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北蠻
梁南淮一臉不自在,站也不敢站起來,坐也不敢坐安穩。
這座龍椅,簡直像是定時火藥!要命的是,你還不知他何時會爆炸?!
“扈…扈將軍…你真的誤會了,我…我和崇德太子沒關係…那是我大哥!他…他才是崇德太子的兒子,當年的小皇太孫。”
梁南淮試探着看扈司青。
他已然坐下,品着新上供的茶葉,正是吉興府產的。
從前,在北蠻要吃到這樣的茶葉,必須通過互市,價格奇高。如今,尋常北蠻百姓也能吃得起這茶葉了。
“好茶啊…”扈司青嘆道。
梁南淮一愣,更加焦躁:
“扈將軍,你缺個皇帝,你找我大哥去吧!或者,你自己做皇帝不就是了?何苦…何苦拉扯上我這個廢物?”
“哈哈哈!”扈司青大笑,“我的好皇上,哪有說自己是廢物的道理?想當初,在川寧之時,你不是還為這個計謀拍手稱好么?”
“那不同!”梁南淮如熱鍋之蟻,“從前大哥還未稱帝。可如今,他都已經入主皇城,大局已定,翻不起浪的!
況且…”
梁南淮頓了頓:
“若重來一回,我在川寧時也不該答應你合作!”
如今落到這般地步…亂臣賊子,京城川寧都回不得,何苦來哉?!
扈司青扯着嘴角笑了笑:
“怎麼?當初將梁南渚視為眼中釘,如今坐上龍椅,卻是慫了?”
“是。”
梁南淮也不分辨,一臉生無可戀:
“我是慫了。他的手段太厲害,借我十個膽子我也再不敢與他為敵!再者說…我父親還在他手中…
扈將軍,我求你了,你就放了我吧!”
話音未落,就要跪下。
扈司青不動如山,只垂着眼皮看他,呷一口茶,淡淡敷衍:
“皇上,使不得啊。”
梁南淮一愣,一咬牙,只聽噗通一聲。
雙膝觸地。
“我不也是什麼皇上。扈將軍,你行行好吧!”
說罷便開始脫龍袍。
扈司青目光淡淡掃過:
“你要敢脫,就躺着出去。”
梁南淮臉色一白,手驀地僵住。
躺着出去…那就是死啊。
半晌,他只耷拉下腦袋,無力跪坐龍椅旁。
默了好一陣,才訕訕道:
“你們北蠻想要大楚的地,關我什麼事?你扈將軍想要掌權,又關我什麼事?”
扈司青呷一口茶,目光漸漸落向他,:
“這身龍袍啊,千尊萬貴,金銀絲線交織而成,你就這樣隨意坐了?喲,都皺了啊…”
他緩步過去,兩指夾起他的衣袖打量,咂嘴搖頭。
“皇上,這個位置你不坐,自有許多人想坐。”扈司青道,“況且,你如今的境遇,做個傀儡有何不好?”
梁南淮深凝着眉頭。
扈司青扯了扯嘴角:
“你以為,你還回得去?”
“什麼意思?!”梁南淮猛一怔,抬頭盯着扈司青,神情顫顫。
“呵,”扈司青輕笑,“你從莊子上逃出來,又來過我北蠻地界。算來,稱帝的消息也已傳到梁南渚耳中。
皇上,你此時回去,他能放過你?便是他顧念着所謂的兄弟情義,晉陽侯府的養育之恩,可朝中大臣呢?
你也該知道,你們大楚的朝臣有多狠。你犯下此等大錯,是死是活,都由不得他的!律法在呢!”
“哦,對了,”扈司青笑道,“他身邊那個誰,大理寺的,蘇…蘇什麼來着?”
梁南淮面色已然煞白,身子發顫:
“蘇敬亭…”
“對!就是他!”扈司青一拍大腿,“不是說,他鐵面無私塞包公么?你說,他會不會放過你呀?”
梁南淮緊咬着牙,雙手握拳,龍袍的袖口抓得皺巴巴的,袖口的飛龍似乎也在蹙眉。
“還有你父親。”扈司青垂眸打量他,心頭冷笑,道,“說起他…你若不回去,他在大楚過活,或許能被認為是個堅守大楚的忠義之士。
可你若回去…他就是逆賊的父親啊!你以為,他的下場會比你好?”
梁南淮默然,一股酸楚直往上涌,只憋悶了一汪淚,說不出哭不出。
“再看看這裏!”扈司青忽提高語調,大袖一揮,“皇上,這是你的國土。政事,臣替你打理,你只需要縱情聲色,享受榮華富貴便是。
這樣的日子,不是你最想要的么?”
梁南淮微愣,緩緩轉過頭看向他。
扈司青掛着溫和而親近的笑容,似乎真是全心全意替他着想。
啪啪!
扈司青忽拍手。
只見一群衣着鮮麗的舞姬魚貫而入,管弦絲竹聲驟起。方才極冷清,極陰暗的宮殿,霎時歌舞昇平,熱鬧非凡。
更有年輕貌美的宮女手捧銀盤,其上盛滿瓜果美酒。一個個笑臉盈盈,婀娜多姿,直朝梁南淮圍過去。
扈司青笑笑,長作一揖:
“皇上慢用。臣,告退。”
隨着扈司青退出來,宮殿朱門緊閉,守衛森嚴。只見窗上人影翻翻,俱是消磨熱鬧。
…………………………
鍾已敲過四更,梁南渚披一件袍子,雙手撐着案頭,其上展開着一張羊皮輿圖。
燈火耀着他的側臉,光潔的下巴生出鬍渣,眉梢眼角儘是疲憊。
梁宜貞提了提他肩頭的袍子,道:
“程老將軍擋着,想來…是有勝算的。況且,又派了援兵。”
梁南渚凝眉:
“我記得,小時候常聽父親說起北蠻。那時,騷擾邊疆也是常事,不過皇祖父雷霆手段,北蠻自是不敢入侵。
想不到,沉寂了十幾年,終是露出獠牙。真能忍啊…”
梁宜貞氣息沉沉,眸子凝了凝:
“父親曾說,北蠻是狼…伺機而動,忍常人所不能忍。”
梁南渚一頓,看她一眼。
自她出生,父親便被關在西角樓,如今都還是瘋癲之狀。
父親…何時同她說過這話?
但他終究沒有問。
“阿貞,事情或許比我們想的更嚴重。”他看向她,鼻息微嘆,“咱們的婚事…怕是要延期…”
梁宜貞握着他的手:
“我明白,這也是我該有的擔當。”
“委屈你了。”
梁宜貞搖搖頭:
“不委屈。我等着阿渚收復失地,給我做聘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