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涼楚之行(二十二)
“薛府?”
楊文清看着這突然出現的門戶滿頭是霧水,他打量着周邊,一時間也想不清楚,自己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個算不得陌生的地方。
街道還是那道寬敞的街道,連門前的獅子依然是如上次過門那樣赳赳霸氣,只除了牌匾彷佛是換過的,但,顏色看着卻是極為斑駁,彷佛是放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等等,楊文清忍不住蹙起眉來,他怎麼感覺,那牌匾上飄逸的字體怎麼好像和自己的字同出一轍呢?
五更天的梆子突然敲響,天地間都還籠罩在一層濃霧中,緊閉的薛家大門突然從內打開,一大群人魚貫而出,拐角處一架架馬車被車夫趕了過來。
為首的一對看着年紀七十來歲,面容有些熟悉的夫婦被一群奴僕等人簇擁着上了領頭的馬車,不過是轉眼的時間,楊文清都沒來得及看清了誰是誰,這些人已經上了馬車,在薛家門前如鳥獸一樣消散。
楊文清有好一會沒回過神來。
直接一個踮着腳看着馬車絕塵而去方向,年紀在七八歲左右的娃兒疑惑道,“爹,老爺夫人為何在這個時候出門?”
被叫爹的中年男人面色有些憂慮,聞言長長一嘆,這才摸着那娃兒的頭道,“一個時辰前京里來了信,楊老夫人撐不下去了......唉......那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楊文清聽得一驚,楊老夫人?
那不就是祖母嗎?
他急得繞着這父子倆團團轉,奈何那中年男人也不說了,又是一聲長嘆,帶著兒子就轉身把大門給閉上了。
楊文清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決定進薛家的門,反正他現在又不用走路,薛家的馬車剛離開不久,他費勁一些,估計飄幾下就能找到了。
這麼一想,他轉身順着剛才馬車離開的方向,飄然跟了上去。
而這一跟,直接是出了南陽,直到太陽升起,離馬車還遠遠吊著的時候,楊文清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不對勁。
就拿之前薛家門口被僕從簇擁出來的那對夫婦來說,婦人就不提了,但男的,似乎很面善呢。
而且,即便是祖母真的病危,但和薛家,似乎也沒什麼關係才是。
畢竟薛家和自己真正有交情的也就只有薛陽一人,而且薛陽和自己年歲差不離,縱然是祖母病危,因為和自己有交情,他出現也算是在情理當中。
可是那對夫婦明顯就年紀不小了,祖母病危又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楊文清滿頭是亂麻,但現實並沒有讓他一直亂下去。
等他在一輛輛馬車沒有找到薛陽那個胖墩墩的身影的時候,楊文清終於追上了前頭為首的那輛馬車。
寬敞的車廂除了之前見過的那對老夫婦並沒有其他的丫鬟僕從。
老人渾濁的目光有些微紅,他緊緊的抓着老婦的手,骨瘦如柴的手上青筋畢露,看那泛白淡青的指尖表露,他似乎有些緊張和恐懼。
不同於還尚且帶着淡定的他,老婦眼中的淚水似泄洪的洪水一樣,從眼裏順着面頰流了出來。
嘶啞的聲音帶着惶恐和不安,而等到楊文清將他們的話聽進耳里,他本來蒼白如紙的面色瞬間變得更是慘白。
老婦哭道,“陽哥兒,雲姐姐是真的撐不住了嗎?”
那老人點了點頭,聲音帶着哽咽,伸手將老婦臉上的淚水擦了擦,很是輕聲道,“估計是。”
“嗚嗚嗚......怎麼能撐不住呢?”老婦眼中的淚水又忍不住流了出來,“三個月前我還和她喝茶賞菊了呢!那滿院子的菊花開得正艷,她還和我炫耀來着,那些菊花是當年從南陽帶回去,她親手精心培育出來的子子孫孫,若不是那是探花郎留給她的念想,這些年京中那些愛菊的達官貴人,早就把楊府的門檻給踩踏了!”
老婦人說得悲從中來,“那日我還和她爬了城外的青衣觀,上千個台階,她爬得一點都不吃力,看着龍精虎猛的很,怎麼才這麼一會,就說撐不住了呢?”
老婦人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了,眼中的淚水不管怎麼擦都止不住,看得一旁的楊文清暗暗着急。
陽哥兒?
雲姐姐?
還有什麼探花郎留的念想,這些話怎麼聽怎麼不對。
楊文清不禁抬眼去打量那個不斷伸手幫老婦人抹淚的老人,看着那張帶着老人斑和皺紋的老臉,越看越是感到熟悉。
他不想往那方面想,可是那老婦人的稱呼又不得不讓他那樣想。
車中一直是低沉的氣氛,老婦人有些止不住哭泣,被老人伸手摟入懷裏,他長嘆一聲,抬手撫過眼角無聲帶出來的淚意,嘆息道,“笑笑,不怕。我會陪着你的!”
笑笑?
是當年那隻會說話的鸚鵡笑笑嗎?
楊文清驚得直接蹦出了車廂,一直到馬車走出了三丈遠才反應過來再次飄進去。
此時那老人依舊摟着老婦人,楊文清很不願意承認,但他不得不屈服於眼前的現實,眼前讓他熟悉無比,卻又帶着陌生的老人,似乎......似乎是當年他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囂張跋扈的胖墩子:薛陽。
這可是薛陽呀!
活生生的薛陽!
在確認了這個事實后,楊文清看着這個滿頭花白頭髮的老人真是很能表達出自己此時內心的感受。
明明那些遊魂的時間好像也沒過多久,怎麼才這麼一轉眼的時間,當年他離開南陽,已經有點向玉樹臨風發展的薛陽卻已經變成了長着老人斑的老人呢?
時間到底對薛陽做了什麼?!
還有眼前的老婦人,薛陽喚她作笑笑,那她又是不是那個笑笑呢?
那年的那隻二當家鸚鵡笑笑,楊文清在認識它的半年後才知道,這個笑笑其實是和自己差不多的。
只不過,比起他的幸運,笑笑顯然運氣不怎麼好。
新時代的八卦記者重生過來,不為人,卻為鳥,而且還是被雄孩子一樣的薛陽用捕獸夾給夾到的,要不是它能說話,當時直接就被還沒‘開化’的薛陽給像麻雀一樣烤了,哪還有後來的什麼日間小報?
而現在,笑笑卻是成為了薛陽的妻子?!
不知道這個笑笑是不是那個笑笑,若是的話,她又是怎麼從鸚鵡變成了人呢?
難道還是老套的借屍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