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四章
在逸園用小炕桌、小碗小碟,她可高興了。謝四爺回府之後,即命人照樣子做了來,小七見了眼睛發亮,吃飯都要多吃兩碟子。當然了,兩碟子也就兩大口,並不多。
謝流年正專心致志玩一個木製的小車子,推過來推過去,一會兒裝東西一會兒卸東西,其樂無窮。百忙之中還忘不了給謝四爺一個白眼:什麼喜歡小巧東西,謝豐年很可憐的好不好?娘死了,爹不在身邊,無依無靠的。人家好不容易做了荷包來,難道我好意思不收?
謝四爺看着她玩了一會兒,命人把木車收起來,拿出幾本書讓謝流年挑,「小七,今晚要聽哪一本?」炕上攤着《世說》《詩經》《山海經》《莊子》等幾本書,謝流年撅起小屁股趴在幾本書上聞了又聞,最後挑了《山海經》。
「這調皮丫頭。」謝四爺忍俊不禁,輕輕在她小屁股上拍了兩下,「你能聞出什麼來?」難道書里講什麼,你能聞出來不成?
謝流年咯咯直笑。謝四爺把小女兒攬在懷裏,給她講了夸父逐日、女媧補天、精衛填海、共工撞天。謝四爺聲音低沉優雅,講的也生動,謝流年聽的很入迷。
何離抿嘴笑笑,拿出一件謝流年的小裏衣來一針一線細細做着。自從去了那個叫逸園的地方,玉郎越發像個好父親了,也肯抱小七,也肯抱六小姐,弄的老太爺老太太都詫異,把他好生嘲笑了一番。
逸園,定是一個有趣的地方。何離笑吟吟的張開嘴,咬斷銀線。
第二天逸園送來貼子,謝四爺推卻不得,帶着謝流年赴了約。謝流年一如既往的受到了逸園全體人士的熱烈歡迎,「小不點兒來了,想死我了!」一個一個挨着親。
「小女幼時,我可沒這福氣。」張雱抱着小小的謝流年發感概,「要麼軍務繁忙不能回家,要麼回到家卻輪不着我抱她。」阿爹和爹爹倒沒什麼,定是讓着自己的。岳父也疼自己,只有傅侯爺,動不動吹鬍子瞪眼睛的搶丫丫。
羨慕死人了,這麼年輕就退休了呀。謝流年看看逸園歡歡樂樂渡假般悠閑的一大家子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唉,我若再長大一點,便該上學;再長大,便該學規矩。等到退休享清閑,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中午還是張雱喂謝流年吃飯,又溫柔又細心。「小不點兒,喝勺湯好不好?」「小不點兒,這胡蘿蔔很香,乖,吃一口。」謝四爺四平八穩在旁邊坐着,慢條斯理用他的午餐。
慢慢的張雱說話說串了,「乖女兒,吃塊小糕糕。」謝流年毫不猶豫的跟着串了,「爹爹,吃糕糕。」這聲「爹爹」,是衝著張雱叫的。
謝四爺跟沒聽見似的,不動聲色繼續用餐。傻小七,他喂你吃個飯而已,爹爹都叫上了?心神一陣陣激蕩。
張雱後知後覺,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杯盞,大喜,「小不點兒,你方才叫我什麼?」我怎麼好像聽見你叫我爹爹?
謝四爺目光淡淡掃過來,謝流年乖巧,沖張雱甜甜一笑,「伯伯。」這才對,謝四爺埋頭吃飯,心情愉悅。敢情小七方才是隨口瞎叫的。
「哦,這樣啊。」張雱撓撓頭,「伯伯聽錯了。」怎麼聽成「爹爹」了呢,什麼耳朵。旁邊眾人都暗自發笑。
午餐后謝流年玩了一會兒,沉沉入睡。睡醒后張雱笑咪咪問她,「小不點兒,伯伯帶你騎馬好不好?」
騎馬?好啊好啊,太好了。謝流年小雞啄米般連連點着小腦袋。謝四爺尚有猶豫,張雱信誓旦旦,「晚鴻放心,我便是抱着令愛騎馬,也穩過她坐馬車。」輕輕巧巧落在馬背上,懷中的謝流年只露出個小腦袋,可愛極了。
張屷也興沖沖騎上小馬駒,父子二人一騎大馬,一騎小馬,絕塵而去。
走的時候馳馬走的,回的時候溜溜達達小碎步回來的。小馬上是空的,大馬上穩穩噹噹坐着三個人:張雱兩臂環着張屷,張屷懷中抱着謝流年。
「無忌,小心!」謝四爺變了臉色。張屷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居然敢讓他抱小七!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風度不風度的,疾步走了過來。
張雱哈哈大笑,「晚鴻,你把心放回肚子裏。」帶住馬,一手抱住張屷,一手抱住謝流年,像只大鳥般凌空而起,盤璇數周方緩緩落下,姿勢十分優美。
張屷大聲歡呼,神情雀躍,「爹爹好厲害!」謝流年咯咯咯直笑,等到張雱落了地還仰起小臉殷勤笑着,「灰,灰!」還想飛。
謝四爺黑着一張臉,過來把小女兒搶在懷中,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謝流年趕緊送上一個討好的笑容,您可千萬甭跟我娘似的,也要脫下衣服從頭到腳檢查!
「這般頑皮,真真該打!」謝四爺板起臉,還笑呢,還好意思笑,知不知道把你爹嚇成什麼樣了?如今腿腳都有些發軟。
你爹爹我,即便是屋中突然着了火,也是神色恬然,一切如常。依舊徐徐喚了小廝侍從,衣冠整齊,緩緩走出。幾時這般狼狽過?
謝流年傻呵呵笑笑,「爹爹,灰,灰!」怕謝四爺聽不懂,手中還揮向空中比劃着,「灰,灰!」比劃完又是拍手傻笑,露出幾顆小白牙。
「小不點兒,長几顆牙了?」張雱訕訕走過來,顧左右而言他,「伯伯猜,定是十顆!」一歲多的小孩不是該長十顆牙么,阿大阿二阿三丫丫都是。
「不對!」謝流年得意的搖頭,「不對!」不是十顆。張雱撓撓頭,「伯伯猜錯了?」怎麼小不點兒跟自己這四個孩子不一樣呢。
謝流年伸出兩個小手,數數還不夠,只好用嘴說了,「系愛。」我很能幹,長十二顆牙了!怕別人聽不懂,先把兩個小手伸出來比劃一個「十」,然後只伸出兩個指頭表示「二」。
「小不點兒真可愛。」張雱站在謝四爺身邊,一臉艷羨,「可惜伯伯這便要動身回湖州,小不點兒,咱們要分開了。」開了春兒,天氣漸漸暖和,該起程了。阿爹是奉聖諭回鄉思過的人,不好太過在外逗留。
要走?謝流年看看張雱,看看張屷,「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眼淚流了滿臉,「不狗,不狗。」你們怎麼能走呢?不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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