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風波(三十一)
“膽大包天,你們當朝堂是什麼,當文武百官是什麼?居然如此猖狂,毒害皇上,當庭篡位!”
越來越多的官員開始站出來,文人傲骨,武人血性,雖然人性自私,平日免不得爭權奪利,但這樣的時候,朝政要墊付,效忠的帝王被害,誰也不能再忍耐。
任憑圍攏的兵卒刀光雪亮,任憑威遠侯威逼,中山王利誘,總有些東西需要堅持。
威遠侯臉色很是不好,眼底已經有殘忍閃過。
中山王也終於褪去了懦弱無能的偽裝,挺了碩大的肚子,扭頭望向威遠侯,“侯爺,既然這些大人還不清醒,是不是幫他們一下?”
“自然,王爺放心,這世上沒有什麼比鮮血更能讓人清醒了。”
威遠侯殘忍的翹起了唇角,右手慢慢舉起。
所有兵卒齊齊舉起了長刀,文武百官下意識聚攏在一起,中間護着生死不知的皇帝。
這時候,卻突然有兵卒從外邊跑了進來,略帶慌張的稟告道,“侯爺,皇後娘娘並不在鳳翔宮,是兩個宮女在假扮皇后,屬下想要搜查,但那兩個宮女武藝太過厲害,損失了七八個兄弟…”
“蠢貨!”
威遠侯坡口大罵,突然覺得心頭大石頭高高懸了起來,好似有什麼脫離了他的掌控,莫名的開始恐慌起來。
不等他有所應對,就見陸謙掀開衣袍跪倒,高聲喊道,“臣陸謙,啟奏皇上,威遠侯同拜火教餘孽勾結,殺害蔡祭酒,製造自殺假象,留書誣陷皇后。並且通過中山王買通宮中太監,暗中派人下毒,甚至路上派刺客攔截,兩次意圖殺害皇子公主。如今更是帶兵逼宮造反,實在最大惡極。臣請皇上下旨,將威遠侯和中山王處以極刑,抄家滅九族!十歲以上殺頭,十歲以下,難為奴,女為娼,永不赦免!”
眾人都是聽得驚奇,一來皇帝中毒,如今生死不知,陸謙這般實在是拋了媚眼給瞎子,白費力氣啊。二來,陸家因為出了皇後娘娘,獨得皇上寵愛,權勢滔天,但行事極低調,可陸謙這翻話卻是狠辣之極,不但要把威遠侯和中山王千刀萬剮,還要兩族徹底湮滅。這簡直太出乎意料,很有種不叫的狗突然咬人,卻一口就咬斷喉嚨的感覺。
威遠侯和中山王也是聽得脊背寒涼,中山王轉悠着眼珠子不時掃着四周,好似擔心隨時有什麼野獸跑出來把他吃掉。亦或者擔心被他們扣了妖孽名頭的皇后當真一展法術打了他們進十八層地獄…
倒是威遠侯畢竟戰場上,屍山血海里翻滾過,這會兒高聲大笑給自己壯膽氣。
“陸謙,任憑你舌顫蓮花,今日也難逃一死!來人!”
他再次高抬了手,就要下令,不想去聽見一個聲音,低沉的吐出兩個字,“准奏!”
眾人驚得半晌沒有動靜,待得想起卻是猛然回頭去看。
就見方才中毒倒下,生死不知的宏德帝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正從袖子裏摸了一條帕子,慢慢抹去嘴角的污漬。那俊朗的眉眼,剛硬的神色,凌厲的眼神,無不向眾人說明了大元的帝王恢復了健康,不,剛才的中毒原本就是一場戲。
一場迷惑敵人,引出一切陰謀詭計的戲。
“皇上!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感謝大元列祖列宗,皇上平安無事!”
“皇上!”
“皇上!”
文武百官們簡直歡喜瘋了,什麼是峰迴路轉,什麼是柳暗花明,眼前就是最好的詮釋啊。
他們本來都打算要血洗金鑾殿了,不想形勢卻是大逆轉。雖然眼前看不到皇上的任何安排,但皇上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大元的脊樑,只要他平安無事,任何艱險都不值得畏懼。
果然,宏德帝抬手示意眾人安靜,末了衝著不知何時趕來的近侍王全點點頭。
王全立刻搖響了手裏的銅鈴,那銅鈴不知道什麼做的,聲音極是尖銳,這般嘈雜的時候,依舊傳遍了大殿每個角落。
幾乎是不等鈴聲落地,後殿裏就轟隆隆跑出一群侍衛,黑色鎧甲,黑色長刀,神色冷漠的如同殺戮機器,一個照面就把威遠侯帶來的兵卒殺倒一片。
待得威遠侯清醒過來,暴怒着呼喝反擊的時候,這些侍衛已經分了一半把文武百官同宏德帝保護在中間。
即使另一半只有二百人,但依舊把反叛的四五百兵卒逼的節節後退。只要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兩方實力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中山王眼珠子轉的飛快,腳下往後退着,顯見想要開溜,卻聽大殿外也響起了喊啥之聲。
威遠侯變了眼色,他自從被降了爵位,收了兵權,權利大不如之前,就是這些跟隨他逼宮造反的兵卒,有些是跟隨他上過戰場的,有些則是重金收買的,原本想瞬間發難,威逼眾人就犯,待得中山王坐上皇位,大印在手,大權在握,哪裏的兵調不過來啊。
沒想到,眾人居然如此忠心剛烈,而更沒想到的是,宏德帝居然沒有中毒…
那麼說,今日他謀算的一切,都被提早拆穿了。或者說,今日的朝堂就是一張網,只等他落進來…
他恨得咬牙切齒,眼底血色越來越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打了擒賊先擒王的主意,提着長刀殺向了龍椅上的宏德帝。
“狗賊,大膽!”
“攔住他!”
文武百官驚得魂飛魄散,哪裏敢當真讓他殺上去。但上朝不準帶武器,別說文臣,就是武將也沒有趁手的東西啊。
於是,奏摺啊,鞋子啊,甚至官帽,都朝着威遠侯砸過去。
可惜,威遠侯眼裏只有端坐龍椅上的皇帝,根本不在乎這些東西砸在身上。眼見他就要竄上丹壁,宏德帝卻是一抬手從龍椅一側的扶手裏抽出一把長刀。刀光雪亮,趁着殿門外映進來的陽光,冷的人心底寒涼!
他一個縱身,從上而下,借勢劈向威遠侯,逼的他不停後退,幾乎只有招架的力氣。
眾人長鬆一口氣的同時,也終於想起來,宏德帝不是自小養在深宮的皇子,他可是弓馬嫻熟,帶兵東征過的。
“皇上,殺了亂臣賊子!”
“皇上小心!”
眾人不好上前“添亂”,就吶喊助威,惹得本來就也勢弱的威遠侯更是慌亂。
大殿外,廝殺已經結束,大殿內,所有造反兵卒也幾乎都去見了閻王爺。
黑色鎧甲的侍衛已經拖了屍體扔去外邊,威遠侯腳下踩着血跡,不知是腿軟還是力竭,幾次想要跌倒。
這時候,中山王又雪上加霜的驚叫一聲,顯見被捉到了。
完了!
他心底大驚,手下沒了力氣,被宏德帝一刀劈掉半條手臂,劇痛讓他嘶吼一聲,滿地打滾,很快就被鮮血浸透了衣衫。
但宏德帝卻沒有停手,依舊一刀一刀劈上去。
“狗賊,還要抓了皇后威脅朕!帶兵造反!逼宮篡位!
“斯,撕…”威遠侯好似還想辯駁或者咒罵幾句,但這會兒手腳已經盡皆被砍光,哪裏還有力氣說話,只剩出氣沒有進氣了。
文武百官眼見如此血腥,也是頭髮都要豎了起來,但也沒人敢上前阻攔。
因為這一刻,宏德帝不只是一個被覬覦江山的帝王,還是一個庇護妻兒的丈夫,一個被威脅的男人!
中山王這會兒被捆綁得如同端午節的粽子,眼見威遠侯如此下場,嚇得是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哭喊着,“皇上饒命啊,本王…不,我都是被威遠侯逼迫啊,我不想做皇帝的啊,是他說不做就要殺了我啊!皇上明鑒開恩啊!”
眾人齊齊翻了個白眼,統統收回了先前拿他同豬相比的想法。就是豬被殺的時候也沒這麼不堪啊,好漢做事好漢當,若他硬氣的應下了,眾人還敬他是個男人。但先前明明威逼利誘,好似皇位已經是囊中物,如今卻搖尾乞憐不如狗,當真讓人鄙夷之極。
宏德帝抬起了長刀,指向了中山王。
中山王以為死期到了,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不想宏德帝卻是在他衣裳上把長刀擦抹乾凈。末了吩咐陸謙,“宮外開始清理吧,把他帶下去嚴刑拷打,宮裏也清理乾淨。”
“是,皇上。”
陸謙跪地接了長刀,然後起身,踩着滿地的鮮血,大步走了出去。
京都,因為這次小小的宮變,陷入腥風血雨。中山王府,威遠侯府,九門提督,京兆府,但凡參與了今日之事,哪怕做的再隱秘,都沒有一個逃脫。
皇宮裏更是宮女太監被清理三分之一有餘,人人惶恐的如同霜打的茄子,恨不得躲進地縫兒瑟瑟發抖。
待得消息傳開,整個京都都炸翻了,有大罵威遠侯狼子野心的,也有罵中山王痴線妄想的,當然更多是傳送宏德帝如何英武睿智。
小米在小莊裏,吃飽喝足,正同鐵夫人和翠蘭給未出世的孩子做針線。
這裏就如同一個小世界,安寧又平和,外邊的風雨一滴也浸透不進來。
倒是鐵夫人知道一點兒消息,但她守寡之後就代夫鎮守西南,大風大浪不知道過了多少。雖然明知道宮裏有事,但想起宏德帝的勇武,陸謙的銳氣,李林的老謀深算,也就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