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二章臘八趣事】
日上三竿,明亮的陽光透過糊着高麗紙的窗戶,在暖閣的地上投射出窗欞方方正正的影子。
碧紗櫥的帳簾動了動,傳出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接着有一雙穿着軟緞膝褲的修長細腿穿出帳簾,垂在床邊,但還不等趿上鞋子又被扯了回去。
林乾赤裸着上身,寬肩窄腰,肌肉緊實,剛毅的面容因為心情愉悅而顯得神采飛揚,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是刺耳,「還沒伺候我穿衣,着急往哪裏去?」
杜俏低聲回答,「今日是臘八,我去問問灶上熬了臘八粥沒有。」
林乾冷哼一聲,「這點小事還得你親自過問,要那些管事嬤嬤有什麽用,白吃飯的?」
杜俏微笑着說:「侯爺要起了吧,我伺候侯爺穿衣。」
林乾卻縮進被子裏,道:「暫且還不想起。」順勢也將杜俏拉倒在床上,粗壯的胳膊熟練地摟住她的身子,「再陪我躺躺,沒抱夠。」手指卻悄悄探進她的衣襟,尋到高聳之處,用力握住。
杜俏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緋紅,想起昨夜他也是這樣,先是粗暴地扯開她的衣服,再就是握着兩團渾圓,只顧着搓揉,不知該如何繼續。
林乾在情事上是空白一片,先前忙着習武,無心情慾,後來到了軍營,起了那種心思,可是身邊沒有看得上眼的女人,他知道的所有關於女人的知識都是聽士兵閑談來的。
杜俏雖然受過教導,出嫁前夜是小章氏嬸代母職,只隱晦說了兩句,後來就是趙嬤嬤,不過兩人說的大同小異,都是閉着眼裝死,到底應該怎麽行事卻一點都沒說。
在她們看來,房裏的事是男人主導,女人從順就行。
結果兩個毫無經驗的人湊在一起,折騰了好半天還是沒有進入狀況。
再後來,終於憑着本能摸索到緊要處,卻因為體位有了爭執。
林乾的右腿沒辦法施力,趴着根本撐不住,杜俏腹部發脹,受不住壓,兩人試了好幾種姿勢都不得要領,最後林乾軟硬兼施,逼着杜俏坐在他身上,才成就了夫妻之實。
林乾意猶未盡,可是杜俏直嚷着疼死了、不想再來第二次,他顧及杜俏身子弱,到底沒有強迫,卻是暗暗後悔,蹉跎了兩年好時光,否則現在說不定都有兒子或女兒了。
不過後悔之餘他也暗下決心,等杜俏康復,一定要將浪費的光陰補回來。
到底是不習慣賴床的人,林乾只略躺了片刻就要起身。
杜俏將備好的衣衫拿過來,林乾掀開被子,露出那條斷了半截的腿。
杜俏看了看,伸手去摸,問:「怎麽傷的?還疼不疼?」
林乾的目光有些閃躲,卻佯裝不在意地說:「中了毒箭,當時右手受了傷,左手力氣不夠,砍了好幾下才砍斷,就留了這些疤。」
沒想到竟然是他自己將小腿砍斷的,當時身邊怎麽沒有人跟着?他拖着傷腿是怎麽找到方法止血的?又是怎樣強撐着活下來的?
杜俏想不明白,也不敢想。
林乾扯了扯嘴角,繼續道:「回京城後,原本在我屋裏的一個丫鬟伺候我洗澡,我剛脫下褲子,她嚇得尖叫一聲就暈過去了。你怕不怕?」
杜俏張開雙臂環住他的肩頭,「我不怕,就是覺得幸運。」
林乾不信,將她拉到面前,目光探究地看着她。
杜俏笑着抱怨,「想嫁給你的女人那麽多,若非如此,怎麽能輪得到我?」
「所以說你傻,別人棄之如敝屣的東西,你卻……」林乾不知該怎麽說下去。
杜俏笑盈盈地接話,「我是傻人有傻福,不過你也別仗着腿腳不靈便就偷奸耍滑,你是我的夫君,得為我撐起天。」
聞言,林乾沉默了,突然眼睛一瞪,「不快點伺候穿衣,想把夫君凍死?」
杜俏連忙抖開衣衫,他卻不接,展臂將她摟在懷裏,「阿俏,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吧。」
位於忠王府西邊有一處院落,粉瓦灰牆、烏漆門扇,上面掛着寬約三尺的匾額,書有「嘉木堂」三字,門內以青磚鋪地,兩側皆是抄手游廊,廊下種了一排冬青,上頭猶有積雪尚存,映着碧綠的枝葉,顯得生機勃勃。
一名男子負手站在游廊前,袍袖被風揚起,使得他挺直的背影越發清瘦。
少頃,男子轉過身來,臉上的銀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個臉龐,面具遮掩下的雙眸卻是黑亮,眼神幽深。
與他相向而立的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年,穿着青蓮色細葛布長衫,頭上的束髮插一支木簪固定,打扮甚是簡單,眉宇間卻流露出屬於天潢貴胄的驕傲,氣勢宛如天上紅日,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
少年便是嘉木堂的主人,忠王世子,楚尋。
「如此說來,大人是想要袒護武雲飛?」楚尋拂一下樹枝,抖落積雪無數,漫不經心地問。
戴上面具,杜仲的身分就是錦衣衛特使,他淡然回答,「並非袒護,而是武雲飛罪不致死。朝廷軍餉供應不足,士兵要吃飯,有的還有家小要照顧,朝廷不能讓他們在前頭殺敵護國,卻將他們的家小留在後頭挨餓,再者說,不單是大同,漠北一線盜賣軍糧的大有人在,總不能把所有守城的將領全都定罪。」
楚尋笑了笑,「大人這麽篤定武雲飛只是單純賣軍糧,而不是與韃靼人勾結?」
「本官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杜仲唇角微翹,似是掛着笑意,聲音卻冷肅堅定。
楚尋看了看他,道:「既然如此,為著大人您,我就暫且相信武雲飛一回,明早上朝,我會親自遞上摺子。」
杜仲拱手致謝,「辛某為邊防萬千將領謝世子高義。」
楚尋緊盯他的眼眸,久久不出聲,突然啟唇一笑,「大人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哦?」杜仲揚高聲調,「不知是何人?」
楚尋慢條斯理地回答,「是十一年前,我隨皇上去白塔寺遊玩遇到的少年。據圓通方丈說,少年被仇家所傷,幾乎喪命,躲在寺里避難。」
「命垂一線啊。」杜仲挑眉,「少年可救過來了?」
「圓通方丈曾說那個少年前途無量,乃國之棟樑。既然前途無量,想必不會輕易死去。」楚尋說著卻嘆了氣,「這些年,我一直在打聽他的消息,想與之結識。」
「既是國之棟樑,輔佐的必然是君王,世子肯定有機會遇到他。」
「我也是這麽想。」楚尋點頭,轉而又道:「今天是臘八,宮裏賞了臘八粥下來,大人一同喝一碗吧。」
杜仲笑着拒絕,「臘八粥合該一家人一起喝,我這個外人就不摻合了,煩請世子代為向王爺告辭。」
楚尋滿口答應,笑着送他出去。
出了忠王府大門,杜仲長長舒一口氣,這樣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試探來試探去的日子真無趣。
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易楚明媚動人的小臉,不如就去看看她吧,畢竟臘八粥合該一家人一起喝才是。
杜仲立刻策馬回到半坡桐,換了打扮轉而從麵館出來,心急如焚地朝曉望街走去,臨近濟世堂便放緩了步伐,警覺地暗自四下打量,確定無事才慢悠悠地踏上石階,撩起醫館門口的棉布帘子。
易庭先跟往日一樣端坐在櫃枱後頭,他身邊的椅子上坐着一個四十齣頭的中年男子,男子戴着鑲毛皮帽,穿着灰褐色杭綢長袍,一張長方臉保養得很好,皮膚細白,左手中指上套了一隻碧綠油亮的玉扳指。
瞧這打扮,自然不是曉望街的住戶,倒像哪個顯貴人家的管事。
中年男子看到有人來,客套地笑了笑,轉頭湊近易庭先。
杜仲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聽到男子有意壓低的聲音說道:「侯爺的意思是,夫人跟阿楚姑娘頗為投緣,想認為義妹,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杜仲一愣,易楚最近接觸的侯府只有威遠侯府,難不成是阿俏想認她做義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