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風波(三十)
“閨女好啊,咱們老熊嶺的閨女就是寶貝,聽說家裏那邊,如今閨女都要被搶了,家家門檻都被媒人踏平了。”
“還不是小米爭氣,帶着村裏的那些傻丫頭也是水漲船高。”
老少三個說笑閑話兒,晚上當真吃了麻辣兔肉,青椒炒臘肉,還有涼拌的小菜,小米吃的飽足,但惦記宮裏如何,本以為晚上睡不好,卻沒想到懷孕睏乏,居然一覺到了天亮。
鳳翔宮裏,封澤只穿了睡袍從寢殿出來,早有太監上前伺候洗漱,換衣。
微微暗淡的晨光里,趁着內室一片安靜。
即便如此,封澤依舊掃了一眼遞茶碗發出聲響的小太監。貼身伺候的太監總管劉德,趕緊低聲呵斥小太監退後,然後親自換了一碗茶,雙手捧上,末了笑道,“皇上,昨晚睡得可好?”
封澤皺皺眉頭,好似有些擔心,吩咐道,“皇后正睡着,記得宣龔太醫晚些時候過來診脈。”
這是說明皇後娘娘昨晚沒睡好,如今還在沉睡,劉德趕緊應下。倒是封澤隨口問道,“王全呢,今日怎麼你當值?”
劉德趕緊應道,“回皇上,師傅早起時候犯了腸疾,擔心身上帶了味道,壞了皇上心情,這才讓奴才來伺候。”
封澤點點頭,王全貼身伺候了四年,很是周到,就道,“今日一併讓太醫給王全也看看。”
“奴才代師傅謝皇上隆恩。”
說話功夫,整理好衣袍,劉德退到一邊又端了一碗茶水,“皇上,這是娘娘說您最近操勞耗神,特意去庫房尋的老參,您喝口參湯在上朝吧。”
封澤微微皺了眉頭,劉德簡直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還要再說什麼的時候,卻見封澤端起了碗。
一個小太監腳下一劃,差點兒撞到劉德後背,手裏的銅盆幾乎要傾倒出來。
劉德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末了狠狠瞪得小太監幾乎要嚇哭,這才扭頭去看皇上。
皇上把手裏的空碗放到托盤上,低聲吩咐道,“走吧啊,別吵醒皇后。”
劉德掃了一眼空空的青釉碗,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之色,末了躬身趕緊跟了上去。
南邊幾州的災情,得了錢糧物件,災民又有活計做,如今可謂是處理的方方面面都圓滿,自然就不能成為朝堂的難題了。
蔡祭酒的案子,也有了眉目,雖然不知道是誰做的,但總歸不是皇后做的,那皇帝和文武百官間沒了矛盾,自然也是千好萬好。
於是大元的朝堂,難得這麼的和氣安寧。
但大元州府那麼多,政事再少也少不哪裏去。
臣子奏對,皇帝或者准許或者駁回,倒也井井有條。這麼忙起來,日頭就爬上了三竿的高度。
劉德站在皇帝身後,不時悄悄掃一眼,好似有些心急又煎熬。
許是老天爺心疼他如此額頭冒汗,等着折磨,於是,宏德帝本來端正坐在龍椅上,卻是突然滑了下去,手腳抽搐,嘴裏吐了白沫。
文武百官驚的厲害,倒是劉德眼疾手快,撲過去就把皇帝扶了起來,嘴裏驚呼着,“皇上,皇上!您怎麼了,您說話啊!”
若是有人心思細膩,一定聽得出,他聲音雖然尖利,但驚恐之意卻有些不足。而且,他只喊了皇帝,卻好似忘了傳太醫。
文武百官這會兒也終於醒悟過來,瘋狂湧上龍椅。畢竟皇帝一向龍體健康,別說每日處理政事,就是偶爾閑暇還要騎馬射箭,最明顯的就是孩子都生了四個了。
這般突然倒下,怎麼會不讓人驚恐?
幾乎眨眼間,丹壁之上,就站滿了人,反倒是把劉德擠了下去。
誰也沒發現,他的手衝著大殿角落比了一個手勢。
一個小太監立刻跑了出去,尋了個安靜之處放了一隻煙火。
白日煙火,其實看不出什麼顏色,但在空中炸裂之時,卻極清脆,宮裏宮外聽得自然清楚。
沒一會兒,宮門就被打開了,無數頂盔罩甲的兵卒,凶神惡煞一樣闖了進來,隨後跟着一匹高頭大馬,馬上就是幾年來輕易不在人前露面的威遠侯,大元四大侯爺之一。
他扯了韁繩,眼見兵卒們老虎一般衝過去圍了乾坤殿,別提心裏多痛快了。
他也曾為大元立下戰功赫赫,也曾意氣風發,人人見了都矮他三分,這幾年卻比過街老鼠強不哪裏去。
幾乎大元人人皆知,他的兒子曾經強搶皇後娘娘做小妾,最後甚至搭上了性命。
皇後娘娘越是被人傳頌,別人推崇,他們一家就被罵的越歡。幾代英明,都因為這麼一個農家女子,因為這麼一個“小誤會”而葬送。
他不甘心,他也要那些人嘗嘗摔下神壇的滋味。
而今日,就是他為了兒子報仇雪恨,為了家族揚眉吐氣色時刻。
文武百官們本來在查看皇帝的病情,突然聽得大殿外腳步聲聲,聞聲望去,都是臉色又白了三分。
這些兵卒顯見不是宮裏侍衛,再看帶頭之人是威遠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有忠心老臣立刻站起來喝罵道,“威遠伯,你突然帶兵進宮,拿到要造反不成?”
“怎麼會,李閣老說笑了,本侯爺可擔不起造反這個惡名。”
威遠侯嘴上說的客氣,但臉上的得意卻是藏也藏不住,“本侯只是聽說皇上有不舒坦,生怕誤了大事,趕來護駕,萬一皇上有個好歹,本侯也要為新皇登基盡點兒綿薄之力啊。”
“胡說,皇上什麼事也沒有。就是有事,自有滿朝官員擁護皇子登基,跟你有什麼關係。”
“自然有關係了,皇後娘娘是拜火教餘孽,而大元同拜火教可是生死仇敵,皇後娘娘生的子嗣若是繼承了皇位,按大元豈不是把仇人之子做了江上之主。這可不成,本侯別的可以不管,但登基的新皇總要血脈純正啊。”
威遠侯甩了甩手裏的馬鞭,掃了神色複雜點的眾人一眼,又道,“難道各位大人不這麼想?”
眾人被堵的一滯,還要反駁的時候,卻有人搶先道,“還是快宣御醫給皇上診脈啊!”
“啊,對,對,趕緊傳太醫。”
眾人趕緊去尋劉德,不想劉德卻是退到了大殿一角,好似沒有聽到一般。
威遠侯眼見眾人慌亂,而宏德帝臉色鐵青,眼見活不成了,心裏得意的恨不能仰天長嘯。
“不必尋太醫了,本侯少年起就在外征戰,什麼毒藥病症都見過了。皇上這明顯是中了天蠍粉的毒,初始抽搐,口吐白沫,臉色青紫,但過不了半個時辰,就會全身僵硬,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了。這毒據說很稀少,上一次還是拜火教處置兩個叛徒的時候用過,如今看來,是皇後娘娘生怕事情敗露,下毒毒害了皇上,只等着扶她的孩兒登基,竊取大元的權位呢。”
他這話可謂說的是漏洞百出,但這樣慌亂的時候,卻還是讓大半人相信了,於是喊着,“解藥,哪裏有解藥?”
“解藥啊,本侯也沒聽說哪裏有。”威遠侯笑的殘忍,“就是有,皇上中毒已深,救醒也是個不能說不能動的殘廢了。與其救一個殘廢,不如各位大人還是琢磨一下,立個血脈純正的新皇吧。”
“哼,這麼說威遠侯已經有好人選了?”
李林站在丹壁之上,冷眼看着威遠侯,眼底的鄙夷根本沒有遮擋半分。
陸謙更是惱怒的指了威遠侯大罵,“狼子野心,本官早就查清,皇後娘娘是被栽贓。皇后同皇上伉儷情深,怎麼可能毒害皇上?”
“查案是陸大人,自然會說自家妹妹是被願望的。再說了,如今沒有證據證明皇後娘娘到底是願望還是有罪,那皇子們自然也不能承繼皇位。難道還能等查明真相時候,再重新選一次新皇?皇位難道是兒戲?”
威遠侯冷笑,衝著門外招招手,高聲道,“本侯倒是有個人選,各位大人看看如何?”
話音未落,中山王圓溜溜的大腦袋就在殿門外冒了出來。他掃了一眼大殿裏,眼見兵卒們控制了大殿四周,皇帝的模樣又那麼狼狽,百官也是惶恐,這才直起身子,乾咳兩聲,邁着四方步走了進去。
“各位大人,皇上被皇后毒害,命在旦夕。所謂國不可一日無主,本王不才,倒是願意為國分憂,同各位大人眾志成城,度過難關。
這話若是別人說,興許能有幾分氣勢。但中山王這身形胖大,一說話,下顎的肉都跟着顫抖,實在同一枚白色的湯圓沒什麼區別。哪裏又什麼氣勢,眾人沒笑出聲來就已經不錯了。
陸謙冷笑,高聲道,“威遠侯,今日帶兵進宮,就是為了栽贓皇後娘娘毒殺皇上,三個皇子血脈不純,然後執意支持中山王登基,是嗎?”
威遠侯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得意道,“本侯也是為了大元江山社稷。”
李林大聲呵斥,“亂臣賊子,你們這就是造反逼宮!”
“就是,皇上剛剛中毒,你們就帶兵殺了進來,狼子野心,皇上興許就被你們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