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謝凌雲瞧他一眼，「就那麽出去啊。」

紀恆一愣，忽的想起初次見她時的場景，他呆了一瞬，「你飛出去？」

謝凌雲點頭，一臉理所當然，「對啊。」

紀恆不知說什麽好了，過得片刻才道：「很麻煩吧？」

謝凌雲唔了一聲，微微一笑，「是有一點。」

她需要很早起床，翻牆越戶，施展輕功本至京畿大營，忙碌完後，還要匆匆忙忙趕回，這中間，她得避開所有人的耳目。

雖然辛苦一些，可她卻很開心，能真正做些什麽，辛苦也是值得的。

她說這話時，笑得滿不在乎，可不知道為什麽，紀恆竟生出一絲心疼來。他猶豫了一下，悄悄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阿芸的手，他想告訴她，他可以幫她。

然而謝凌雲反應極快，他手剛伸過來，她就反手扼住了他的手腕，「你做什麽？」

想要偷襲她嗎？他也太自信了一點，他才學了她兩式劍招而已。

紀恆吃痛，雙眉緊皺，「阿芸！」

謝凌雲瞧一瞧他，才鬆開手。她活動了一下手腕，說道：「你沒學過擒拿手，不對，你學了也打不過我。」

紀恆面色難看，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你就沒想着改變現狀？」

「我？」謝凌雲一愣，說道：「現在不想。」

現在她可以做點事，也求得了阿娘的理解，旁人都不知道此事。老實說，現在的狀況她挺滿意的。她想，日後她做出點成效之後，再慢慢透露給阿娘，也可以一點點做得更多，到那個時候，可能會更好。

「你……」紀恆深吸一口氣，「不說這些，你這幾日在京畿大營，覺得軍士們怎樣？」

談到這個話題，謝凌雲自是有很多話要說。她笑道：「挺好的，進步很大，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都不服我。你也知道的，我去的第一天，那個王偏將就非要跟我比試，我打敗他之後，又打敗了那七個人……」

講起自己的勝利，她不自覺眉飛色舞，神情生動。

紀恆也被她的歡喜感染，勾了勾唇角，「嗯。」

這些他都知道，那日他也在。

「我教了他們第一式，可是到了第二天，有人又不肯練了，還有一個叫李都的，高喊我教的沒用。我本來想自己去教訓他，讓他知道到底有沒有用，沒想到，根本就輪不到我出手。」謝凌雲眉眼含笑，「王偏將當時就站了出來，要跟他比劃，還說只用我教的本事……」

紀恆含笑聽着，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說這麽多話，他想，她應該很喜歡那樣的經歷。

這幾日的事情，謝凌雲現下想想，還抑制不住興奮，不過她又沒法子跟人提起，這還是她第一回與人說起此事，雖然對方是紀恆，可她還是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快樂。

但是當她第九次提到「王偏將」時，紀恆終於忍不住打斷，問道：「王銳有那麽厲害？」

「呃？」謝凌雲愣了愣，點頭道：「是的，看得出來他很聰明也肯努力，我教的，他都掌握得很好。」

紀恆輕哼一聲，「他掌握得很好，我掌握得不好嗎？」

謝凌雲回想了一下他方才的身手，略一遲疑，點頭道：「也好。不過我是希望他能做大師兄，如果我有事不在，他可以指點別人。」

對於這個說辭，紀恆只挑了挑眉，心想，她這個想法不錯，她日日從謝家到軍營，一路奔波，必定辛苦，有人能臨時頂替她，也是一樁好事。

謝凌雲又說了一會兒，皺眉道：「五公主怎麽還不回來？」

壓在心頭的話說完了，她也沒什麽可跟紀恆說的，盼着五公主早點回來，跟五公主道別後回去。

紀恆卻道：「兩張字呢，還得等會兒。你那劍招的第三式是什麽？可以教我嗎？」

謝凌雲站起身，瞥了他一眼，「你沒叫我師父。」

他說他要跟她學武，可他連師父都沒叫過。

「京畿大營里的軍士，沒有一個人拜你為師，我為什麽要叫你師父？」紀恆亦起身，笑問：「為什麽呢？是因為我不一樣嗎？阿芸。」

這聲阿芸他叫得很輕，語調有一點上揚，謝凌雲也不知怎的，心跳似漏了一拍，此刻雖是十一月，可暖閣里溫暖如春，她的臉也一點一點熱了。

謝凌雲胡亂擺了擺手，「這裏太熱，我要出去了。」

她想她不能跟紀恆多待在一起，那日他讓她考慮，他若問她考慮的結果怎麽辦？萬一她說的結果，他不滿意怎麽辦？

她轉身欲走，手腕卻被人捉住，她知道她可以一下子將對方掀翻在地，但她到底還記着這裏是皇宮，握住她手腕的是太子紀恆。

「阿芸，你急什麽？」紀恆初時只是想阻止她離開，他已經做好了被她反扣住手的準備。

然而想像中的情形並沒有發生，當他成功拉住她手腕的時候，他心頭一片茫然，還在懷疑事情的真實性，片刻後，喜悅才咕嘟咕嘟涌了上來。

「我要出去啊。」

紀恆沒聽清楚她說什麽，他的注意力全在他緊握的手腕上。

手腕纖細，膚質凝滑，紀恆心中一盪，手小心而快速的下移，口中說道：「不是要等五皇妹回來嗎？你急什麽？」

然而，還沒等他真正牽住她的手，他才下滑了一寸，那隻軟滑細嫩、柔若無骨的手就輕輕掙脫了開來。

他心頭湧起絲絲失落，前一瞬間他還在想着要不要再問她一次，考慮得如何，這一刻，他又猶豫了。

謝凌雲道：「這裏太熱了，而且……」她很為難地看了他一眼，而且說到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大好，她答應阿娘，不會損了名聲。

按說她早該想到這一點，只是方才她與他說得忘形，也疏忽了這件事。

紀恆心不在焉的點點頭，「那就去暖閣外面走走。」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暖閣。

【第四十四章要不嫁個短命鬼】

因為擔心五公主回來找不到她，謝凌雲不敢走太遠，就在暖閣外徘徊。

她與紀恆之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覺得哪兒都彆扭。

為了打破這種彆扭，謝凌雲開口道：「算了，我還是教你第三式，你看好啊。」

紀恆一怔，待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後，笑意溢滿了他的眼，方才那些若有似無的失落瞬間消失殆盡。他笑道：「好啊，阿芸。」

謝凌雲自動忽視他固執的稱呼，板著臉道：「你，去撿兩枝枯枝來！」

紀恆一愣，這是在吩咐他嗎？很快，他點頭，「好。」

他知道她是要用枯枝教他劍術，不過，在此刻的他看來，她想做什麽都不要緊，他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有一排柳樹。

昔日鮮嫩的葉子已經不見，只剩光禿禿的枯枝，他快步過去，要按她的吩咐取了枯枝。其實他隱約看到遠處御花園中的守衛，原可以向他們借了佩劍，卻打消了這念頭。

樹枝更好，更有意思。

紀恆拿着樹枝回去，交給謝凌雲。

謝凌雲點頭，「還好，你看清楚了。」話音剛落，她便耍起第三式來。

她沒有刻意放慢速度，紀恆看着她翻飛的身影，心中滿滿都是自豪。

瞧，阿芸很厲害，很優秀，他真有眼光。

一招畢，謝凌雲停下動作，她奇怪的看了紀恆一眼，他那是什麽神情？「沒看清嗎？」

紀恆俊臉一熱，口中卻道：「我試試。」

她動作太快，他看到的有限，只能循着記憶，又根據自己的理解，加上前兩式的招式，似模似樣的使出來。

謝凌雲開始看他氣勢凜然，起勢也標準，以為他看了一遍就學會了，甚是佩服，內心連連驚嘆。連她都是師父教了兩遍才學會，他竟然看了一下，也不聽詳解就學會了！他才是天才吧！

只是……等等，他使得什麽鬼？這動作似是而非，是他獨創的嗎？

謝凌雲驚訝地看他停下來，想了一想，知道他是沒記住，自己胡編的，可他竟然一本正經，像自己已經掌握了似的，她忍不住淺笑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