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舒雲禮十七歲，從文，不如堂弟魁梧，卻是如松竹一般修直挺立，是個標準的大家族好哥哥，也不斥責堂弟無禮，只是說道：「阿智，別欺負妹妹。」

「什麽？欺負？」舒雲智十分不理解這個大堂哥的思維，從小到大誰敢欺負舒然這個妹妹？只差沒將她當祖宗供着。

「好了好了，別鬧了。」永寧侯夫人小張氏打斷他們的笑鬧，「這些東西還得整理一遍才行。」

由於之前沒有風聲，侯府得另騰庫房安置，好在空房子多，收拾一下就是了。

「不急不急。」老夫人張氏擺擺手，「阿然，過來。」

舒然過去抱住她的手臂，「祖母。」

張氏慈愛地拍拍她的手，指着那些箱子說道：「這些都是你的聘禮了，好好瞧瞧去。」

「好。」舒然一笑，不管這其中有什麽蹊蹺，既然註定要嫁，索性嫁得歡喜一些，再說了，這麽多寶貝擺在面前，由不得人不開心啊，她又不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

「走，祖母、大伯母、二伯母，咱們去清點聘禮。」她一手扶着張氏、一手拉了小張氏，眼睛望向對面的永安侯夫人李氏，十分豪氣地道：「看中什麽只管拿。」

「你啊，」李氏戳戳她的腦袋，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什麽叫看中什麽只管拿？怎麽就不知道把錢財握緊一點呢？氣死我了。」

小張氏見舒然的額頭被戳出了紅印子，連忙攔了李氏，「下手輕一點，戳傷了怎麽辦？」

「哪那麽容易受傷啊。」李氏嘟囔。

「嘿嘿。」舒然傻笑一聲，帶着三人往前走，被冷落一邊的舒雲禮和舒雲智默默跟上。

皇宮賞賜的東西都是按規制的，無非就是些金銀玉器、綾羅綢緞，由於舒然年紀還小，所以王妃的服制還沒做。之前太子、英王成婚的時候，她也見過那些賞賜，差別不大，沒多少新意。

倒是肅王的東西讓她有些咋舌。

整整十大箱子，第一箱裝的是一個個拳頭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圓潤光滑；第二箱是玉器，全都是極品冰玉髓，其他幾箱是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兒，最後還有一個小匣子，裏頭放的居然是一些京城的地契、房契還有店鋪。

乖乖，她突然覺得手心發燙，她成小富婆了啊！

可是，肅王這是什麽意思？

張氏、小張氏和李氏都知道這門親事不簡單，可知道也沒辦法，她們幾個內宅婦人只能坐穩侯府內宅，手伸不到前朝，況且幾個晚輩都不是庸碌無能的，相信他們能處理好，她們只要支持就是。

比起那些污糟事，她們更關心侄女嫁過去過得怎麽樣，如此看來，有這些在手，再加上舒然的能耐，即便沒有夫君寵愛，也能過得舒心。

「哎呀呀，這下我可放心了。」李氏拍拍胸口道。

小張氏也笑了。舒家就這麽一個女兒，再加上孫氏的身體不好，所以這個侄女基本上都是她們兩個照料長大的，當成掌上明珠一樣護着，眼下這樣也讓她們鬆了口氣。

「好好好。」張氏也高興，這些年來，如果不是學着一切往前看、往好的想，她也挺不過喪夫喪子的日子。

舒雲禮與舒雲智陪着祖母和母親說笑，一臉開懷，暗地裏卻悄悄朝舒然使了眼色——待會兒去書房。

舒然原先以為自己經歷了雷劈、胎穿、喪父等等變故，以後再大的問題也能雲淡風輕地面對，可是到了書房，拿着手上這張薄薄的紙，她的臉色卻是變了又變，覺得老天就算真的愛玩，也不能這樣啊！

「肅王，趙寧川，年十七，帝三子，生母為前嘉元皇后，后薨，養於淑妃膝下，七歲離京，於塞北歷練，」她一句句念着，「母族為塞北韓氏……」

「這些不算是機密消息，京城中的達官貴人大多都清楚，只是這十年來少有人提及罷了。」舒雲禮開口。

「也就是說，這些只是基本的？」

「嗯。」

即便是相親也得有詳細資料，肅王肯定把她從裏到外查了個遍，而她對他卻一無所知。

「我找了一個可靠的組織去查，卻是一無所獲。」舒雲智說道。

也就是說，肅王身邊可以說是密不透風，難怪這幾年來京城裏沒人注意他。

「其他的暫且不說，」舒然放下紙張，眉目微斂，朱唇微啟，「他雖嫡非長，遠離京城卻又有邊關勢力，這身分就有些不上不下的了。」

這種不上不下最是難辦。

她壓低了聲音，伸手指了指天空，「不知道他有沒有『那個意思』。」

舒雲禮和舒雲智全身猛地繃緊，心跳漏了一拍，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們都知道「那個意思」的含意。

有，還是沒有？

他們不知道。但無論是哪一條，都會讓舒氏一門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這個決定權卻不在他們手上。

一經賜婚，舒氏就與肅王站在一條船上，可掌舵人不是舒氏。

「欸，」舒然見氣氛陡然變得緊張，連忙笑着打岔道：「萬事還沒個定論，咱們也不用多想，反正今年肅王得進京謝恩。」皇上賜婚，肅王無論如何都得進京謝恩。

舒雲禮也笑了，鬆開緊握的拳頭，「是啊，到那時候再說不遲。」

離妹妹及笄還有兩年，一切都來得及。

再說了，心急又能怎樣？除非他們放棄妹妹，否則就只能跟着肅王走下去。

可又怎麽可能放棄？

他們的父輩能為家國百姓而捨生忘死，他們也能為了至親骨血而奮不顧身。

【第二章賞燈會上被誣陷】

「得了得了，你就別多想了。」舒雲智拍拍舒然的腦袋，又指了指舒雲禮，「這些費腦筋的事留給大哥，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嫁吧。」

舒然皺着眉躲開他的手，心想她都十三歲了，怎麽每一個人還是愛摸她的頭？殊不知她也經常這樣對待和她有一樣想法的弟弟。

「我來想，那你做什麽？」舒雲禮問道。

「我？」舒雲智咧嘴一笑，捲起袖子露出結實的臂膀，「那個肅王如果敢欺負阿然，我揍死他。」他的拳頭可不是白練的。

「三哥，你要我成寡婦啊？」舒然抓着他的袖子，苦着臉道。

「嗄？哈哈哈哈，這主意不錯。」

「好了好了。」舒雲禮止住三弟的笑聲，面色一整，對舒然道：「不管肅王怎麽樣，你肯定得開始忙了，如今你是准肅王妃，各方應酬肯定少不了，會有恭維求助的，也會有明槍暗箭。」

這是必然的，她的身分水漲船高，舒家也能得到不少好處，但這就像現代的炒股一樣，收益風險並存，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傾家蕩產。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看來，她的安寧日子要結束嘍。

京城的人向來是行動派，初九這一天就有人向舒然下帖子——十五上元佳節，誠邀拘芳別苑賞燈。下面還有四個娟秀的燙金小字——青霜居士。

青霜居士何人？樂安郡主是也。

京中貴女的才學多半不輸才子，所以酷愛為自己取個雅號別名，彰顯不同。

舒然不趕這種潮流，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才氣，所以在京中眾人看來，舒家小姐舒雅大方、處事有方，可惜才學上略有欠缺。

樂安郡主是明恩長公主的女兒，而明恩長公主是先帝愛女、明睿帝的姊姊，更是她未來的姑姑，這分量可不輕。

拘芳別苑向來是京城女眷交際的重要場所，樂安郡主所請之人必定是經過長公主點頭，而在上元節這樣的大日子裏，來的不可能只有一些小姐貴女，長公主肯定還請了不少宗親命婦與名門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