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沒有,從來沒有。」張並神色淡然,實話實說,「阿悠,我沒生過病,你也極少生病。」咱們都好好的,兒子上哪兒給你看藥方、端葯碗去。

「哥哥不解風情。」孟悠然抱怨道。

張並把孟悠然抱到自己大腿上坐下,神色認真,「阿悠,哥哥是很解風情的。你若不信,咱們到床上一試便知。」

「不許調戲我。」孟悠然捧着他的臉命令,「請跟我正正經經的。」

「遵命,夫人。」張並俯首貼耳,「一定正正經經的,不敢調戲。」

「哥哥,咱們把阿遲帶進京,徐家會不會跟咱們節外生枝?」孟悠然有些不大敢確定,凡事一牽涉到政治,牽涉到權利之爭,常會變得詭譎多變,不可思議。

「岳父、岳母想見見外孫媳婦,阿遲自是要帶進京的。」張並親親妻子的臉頰,「至於徐家,你莫理會了,包在哥哥身上。」

孟悠然嘖嘖,「哥哥對岳父、岳母很體貼啊,果真是一個女婿半個兒。」

張並微笑,「我岳父、岳母,那可是世上最好的岳父、岳母,無人能比。」阿勱啊,你岳父比不上我岳父,你岳母也比不上我岳母,我岳母柔弱之極,也不至於像你岳母似的,危機明明已經過去,她卻嚇得病倒了。

孟悠然笑咪咪拍拍他的臉,「哥哥很快便能見到岳父、岳母了。估計咱們船到通州,爹娘和阿勍、阿橦已經等在碼頭,望眼欲穿。」

張並捉住她的小手親了親,眼神異常溫柔,「闊別已久,甚是想念。」也不知是他是想念兒女,還是想念岳父、岳母,抑或兼而有之。

孟悠然喜孜孜盤算着,「咱們兩個兒媳婦都有着落了,可真不壞,回京便給他倆張羅親事。阿勍今年娶媳婦兒,阿勱後年娶媳婦兒,沒法子,阿遲還小,只能等等。」

今年定,後年娶,這也算等了嗎。張並微微一笑,哥哥從遇見你,到娶你回家,足足有六七年的光陰。阿悠,等你長大,哥哥等得很辛苦。

提起徐素華,孟悠然有些擔心,「爹娘都病了,也不知小丫頭會不會心裏難受,撐不撐得下去。」徐郴、陸芸夫婦大概也是沒經過什麽磨難,就這麽點子事,病倒了。爹娘是因為憂心她而病倒,阿遲會不會有心理負擔?

「任事沒有。」張並很篤定,「阿遲爹爹,是心裏覺着對不住徐次輔,內疚;阿遲娘親,不過是受了驚嚇。阿遲神情鎮靜,目光清澈,這孩子很沉得住氣,是個好的。」

「那是,我兒子什麽眼光,相中的小姑娘能不好嗎。勱勱長得像我,聰明勁兒也像我。」孟悠然頗為得意地吹噓一番,張並縱容地笑着,聽她自吹自擂。

徐家,徐素華有條不紊地處置着家務事,故此徐郴、陸芸雖病着,徐家並不慌亂。徐述、徐逸陪在爹娘床榻前,說說話、跑跑腿兒,徐遜和徐素華打點行囊,安排僕役、侍女,整頓舟車、請醫延葯,井井有條。

「阿遲,不如你留在南京。」徐遜幾經考慮,還是不忍心妹妹跟着一同去京城。雖說已定了親,可繼祖母能善罷甘休嗎,定有一場爭執。阿遲小小年紀,何苦蹚這渾水。

「爹爹為什麽病的。」徐素華淺淺而笑,眉宇間有種洞悉世事的淡定,「祖父才許出次孫女,爹爹便立即和張家定了親,豈有不內疚的。哥,爹爹該進京述職,一定要面對祖父的,我要陪着他。」

妹妹神色間的堅定感染了徐遜,徐遜鼻子一酸,「好,咱們陪着爹娘一道進京。阿遲,若是繼祖母冷言冷語,堂妹們惡形惡狀,你不可往心裏去、不可氣着自己。」

內宅是內宅,外院是外院。哥哥再怎麽愛護妹妹,也沒法時時刻刻跟在她身邊,替她擋住繼祖母和堂妹們的明槍暗箭。到了京城,嬌生慣養的阿遲要學會堅強。

徐素華淺笑,「哥哥放心,我最愛惜自己了,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在鳳凰台有爹娘疼愛,就懶惰些;到了京城要迎接風風雨雨,就警醒些。繼祖母和徐家其餘女孩兒的風言風語又算什麽呢,誰有空去理會。

昌化端着托盤走進來,托盤裏放着一碗剛剛煎好的葯,「大少爺、大小姐,太太的葯煎好了。」

徐素華無語看看葯碗。娘親,其實您根本不用喝這苦藥水,這苦藥水對您管什麽用了,您啊,全是心病。

雖然覺着沒用,徐素華還是跟着徐遜去了陸芸房中,看着她喝下苦藥水。陸芸順順噹噹喝了葯,吩咐道:「阿遜去陪你爹爹,阿遲留下陪我。」

徐遜恭敬答應,走了。

陸芸疲憊地招招手,命徐素華坐在床沿,「乖女兒,都是爹娘耽誤了你……」西園早就求親了,若早早答應,至少定親之時,兩家還是旗鼓相當的人家,阿遲自會有她的身分,偏偏定親在徐家異常窘迫之時,阿遲難免跟着受連累。

陸芸這兩天消瘦不少,精神萎頓,徐素華替她理理鬢髮,俏皮地笑道:「眼下只有咱們娘兒倆,我就跟您不害羞了。您和爹爹不是把我許給仲凱了嗎,他又年輕又英俊,又有本事待人又好,這可耽誤我什麽了。」

陸芸拉過她的小手,愛憐地輕輕拍着,「傻孩子,你是這麽着定給他的,難保往後不受輕視。再者說,你或許會有做妾的堂妹,顏面盡失。」

徐素華笑盈盈,「娘,他不會在意這些,他爹娘也不會在意這些。娘您想想,他也好,他爹娘也好,若是在意,怎會趕在這時候定親。」

陸芸神色黯然,「即便他們不在意,魏國公府那麽多長輩、那麽多族人,豈會人人豁達大度。不知有多少難聽話語,不知會有多少冷麵孔。」

徐素華嗤的一笑,「理他們做甚。娘,我跟您老實說,咱家我只在乎爹爹、您、哥哥、阿述、阿逸。祖父、叔叔們如何,於我關係不大。他們待我好,我歡喜;待我不好,我也不往心裏去。到了他家也是一樣,最親近的人只有那麽三個五個,旁的人,哪有閑工夫理他。」難道想要全世界的人都愛你不成,太奢侈了。

陸芸原本失神的眼睛中漸漸有了光彩,「我閨女真通透。」這孩子不鑽牛角尖,開朗大方,遇事有主意、想得開,甚好、甚好。

徐素華陪陸芸說了會兒話,扶她躺下,「您才喝了葯,睡吧。您踏踏實實睡一覺,明兒早上一醒,肯定神清氣爽的大好了。」

陸芸慢慢躺下後,又憂慮道:「也不知到了京城會不會再生出什麽風波,繼夫人會不會有話說,你祖父會不會勃然大怒,你叔叔、堂妹們會不會沖你發難。」

徐素華細心替她蓋好被子,「無妨,不拘是誰發難,我都有應對之策。娘,只要您和爹爹疼愛我、替我着想,只要咱們全家人一條心,便沒什麽可擔心的。」

徐素華語氣中有着濃濃的自信,陸芸躺在枕上微笑。我的阿遲長大了呢,看看,小大人兒似的。甜甜蜜蜜想着,沒多大會兒,已沉沉入睡。

第二天,陸芸一直睡到日禺時分才醒,昌化過來服侍她梳洗,抿着嘴笑,「太太,姑爺一大早就來了,正陪着老爺呢。」十天才休沐一天呀,這哪是姑爺,趕上子侄了。

陸芸本來就覺着身子輕快不少,聽了這話精神更好,臉上有了笑意。昌化是個機靈丫頭,最知道陸芸愛聽什麽,「大小姐在小廚房親自看着煎藥呢,真孝順。」果然陸芸聽後,笑意更濃。

梳洗好了,昌化扶着陸芸去看徐郴。他們自成親後一直同住,這回生了病,卻依着大夫的話分開了,徐郴住在東側間,陸芸住在西側間。

到了東側間,桌案上擺着熱氣騰騰的早點,張勱和徐遜一邊一個扶着徐郴,慢慢往桌邊走。徐述、徐逸也沒閑着,一個跑過去替爹爹拉椅子,一個在旁邊鼓勵,「爹爹,快到了、快到了,您再加把勁兒。」

看見陸芸進來,徐述、徐逸跑過去獻殷勤,「娘,您氣色真好。」陸芸摸摸幼子的頭,看着丈夫慢慢坐下,攜着幼子坐到他身邊,夫妻二人相互看看,心中都是感慨。

陸芸笑道:「仲凱,小廚房正煎着葯,勞煩你去瞅一眼,可使得?」張勱恭敬答應,走了。

徐郴低聲抱怨妻子,「讓孩子先吃了早點啊,煎的什麽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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