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夢
街道兩側的工廠里機器轟鳴,高聳的煙囪冒着滾滾的黑灰煙塵,伴隨着四溢的蒸汽,整個城市吵雜混亂,灰濛濛一片。
二傻子走在黑灰色破敗的街道上,身上全是灰突突的粉塵,還沒到下工的時辰,街道上只有他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細長。
街道上有三兩個巡邏的衛兵,神情嚴酷而又審慎,震懾着這個混亂城市的“蟑螂和老鼠們”。在衛兵無法顧及的不起眼的陰暗角落裏,一雙雙機敏靈活的目光在街上巡視,尋找着他們的“顧客”。沒有任何人的目光會在二傻子的身上停留哪怕一秒,二傻子灰白的臉色和拖沓的腳步已經明顯表明這個年輕人已經到了垂死的邊緣,或許是生病,只是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又累又餓而已,熬不過去的可憐蟲,可誰又管他呢?
夕陽的餘暉透光城市的煙塵形成了詭異的暗紅色,二傻子的視線已經恍惚,他艱難地轉動腦袋看了看四周,是做夢嗎?這真是一場噩夢,他悲哀地想到。
噩夢!開始於幾天之前,他恍惚想起自己原本生活在一個還算富裕的家庭,自己還有一份得體的工作,不愁吃喝,有寵愛他的父母,這還不算,他還能有各種堪稱奇妙的娛樂,包括電腦遊戲,看電影,玩手機,還有很多。
啊!二傻子忍不住嚎了一聲,接下來就是那一天,無數大小不一的隕石燃燒着從天而降,人們恐懼地四處奔逃,他只記得自己慌亂不知所措,還有人們看着自己所在方向的恐懼神色,接着就是什麼東西砸在了身上,劇痛和昏迷。等他再活過來的時候,他就出現在了這個城市,他記得以前很多東西,可不知為什麼他唯獨忘記了他的名字。
那一刻他不知緣由的一陣心痛,似乎丟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一件東西。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麼事,只知道自己再次活了過來,而這裏肯定不再是以前那個時空,因為這裏不僅沒有電腦和汽車,沒有各種電器,連文字也和以前那個時空也完全不同,同樣是方塊字,同樣相似的語音,可基本絕大多數字他都不認識。
他是一個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文盲,只能到工廠里干最苦最累的活計,工頭隨口給他起了個名字“二傻子”,一天十幾個小時拚命的工作只能換取難以下咽的被稱作糠米團的食物,他懷疑這個所謂的糠米就是什麼穀物的外殼而已。這樣過了兩天他就受不了煎熬,他虛弱的身子幹不了那樣的重活,所以他被工頭扔了出來,極度的疲憊和飢餓下他又挺過了一天,而這一天裏他除了挨了一頓打什麼也沒有弄到。
眼前已經是陣陣發黑,我的噩夢終於到頭了嗎?二傻子想着,我可是來自“現代社會”的人,我可是看過那麼多穿越小說的人,我還是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里的天之驕子,老天不能這樣對我!
似乎是老天對他的嘲弄,在路人輕鬆咦了一聲的驚嘆中,二傻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才有個衛兵不耐煩地嘟囔着走了過來,嫌棄地用腳踢了踢這個“路倒屍”,然後大聲地嚷嚷着:“清潔工,清潔工哪去了,趕緊把這個垃圾搬走。”
路上餓死個人,這種事太司空見慣了。
衛兵嘴裏的清潔工並沒有及時出現,只有兩個穿着灰衣連體衣褲的人從街角匆匆地走了過來,一人把二傻子翻過來,用手摸了摸鼻息,略興奮地對另一個耳語道:“太好了,這個還活着,別做聲。”
士兵打量了眼前穿着怪異的兩人,皺了皺眉,這兩人穿着看來不像是那些賤民,可也絕對不是有身份的人,“你們是幹什麼的?”
一個灰衣人乾咳了一聲,壓低了聲:“我們是為研究所工作的人,士兵,您看我們可以把屍體搬走了吧,您知道研究所是有權處理屍體的。”
研究所?衛兵再次皺了皺眉頭,那是一群瘋子研究所謂“科學”並且為政府製造變異人的地方,研究所通常都是從焚屍爐前領走他們所謂用於研究的屍體,不過這個路倒屍肯定是無人認領的,交給他們除了小小地違背了一下城邦的法條,倒是不會有什麼糾紛。
“好吧,都是為了城邦服務。”衛兵略顯威勢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趕緊抬走。
兩位為研究所幹活的人熟練地取出一條麻袋,把屍體裝進去,一人輕鬆地扛上肩頭,對另一人低聲笑道:“這個貨倒不重,我先送回去,趁時間還早你再好好找找,那位大人可是催得很急。”
不知過了多久,二傻子痛苦地長出一口氣醒了過來,然後他一睜眼就看見了一張馬臉的中年男子帶着期待的表情注視着自己。
“為城邦服務,為元老院服務,我很期待你的表現。”那人嘟囔着。
二傻子很快就發現自己的不妙處境,一張冰涼的鐵床,自己四肢分別綁在了一個床腳,整個人呈現大字型赤身裸體地展開,而且眼前這個人身穿一身白大褂,鐵床旁邊擺放着各種器皿和刀具之類的莫名其妙的東西。
“不!”二傻子喉嚨里發出一聲不甘的聲音,換來的卻是對方邪惡的咧嘴一笑。
“這次用第875號魔葯吧,或許能製造出一個可控的變異者。不!是研究,是研究!我可是偉大的研究所成員之一。”
邪惡的人體研究所?用藥劑製造變異人,還是不可控的,不就是沒有理智的人形生物嗎?二傻子悲苦地慘笑一聲,“我的噩夢以這種方式結束了嗎?這是比餓死更悲催的結局。”
眼看着穿着灰色連體衣褲的助手取來一瓶紅褐色藥水和注射針管,研究員先生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道:“等一等,這次我要用一樣東西作為輔助。我最新的研究成果,那可是我翻閱了大量神聖的遠古書籍——我們偉大神聖的先祖遺留的寶貴財富,然後研究出來的一種輔助工具……不,是聖物,對聖物,先祖古書上都是這麼說的。”
說著話,研究員先生從大褂裏面的口袋裏小心地取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然後他又小心翼翼地從小盒子裏取出了一樣小巧的東西。
那東西璀璨奪目,燦爛生輝,完美的工藝和切割水準絕對不是時下的產物,在助手目瞪口呆的崇拜目光下,研究員先生得意地說道:“就是這個,據我研究,在遠古時代這種聖物代表着純潔高尚,能驅除邪惡污穢。我要用這個聖物照在他身上,驅除魔葯帶來的魔鬼的誘惑,然後我就可以得到一個可控的變異體,對,能夠為城邦和元老院服務的變異體。”
被綁在鐵床上不得不接受“人體研究”的二傻子又發出一聲悲哀的不甘的嗚咽聲,二傻子看見那個聖物:那是一個金屬小圈,上面鑲嵌一粒東西,在他記憶中的那個時代,人們叫它鑽戒!它確實是一種聖物,不過只是在婚禮上!
在這麼邪惡恐怖的人體實驗中您拿求婚鑽戒出來幹什麼?二傻子想笑又想哭。
更可笑的是這枚鑽戒上還連着標籤,模糊的字跡表明它的價格,在盒子上還寫着一行字,那是一行他那個年代的方塊字,他嘲弄地把這行字用力地念了出來,“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
真是可笑!
“什麼?你這個賤民在胡說什麼?”
“我只不過念出盒子上寫的字而已。”
“你這個賤民還認得神聖的先祖所用的文字?要知道作為研究員的我也才認識不多的一些而已!”
研究員先生下意識地轉過盒子,仔細地辨認上面的字跡,那些字跡是一種裝飾體,他辨認了一會,確實認出了一兩個字,研究員收起了浮誇的表情,認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後對助手道:“放開他,給他吃的穿的。對,你看好他,別讓他死了,他或許對研究還有一點別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