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杜仲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衛珂的親事,笑呵呵地道:「外祖母不用急,小舅舅這是因為還沒遇到中意的人,等遇到了,就是外祖母不讓他成親,他也會跳着腳吵着要成親。」

許氏聽出是杜仲的聲音,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這兔崽子要是能有你一半的穩重老成,我也知足了。」

杜仲托着許氏的手臂將她扶起來,笑道:「小舅舅才十六歲就白手起家開起兩間鋪子,多少人辛苦一輩子都做不到,再說男人到二十成親也不算晚,我就是這樣,先前沒這份心思,可是見到阿楚一下子就動了心,外祖母且放心,以後小舅舅定然也能找個讓您滿意的兒媳婦。」

易楚聽他如此說,一下子紅了臉,嗔怪地瞪他一眼。

許氏卻很歡喜,嘆氣道:「那就借你的吉言,反正我是沒辦法了。」

易楚切完菜,掐了兩條蔥連着許氏剛剝好的蒜一併洗了,將蔥切成蔥花,蒜頭切成末,接着再要宰魚,突然胃裏一陣翻騰,彎腰乾嘔了兩聲。

衛琳若有所思地看過去。

杜仲低聲道:「阿楚有了身子。」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不早說?」許氏拍他一下,朝易楚吆喝道:「這裏不用你忙,快到屋裏坐着,這麽大的事,一點都不經心。」

易楚笑道:「月分還輕,只切個菜而已,不礙事的。」

「月分輕也不行,頭三個月胎沒坐穩,最應該小心,別跟你娘……」話未說完,許氏又趕緊吞了回去。

早先衛琇懷着第一胎,當時家裏只有夫妻小倆口,易庭先雖然擔下了大半的家務事,可是衛琇也不能閑着,某天她洗完衣服,正往竹竿上晾的時候,不小心拉傷了腰,頭一胎不到三個月就掉了,調養了一年多之後才有了易楚,可是身子到底受了損,生完孩子就落了病根。

在這當頭,許氏自然不好說這些晦氣話,可是再也不肯讓易楚動手,強拉着她跟杜仲一道往廳堂走,出門的時候吩咐易齊道:「你去把魚鱗颳了,內臟都掏出來洗乾凈,簍子裏有兩根蘿蔔,洗乾凈切一切,回頭我燉粉條。」

易齊搓了搓雙手,說道:「我不會,做不來。」

「多練練就會了,阿楚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是沒人教,可是家裏家外什麽工作沒幹過,還不都是一肩扛下來。」

易齊習慣性地看向易楚,卻對上她淡漠的眼神,咬了咬下唇,不情願地說:「知道了,我洗就是了。」

許氏沒好氣地對易楚說道:「你說你爹這是在干什麽,替別人養孩子倒養成了姑奶奶,整天好吃懶做的,就知道擺一臉狐媚樣,要我說啊,這歲數也不小了,一副嫁妝打發出去就算了,虧得阿珂不常回家。」

許氏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傳到易齊耳朵里引得她心裏不忿,抬腳踢在鐵盆上,發出「匡當」的聲響。

許氏聽了便要發作,被易楚扶着進了廳堂。

沒多久衛珂回來了,進了院子就找易楚,說道:「阿楚出來,我有事問你。」

許氏看到兒子就有氣,伸手按住易楚,「你好生坐着,不用理他。」還故意揚了聲說道:「阿楚陪我說話,沒那閑工夫,你到前頭幫你姊夫幫忙算帳。」

易楚看一眼杜仲,起身道:「還是我去吧,順便讓爹幫我把把脈。」

聽到她這麽說,許氏便沒再攔着。

易楚出了院子,走到衛珂面前屈膝福了福,問道:「小舅舅想問什麽事?」

衛珂上下打量她幾眼,皺着眉頭問:「你在那個府里有沒有人欺負你?」

易楚笑着抬眼看向他,才幾天而已,感覺他又長得更高了,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身上穿着竹青色長衫,腰間別著荷包、香囊還有一個裝印章的小袋子,袍邊墜着一塊水頭不錯的羊脂玉玉佩,這模樣,十足是個富家公子,而非當初那個彆扭的青澀少年。

衛珂任由她打量,又再問一遍,「到底有沒有人欺負你?」

易楚笑着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衛珂不信,又道:「別打腫臉充胖子,你們府里的事都傳遍全京城了,沒想到杜子溪竟是那樣的身分,早知道就不應該讓你嫁給他。咱們平民百姓對上高門大戶,不管有理無理總是吃虧,要是真的受了氣,你別忍着,姊夫性子太溫和指望不上,你來找我,我替你撐腰。」

易楚小聲道:「我真的沒受氣,家裏那攤爛事都是子溪出面解決的,我不過就是動動嘴,根本沒出力。」

衛珂「嗤」了一聲,「沒出力怎麽會瘦了這麽多?春天我從西北回來時,你就穿着這件禙子,可沒這麽空蕩,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別說你苦夏啊。」

真沒想到他的記性這麽好。

易楚說不出這是什麽感覺,只覺得有暖流從心底一波一波漾了起來,全身都暖洋洋的,像是沐着春風一樣。

她的笑容越發真切柔和,自然就說了實話,「子溪對我是真的好,只是現在交往的人與以前不同,有點力不從心,也怕說錯話做錯事會帶累子溪。」

衛珂完全能夠理解她的處境,卻是氣惱道:「當初他死皮賴臉求娶,就不要怕被你帶累,阿楚,你一早便知道他身分這般顯赫,還是他也瞞了你?」

易楚支吾着開不了口。

相識時,杜仲已是高高在上的錦衣衛特使,他雖不曾說出真實身分,但也不曾欺瞞過她,只是一顆心已交了出去,就是身分上有再大的差距又如何,成親以來,雖然內心疲憊不堪,她仍然甘之如飴。

衛珂瞧着她的情狀,心下已然明白,恨恨地嘆了口氣,「他有什麽好,值得你如此?」說著瞟了一眼廳堂,轉回頭又換上溫和的語氣,「阿楚你記着,要是子溪對你好,你就好好跟着他,要是他哪天負了你,舅舅作主讓你和離,舅舅養你。」

明明比她還小半歲,這番話說起來卻帶足了長輩的氣勢。

易楚笑着答應,「我記着了。」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到廚房傳來一聲尖叫,「哎喲!」

易楚剛要回頭,衛珂已大步走了過去。

就見廚房裏,易齊用力握着手指,眉頭緊皺,眼眶裏有晶瑩的珠淚泫然欲滴,腳前的盆里放着魚,一把菜刀橫在地上,旁邊還有兩滴暗紅的血滴。

易楚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問道:「割到手了?傷得重不重?」

「不重。」易齊可憐巴巴地回答,「就是有點疼。」她垂眸看着魚,淚珠便順着臉頰滑下來,無聲地落在地上。

衛珂的臉上浮起同情,柔聲道:「阿楚,幫她上點葯,這裏交給我吧。」

「不用了。」易齊顫着聲音,水汪汪的大眼睛柔媚地盯着衛珂,道:「男人哪會做廚房裏的事,我的手不礙事,等等就不流血了。」

「我做得來。」衛珂臉色一紅,撩起袍襟蹲在地上,熟練地颳起魚鱗。

易楚暗嘆一聲,將易齊拉到西廂房。

西廂房本來是易齊的閨房,她去了郡王府之後就收拾給許氏住了,許氏年紀大,也有幾分眼力,瞧出她骨子裏的不安分,不放心讓她自己住,便將西廂房隔出半間,兩人一起住。

掩上房門,易楚淡淡地說:「我看看你的手。」

易齊笑一笑,鬆開手,露出左手食指上的刀痕,不過是淺淺的一道血絲,差不多已經凝結了,完全沒有上藥的必要。

易楚譏諷道:「是不是費了不少力氣才擠出地上那兩滴血來?」

易齊不回答,昂着頭,臉上掛着得意的笑,「姊姊不好奇我是怎麽從落梅庵回來的?現在街坊鄰居都知道我是從忠勤伯府回來的,還來打聽我跟着忠勤伯夫人去山東的事情,多謝姊姊當初為我留了後路。」

易楚冷冷地開口,「你不必叫我姊姊,我們之間的情分早已經斷了,你能逃出來是你的本事,如果你再不安分,我能把你送到落梅庵一次,信不信我能送第二次?你想想,要是斷了腿,還能不能再逃一次?」

「姊姊別說得這麽絕情,好像你的心思有多狠毒似的。」易齊悠悠嘆一聲,「我還真不信姊姊能下得了手打斷我的腿,否則姊姊剛才也不會替我遮掩了。」她的目光瞟向廚房看了看,又收回來,再度看向易楚,說道:「說起來,這次能夠從落梅庵回來,也是承了姊姊的情。」

易楚愣了一下,易齊卻是賣起了關子,移步來到妝枱前,盯着鏡子裏那個嬌媚的女子,淺淺一笑,素手輕輕拍着臉頰,低嘆道:「唉,終究不如以前那般細嫩了,姊姊想必也不關心我在落梅庵過着什麽樣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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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嬌醫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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