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可是現下在謝律面前,他又有些猶豫。他咬咬牙,鼓起勇氣,問道:「不知道大小姐,不,五小姐,如今可好?」

「嗯?」謝律微怔,神色變了一變。這孫九郎是來問萱兒的?當初孫九郎跟萱兒的婚事沒成。如今孫九郎中舉了,自覺身份變了,這是來炫耀,想看謝家後悔的?謝律輕哼一聲,沒有說話。

孫九郎輕聲道:「侄兒聽說,五小姐嫁了英國公家的公子。」

謝律「嗯」了一聲。這樁婚事,沒幾個人樂意,兩家結親不成,差點結成仇了。可那又有什麼法子呢?當初事出有因,也沒別的法子。

「可是,可是……」孫九郎可是了兩聲,難以問出那句「當年你是不是騙了我?」

他心裏難受得緊,他猜測那句已有婚約,可能是謝家的託辭。可是他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甚至連問一問的勇氣,都又沒有了。

他喝了一大口茶,提醒自己莫忘了今日的目的,可是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問了又如何?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你們註定今生無緣……

謝律如同一個慈愛的長輩,問道:「孫賢侄如今可曾婚配?」

孫九郎搖了搖頭,他忽然想起一事,說道:「馮姨娘死了。」

「什麼?」謝律一怔,疑心自己聽錯了。

孫九郎又重複了一遍:「馮姨娘死了,今年的八月里,她死了。」

本來他不知道那是馮姨娘。先前他聽說馮姨娘已經過世了,沒有多想。可那日母親去靜慈庵上香,非要他一同前去。他見到了那個身穿緇衣,正在掃地的尼姑。

那尼姑聽說他的姓名后,就拉着他哭泣,說自己是謝家的姨娘。他自是不信,可是她竟說出了他前去謝家求親等事。個中細節,分毫不差。

他驚訝無比,好好的姨娘怎麼會在庵堂里?可那時謝家已經回京。馮姨娘身體破敗,疾病纏身,沒多久就去了。

他聽人說馮姨娘犯了事兒,可是人已經沒了。他想,還是跟謝家說一聲吧。畢竟她是謝小姐的生母。

「死了?」謝律驚詫。回京之後,他很少再想到馮姨娘,京中雜事多,而且謝萱和謝懷信又讓他失望,以至於他們的生母也漸漸被他拋到腦後去了。何況,當日馮姨娘的所作所為著實可恨,他那時將她捆了送進庵里,就是想着不再有這個人。

但是此刻聽說馮姨娘死了,他不由地又有些悵然。馮海棠再不好,也陪了他十多年,還給他生了一雙兒女。她沒了,他心裏不是不難過的。

孫九郎又坐了一會兒,才離去。而謝律的心情並未隨着他的離去而好轉。

真奇怪,當初知道馮姨娘所做的惡事後,謝律一度也曾恨極了她。可是,聽說她沒了,那些恨意竟然消散了許多。這情緒,他還不能對人訴說,快過年了,也不能喝悶酒。

謝律在書房寫了幾張字,吩咐下人去把五少爺叫過來。畢竟那是懷信的生母。

下人告訴他,五少爺現在不在家,許是有事外出了。

若在旁日,謝律興許是罵上一句。但今天,他也沒罵的興緻,只說了一句「那讓他回府之後來見我。」

謝懷信回京后,自忖與父親關係漸遠。以前疼愛他的父親被薛氏等人迷惑,見他一回罵他一回,他也懶得見父親。可是父親召喚,他又不能不從。他匆匆忙忙換了衣衫,又梳洗一番,確定沒有問題才膽戰心驚去書房見父親。

不過今日父親待他的態度着實稱得上和善。

謝律看兒子一眼,又想到孫九郎,想到馮姨娘,說道:「信兒,你定了親,算是大人了。每日就在家裏晃蕩,也不是個事兒。你先好生讀書,來年也下場試一試。實在是怯場不行,咱們再捐官兒。你看家裏的兄弟,都在認真讀書。你整日胡混,太不像話了……」

父親說話和顏悅色,還說會給自己捐官兒。謝懷信受寵若驚,喜不自勝。他連連點頭:「嗯,嗯……」

看着自己從小寄予厚望的兒子,謝律不可避免生出慈父心腸來,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兒子的腦袋。

可他剛一抬頭,謝懷信就下意識避讓了一下。

謝律目光一轉,看見了兒子耳後紅色的印記。

他以為是與人打架所致,正要罵謝懷信頑劣。可定睛一看,卻發現那是紅色的包!

謝律的神色瞬間就變了:都快過年了,肯定不會是蚊蟲叮咬。這分明是有人嘬出來的!

謝懷信敏感察覺到不對勁兒,他縮了縮腦袋:「父親?」

謝律冷然道:「你去哪裏鬼混了?」他心說,這定是風塵女子所為!

謝懷信身子一顫:「沒有,沒有,孩兒哪兒都沒去。」

「沒去,你耳朵後面那印子是誰咬出來的!」謝律怒不可遏,「去什麼地方不好,偏偏去煙花柳巷?!你這是跟誰學的本事?!」

小小年紀,沉迷女色。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有他後悔的!

謝懷信忙道:「不是不是,父親明鑒,孩兒沒去過那地方。這是跟幾個朋友談詩作詞。他們叫了幾個歌女作陪,大家瞎胡鬧了一陣。孩兒真沒去過那種骯髒地方!」

至少,這個印記不是在青樓楚館得的。

謝律看兒子神情誠懇,眼神真摯,不像是佐為,怒氣漸消。加上剛聽聞馮姨娘的死訊,又快過年了,他也不想大動干戈,就想先將此事揭過。

謝律又告誡兒子一番,煙花巷是紅粉窟,盡量不要踏足,逢場作戲倒也罷了,一定要注意分寸。

謝懷信一一應了。

謝律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能告訴兒子馮姨娘已經沒了。他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可大過年的,他不想給謝懷信添堵。他想了想,只說今日見了孫九郎。

「孫九郎?」謝懷信呆愣半晌,才想起來這麼一號人物。

當初他在綏陽城,是縣令公子,多少人爭着搶着跟他交朋友,是何等風光!那孫九郎當初在他面前還真算不上什麼。若不是那時候想捉弄謝芸,給薛氏教訓,他也不會注意到孫九郎。

想到往事,謝懷信不免慶幸,幸好妹妹沒許給孫九郎,不然他哪裏還能做國舅的大舅哥?這個身份沒少給他好處啊。

謝律道:「是啊,你可還記得他?他如今已經過了秋試,如今進京是要參加明年會試的……」

他搖了搖頭,明明信兒小時候挺聰明,萱兒還說信兒能中狀元,怎麼現下反倒連個秀才都考不上了呢?

謝懷信驚訝非常,怎麼可能?那孫九郎愚蠢呆笨,怎麼可能中舉?可是他不敢反駁父親,只點了點頭,表示知曉。

待聽父親說孫九郎還未娶親時,他不知怎麼,又想到謝芸來了。他當年可是想過將那兩人湊作一對的。倆人都呆呆傻傻,又愛吃。可不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嗎?可惜沒能成。

過了年,謝芸可就十四歲了,別到時候把謝芸許給孫九郎。那可就是兜兜轉轉,又回原點了!

謝律不知道兒子在想什麼,又叮囑勉勵了幾句,才教兒子回去。

謝懷信告辭離去,謝律獨坐一會兒,去見薛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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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后宅樂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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