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舊考場(2)

中國舊考場(2)

在江南貢院這座"科舉考城"中,最為壯觀、佔地面積最大、令人看后最為毛骨悚然的要算"號舍"了。所謂"號舍",既是考生考試的地方,又是考試期間考生們吃住的場所。江南貢院這個大考場有"號舍"多達兩萬零六百四十四間之多!我走進一排排像養鳥的籠子似的"號舍"細細觀摩,覺得十分恐怖,那號舍外牆高約八尺,門高六尺,寬剛好一人之身多些。每排號舍長短不等,多則百間,少則幾十間,前排與後排之間相隔不足一米,因此整個考場就像一排排豬圈鳥籠式的建築,舊稱"號巷"。號巷門口設有水缸和號燈,供考生夜間行路和白天飲水使用。號舍三面是密不通氣的牆,只有朝南一面是出入處和考試見光處。號內有一塊掀起的木製的桌案和一張坐凳,考生晚上睡覺時就把桌案翻下作床鋪,有的就乾脆躺在上面。所有考生自跨進這裏,一直到考完才能離開號舍,吃喝拉撒全在其中。據傳有一位才華橫溢、文采超群的考生,因為沒有佔據好一些的號座,只得坐於巷尾的"糞號",結果幾天下來,被糞桶熏得昏頭轉向,無法考試,還差點送了性命。有史料記載,由於號舍管理雜亂,常有考生被蛇咬死。有的考生則受不了號舍之苦,用燭簽自刺身亡或懸樑自盡。至於考場的一條條規矩,更是名目繁多,且嚴厲之極,是我們現代人聞所未聞的:負凳提籃渾似丐,過堂唱號真似囚。襪穿帽破全身舊,襟解懷開遍體搜。未遇難題先忐忑,頻呼掌管敢遲留!文光未向階前吐,臭氣先從號底收。這是清嘉慶年間文士繆仙記述鄉試感受的一首長詩中的片段,讀後令人彷彿能親身感受舊考場上那種"三場辛苦磨成鬼,功名兩字誤煞人"的辛酸以及獲得"一路連科"的不易。江南鄉試,各科應試學子多達兩萬餘人,但能夠錄取的只有一百多名,其比例僅為1000:1,相比我們現在的高考成功率難上幾十倍。多數久困場屋、備嘗艱辛的學子,最後只能名落孫山,折桂無望。但科舉考試畢竟又是讀書人通向榮祖耀宗、改變命運之路,同時也是證明個人才學實力的機會,所以像《儒林外史》中描寫的一直考到七八十歲的人不足為奇。鄭板橋從二十三歲考上秀才,到四十歲才中舉人,前後歷經十七年之久,比我們現在考博士要艱辛得多。而許多名流學士還連秀才進士都沒有考取,當然有人本來就對八股文不感興趣,但舊科舉考試的艱難一面多少也能從中體現出來。當歷史車輪滾滾碾入20世紀時,滿清政府的腐朽統治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一日,光緒皇帝收到湖廣總督張之洞的一份奏摺,上書:"科舉一日不廢,即學校一日不能興,士子永遠無實在之學問,國家永無救時之人才,中國永遠不能富強,即永遠不能爭衡各國……"奏摺後來到了慈禧手中,這位已入暮年的老太婆自知無力抵抗時局變化,便順水推舟,於光緒三十一年八月初四即1905年9月2日,詔書全國:"……着即自丙午科(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為始,所有鄉、會試一律停止;各省歲、科考亦即停止。"此詔書宣告了中國長達一千三百餘年的科舉考試製度的結束。1903年江南貢院鄉試后得頭元的劉春霖,因此也成為中國歷史上最後一位狀元爺。科舉廢除之日,北京清華大學、京師大學堂和上海馬相伯創建的"江南第一學府"復旦大學等現代學校已經開始建起。尤其是中國近代教育奠基人蔡元培出任孫中山領導的中華民國首任教育總長后,中國的教育更進入了第一個全盛階段。"一地方若是沒有一個大學,把學問的人團聚起在一處,一面研究高等技術,一面推行教育事業,永沒有發展教育的希望。"蔡元培"兼容並包"的大學教育準則,幾乎成了後來以北京大學為代表的中國近現代大學的辦學靈魂。"大學學生當以研究學術為天職,不當以大學為升官發財之階梯。"他的這些思想與觀念締造了百年中國知識分子以學問為天職的那種勤學精神和對政治與物質常常不屑一顧的清高。中國的大學,在這些具有全新思想的先導者們的奠基下,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崛起,並為20世紀中國誕生大批政治家、社會學家,特別是自然科學家準備了溫床。但在前半個世紀,大學的大門一直朝有錢人敞開,窮人不可能或者說極少有人可以跨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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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建明獲獎報告文學――高考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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