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紅色的血液順着刀鋒滴在泥地上,土壤饑渴地將它吸收殆盡。
「你殺人都沒知覺的嗎?」雲霏開口問他是人還是鬼,瞧他殺起人眉都不皺一下,出手如此殘忍。
拭去血污,他抬起眼陰冷地道:「我只知還他人情,方法由我決定。」
「教訓他們一下就好,他們不過是聽命行事。」雲霏才知他和白狼都屬於同類型的動物,他們總是慣用征服來掩蓋內心真正的情感。「你不以為將來會有個人不願見你這麼做?」就像她反對白狼一樣。
傲龍眸中掠過一絲憂心,淡得不易察覺。
「你管太多了。」他排斥她多餘的關心,人情已還,他不必再逗留下去。
「等等,你就這樣走了嗎?幫忙也得幫個有頭有尾,獨眼龍,回來!」
他早消失在林間的霧氣中,明明剛才還在眼前,一眨眼間已在數十尺外,學輕功還真方便,本來遙遠的路程瞬間縮短一半以上,如騰雲駕霧般,她也要學一學,早晚總會用上的。
「那人好高的輕功,雲姊姊認識?」朱昱在見着他的劍法之後,心中思忖,他若真想殺他,實在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但他卻沒有。
雲霏拉了馬過來,道:「不算認識,只知道他叫‘藍血’,是名殺手,不過,他是我們這一邊的,你放心。」
馬氏兄弟互望一眼,他們知道「藍血」是「鬼王門」的人,傳聞他能殺人於無形,今天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我們先找地方躲一下,現在那冒牌朱澤會以為我們全死了,防備也較為鬆懈,到明天為止絕不能暴露行蹤,就等着明天演一場好戲。」
危機暫時解除,馬敬忠想到朱郁還在他手上,道:「少主,屬下必須回王府一趟。」
朱昱明白他擔心誰,朱郁是他堂妹,他也同樣掛心。
雲霏接替他回答,道:「郁兒不會出事的,有人會照應她,你若一去,豈不是等於告訴他我們還活着嗎?相信我,我會還你一位完好無缺的心上人。」
翌日。
朱雀國的人民圍在殿外舉行哀悼儀式。
殿內,桌案上供着已故國王的靈位,大臣們身穿素袍列於兩旁,個個神情哀戚,有幾位老臣打心裏就懷疑朱澤的用心,眼見朱澤一日比一日氣焰囂張,簡直是以國王的身份自居,除了忍氣吞聲,又能如何。
千面狐執香祭拜完,居高臨下的俯視朝中大臣,他苦心等候了兩年,也該是時候了。
「諸位,今兒個是朱雀國上下最悲傷的日子,本王本不欲再徒增大家的沉痛,但事關朱雀國的未來,不得不說;那就是少主朱昱已在不久前遭狼王狙殺,本王接到消息趕到時已救援不及——」
大臣們聽聞噩耗,不禁掩面而泣;殿外的人民反應激烈地大聲抗議,「誓殺狼王」、「為少主報仇」……群情激憤,那就是他要的結果。
「少主年輕易受蠱惑,情有可原,那狼王卻無憐憫之心,致使少主含恨而亡。」
一名大臣站出來道:「王爺,國家不能一日群龍無首,不如您帶領我們一起來對抗狼王。」一時附議之聲四起。
千面狐故作委婉推託道:「本王何德何能擔此重任。」
另一名大臣也道:「王爺謙虛了,王爺如果不肯,又有誰有這份資格?請王爺勿再推辭。」
「這——」他仍是假裝猶豫不決。
「請王爺以朱雀國為重。」殿內所有大臣同聲齊呼。
千面狐對事情如計劃中順利而心喜,就算到時打不過狼王,他大可捲走所有的珠寶遠走高飛,這世上又有誰能抓得到他?這世上見過他真面目的又有幾人?
「那本王只好臨危受命,從現在開始,將與朱雀國同生共死,和狼王決一死戰,替少主報仇。」
眾人響應着他,殿內殿外同仇敵愾。
「慢着,大家別被他騙了!」所有人靜了下來。
殿外,人群讓開一條通路,朱昱穿着一身紅色滾邊的長衫,肩后的披風綉着一隻象徵朱雀國的守護神孔雀,身後的馬氏兄弟也換上相同的服飾,只是孔雀圖案綉在左臂上。
「少主?!少主?!」眾人因他的出現感到震驚。
朱昱挺起胸膛往殿前一指,道:「你根本不是我叔父,你究竟是誰?」
他居然沒死!「藍血」騙了他!千面狐明白自己此刻可不能自亂陣腳,道:「你冒充我侄子又有何目的?馬敬忠、馬敬孝,連你們兩兄弟也想造反嗎?以為找個假冒的就可魚目混珠的奪得王位嗎?」
「住口,是真是假馬上就真相大白了。」
隨着眾人的驚訝聲中,雲霏和朱郁扶着面容全毀、兩腿已然殘廢的朱澤,越過一波波的人群進殿。
兩、三位與他私交甚篤的老臣認出了朱澤,為他竟遭此迫害而忿忿不平。
「你們老眼昏花了嗎?他那張臉看得出他是誰嗎?各位別被這群人的妖言所迷惑,這準是狼王派來離間我們彼此團結的心,本王親眼目睹少主被殺,這朱昱是冒牌的,來人,把他們一併抓起來。」
朱郁指着他,罵道:「你不是我爹!我爹好心救你,你反而恩將仇報,你究竟是不是人?」
千面狐低聲下氣的道:「郁兒,你也被他們騙了,快回到爹身邊來,我是你親生的爹啊!」
雲霏衡量情勢,有大多數的人還是靠向他那邊,八成是收了什麼好處,他手上又握有兵權,再不快揭穿他的假面具,他一聲令下,恐怕他們反倒會成為階下囚。
她好笑的道:「你以為你還能招搖撞騙多久?何不幹脆下台一鞠躬,一死以謝天下。」
「你這黃毛丫頭胡扯些什麼?殿前侍衛,還不動手將他們拿下!」
兩旁的侍衛遲疑不前,他們全被搞胡塗了,到底誰是真?誰又是假?
「你瞧大家都不相信你,沒戲唱了吧!快快跪下求饒,說不定可以留你個全屍。」她就是故意要氣他。
千面狐聞言,目光陡現殺機,他右拳掌風隨着身子朝她劈下。
好機會!就等他親自送上門來。
她手中早握住一隻小白瓶,千面狐一撲上來,雲霏動作更快,揚手一灑,瓶中的液體準確的潑在他臉上。
他警覺的眼睛一閉,液體潑在皮膚上使他心悸。
「你這臭丫頭潑的是什麼?」他開始有些發癢,又不敢去抓,是心理作用吧?
「你聽過‘化骨神水’嗎?是不是有點癢了?再半刻鐘,你的臉就只剩下白骨,說不定連骨頭也不剩了。」
千面狐大聲哀叫,十指曲起,從額頭與頭髮的接縫處撕下一張人皮面具,往地上一扔。
雲霏順手撿了起來,得逞的笑聲輕揚。
「哇!這是什麼玩意兒?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證物呢?」
千面狐才知他上當了,而且是敗在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手上,他再度撲上去要抓她,至少可以用她來當人質。
馬氏兄弟手腳也不慢,不需幾招就制服了他。
「早就叫你投降了,你偏不信,‘百密一疏’這句話聽過嗎?不過是將發癢粉摻了些水嚇嚇你,你還真好騙。」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他平實無奇的真面目此刻是一張瘋狂至極的臉。
朱昱下令道:「將他銬上手銬腳鐐,嚴加看守,擇日再付定罪,先押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