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妥協

當年，他依稀記得是上元節，宮裏面燈火通明，仿若白天。

御花園裏，幾位皇子正和鎮南王世子並二少爺以及幾位重臣之子在御花園裏玩耍，而他和幾位小太監正被皇上派去照顧這群小主子們，所以，當他得了消息皇上和鎮南王鬧翻了正往御花園而來，讓他們趕緊將幾位皇子和那些世子等帶走。

李春慌張之下帶人將幾位皇子和世子匆匆抱走，而鎮南王府的二少爺易鳳啟還是他親手抱的，最後來不及帶走的就只剩下了易鳳揚。

李春那個時候心裏想着易鳳揚是鎮南王世子，哪怕是鎮南王再生氣也不會對自己的兒子怎麼樣，因此將人帶走之時將易鳳揚留在了最後。

可誰也沒有想到，當他帶走了易鳳啟之後轉身準備帶易鳳揚時，卻見鎮南王怒氣沖沖地衝到易鳳揚身邊對着易鳳揚朝他揚起的笑臉一拳就揮了上去！

李春緊緊地捂着嘴巴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子被打得飛出去老遠撲倒在地上，一動也沒有動！

他被這一幕給嚇傻了，竟然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

也幸虧他當時是被嚇傻了，因為後來驚慌中尖叫起來的兩個小太監被鎮南王當場打死在了御花園！

李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回去的，他只知道自己連着做了數天的惡夢，每天經過御花園時腿都是打着哆嗦的……

這件事情過後，他聽說鎮南王妃哭得死去活來的，沒兩天就傳出噩耗，說是鎮南王妃傷心過度也跟着去了！

那個正月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宮裏充滿了哀傷的情緒，他們這些內侍和宮女們平日裏連聲大氣都不敢出。

皇上的臉色那段時間也十分的不好，後來還不知怎的處置了一批宮女和太監，如果不是他那個時候得了皇上的信任，怕是早就已經身首兩處了！

那一日，鎮南王妃和世子一同出殯，李春陪着皇上微服出了宮遠遠地瞧了幾眼。

鎮南王不過是幾日未見整個人卻像是老了幾十歲一般，看上去暮氣沉沉。而年僅五六歲的二少爺待在嬤嬤的懷裏哭得不成個樣子，那模樣看着要多凄慘就有多凄慘！

李春還記得那些圍觀的百姓們有不少還跟着落了淚！

可是，眼下這位活生生的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當年他沒死？而是被人活生生的放進了棺材裏埋了？然後這孩子福大命大又被人救了？

李春的腦子裏很亂，亂得讓他甚至連一些陰謀詭計什麼的都冒了出來。

他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覺得陰森，最後竟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手臂打起了哆嗦！

“小春子啊，其實我還是很感謝你的，感謝你當時及時地將我這位幼弟給抱走了，不然……”易鳳揚臉上的笑意微微斂了斂，長長地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

他不知道那個時候那個發了瘋的爹會對弟弟如何，但至少當年抱走易鳳啟的舉動無疑還是救了他，否則，誰又知道他是否真的能在那個瘋子爹的鐵拳之下活得下來？

“弟……二少爺？？”

李春眼珠子僵硬地轉了轉，這才將視線落在了易鳳啟的身上。

“您是……二少爺？鳳哥兒？？”

那個時候太后極喜歡叫這位二少爺鳳哥兒，也很喜歡將他抱在懷裏喂他吃東西，李春其實是見過易鳳啟的，只不過是如今時隔十多年，易鳳啟的變化太大，一時倒是沒有認出。

易鳳啟的長相偏王妃袁氏多一點，長得十分的漂亮，如今雖然多了些稜角，便那股子與生俱來的溫潤卻是袁氏獨有的，至少，李春沒有在鎮南王身上發現過。

易鳳啟微微一笑看着他，道：“讓李公公受驚了，過來坐着說話吧！”說著話，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李春這才留意到，這個屋裏不知什麼時候早就已經圍着紅泥小火爐放置了三張椅子，而自己原來坐的那一張則他們並不太遠。

“老奴……老奴不敢！”

李春此時已經多多少少回了神。

既然易鳳揚和易鳳啟一起坐着，那至少說明，易鳳揚是當真活着的，並不是回魂或者說，並不是鬼。

哦，對，鬼是沒有影子的。

李春悄悄地扭頭看了一眼地下，燭光映照之中，易鳳揚的身影被拉得老長老長，還斜到了一旁的牆上。

“這裏沒有旁人，公公請坐吧，我們兄弟還有些話想要問您。”易鳳啟溫潤的眸子望着他，面上一派溫和。

李春躊躇着不敢上前。

易鳳揚板了臉，道：“讓你坐你就坐，啰嗦！”

李春整個人抖了兩抖，想起自己多半是被這位給弄出了宮，心下對易鳳揚有些犯怵，因此不敢再違抗，乖乖地走過去，側了半邊身子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易鳳啟伸手替他倒了杯熱茶遞了過去。

李春嚇得急忙站起身雙手接過，道了聲謝，這才又顫顫魏魏地坐了下去慢慢地喝了一口。

一股熱茶下肚，他這才覺得踏實了一些。

“兩位爺要問什麼？奴才……奴才怕……怕……”

李春雖然年紀大了些，但腦子還沒有到不中用的時候，如今自己突然被這兩兄弟擄出宮來，為的自然就是當年的事情，可是，他不敢說，雖然他知道的不多。

易鳳揚瞪了他一眼，道：“你以為你還能回得去？還是說，你以為你回去了還能過你的安生日子？”

李春臉色一白，頓時一陣的頹然！

是啊，他這麼大個人不見了，今天晚上可能沒人察覺，但是明天呢？劉安每日裏都派小太監去給他送吃的，只要到了明天早上，他不見了的消息就必然會傳到皇上的耳朵里。

哪怕是他最後又回去了，可皇上的心裏必然會起疑心！

到時候，他大約也就只能三尺白綾結束了自己。

“兩位爺要問……那便問吧！”

李春泄了氣，心下反倒沒那麼恐懼了。

易鳳揚看了易鳳啟一眼，道：“你若是跟我們說實話，你想養老我們兄弟自然會為你尋個風景優美的地方養老，可若是敢拿假話哄騙我們，你該知道後果！！”

李春點點頭。

雖然他年紀大了，可他還是想活着，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