
唯美的信紙散發著陳舊的香氣。
「小安哥哥……」看到這四個字,安諾寒心中一顫,耳邊又響起沫沫熟悉的呼喚。他放慢了腳步,怕因為紙張的晃動他看漏了任何一個字。
「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過完了十八歲的生日。
我長大了,不需要你的照顧和寵愛。
我很高興,你可以不必再為了履行諾言娶我。
我也可以不必再用謊言欺騙你。
我終於可以告訴你:小安哥哥,我愛你!」
安諾寒的腳步頓住,返回去又把上面的文字重新看了一遍。
「你可以不必再為了履行諾言娶我!
我也可以不必再用謊言欺騙你。」
他有點不理解沫沫這兩句話的含義,越想越不懂。
急着知道她想寫什麼,他想快速瀏覽下面的文字,又擔心錯過任何重要的信息。所以他按耐住急切的心情,慢慢地看,細細地讀着。
「從很小很小起,我就夢想着在希臘最大的教堂舉行婚禮,在雅典娜的祝福下走到你身邊……
你說我是個孩子,不能輕言愛情。其實,愛上一個人和年齡無關,十歲也好,二十歲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愛的人有多大。
你十歲的時候,我是個嬰兒,你當然沒法愛我。
可我十歲的時候,你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所以,我一直在愛着你。」
這段話讓安諾寒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天,他筋疲力盡躺在拳台上,他答應過她:等她十八歲時,她還愛着他,他就會娶她……
原來她還記得。
帶着一種深切的感動,他繼續看下去。
「我直到今天才告訴你,因為我不想你為了對我的承諾,再次錯過你愛的女人!
小安哥哥,別再挂念我,我會不再愛你,我會嫁人,我會幸福,我會照顧好自己,我會快快樂樂的生活!
答應我,你要好好愛深雅姐姐!
你眼中永遠不會長大的妹妹:韓沫」
看到「深雅」兩個字,安諾寒以最快的速度看寫信的時間:三年前……
三年前,沫沫就知道這個名字。
難道沫沫做的一切都因為……
她愛他?!
在安諾寒的記憶里,十五歲以前的沫沫每時每刻把「我愛你」和「你娶我」掛在嘴邊,聽得他不厭其煩。十五歲以後,早已習慣了這兩句話的他總盼着什麼時候再聽到,然而,她再沒說過。
他以為她不再愛了,以為沒有了愛情,他們還有親情,還有友情……太多的感情融合在一起,愛情顯得不那麼重要。
現在想想,這也是一種悲哀,感情擁有的太多,竟然讓他們不懂得珍惜愛情。
一封信,安諾寒反反覆復讀了三遍,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在向他傾訴着沫沫曾經的委屈和她壓在心頭無法成言的暗戀。
信紙被他揉進手心,他的心也被這份遲來的信揉得粉碎,碎了一地。
如果沫沫在他眼前,他也會把她也揉碎了,揉進身體。問問她:為什麼不在三年前說,三個月前也可以,為什麼是現在?!
他還想問問她:那麼現在呢?你是否還愛我,或者已經愛上了蕭誠?!
可惜在他眼前的不是沫沫,而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她的父母正在飯店裏等着他。
酒店準備的車已經停在門口,司機走下車,為他們打開車門……
他的手指緊緊捏着手中的信,這封遲到了三年的信,不知是把他推向天堂還是地獄。
蘇深雅看出他的異樣,問。「安,這封信是沫沫寫的嗎?」
他點點頭。
「我能看看這封信嗎?」
出於尊重,安諾寒把信遞給她。
蘇深雅看完信,臉上的笑容已經很難再維持,臉上的薄粉掩蓋不住她臉色的蒼白。
「如果沒有收到這封信,你會娶我嗎?」她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雙唇在顫抖。
「會!」他看着她,用最真誠的語調對她說:「但……我答應過沫沫,要把愛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