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來龍去脈

“李達教授，你的記憶力真的很驚人，居然可以記得那麼多細節。不過，有時候，記憶力太好，也不見得是好事，太多的痛苦，不如忘記……”

田中向我輕輕鼓了鼓掌：“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早在三年前，我就知道，你是可以幫助我找到寶藏的人。”

這句話說完，他又笑着補充了一句：“所以這三年來，我都在留意你，不，應該說，遠在第一次見你之前，我就知道你這個人……”

我舔了舔乾裂的唇，苦笑道：“那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

田中的臉上露出自得的表情，我接着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佈局天衣無縫，覺得已經可以掌握一切，所以才在這個時候跟我攤牌？”

我在試探他。

雖然，很多事情的細節事後回想起來，可以印證出田中有問題，但如果不是此時此刻他主動站到我面前，暴露自己的話，我就算懷疑，也沒辦法肯定他就是幕後人。

他此刻的表現，似乎有些着急了。

不像之前他的佈局那樣沉得住氣。

為什麼？

我去救美蘭的時候，田中明明知道，他如果願意，完全可以讓那些綁匪將美蘭提前轉移，只要他打一聲招呼，那麼我和喬安娜解救美蘭的事，就不可能成功。

當然，我很快想出一個答案——田中的主要目地還是在寶藏上，所以對他來說，去抓住隱士的女兒溫若嵐更重要。

同時，美蘭在他手裏已經沒太大作用，反而令我不斷的牽絆和分心，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到寶藏上，所以田中是故意的，故意讓我救出美蘭。

順便，他利用我解救美蘭的事，讓我和喬安娜分開。

之前救出美蘭時，田中故意打來的電話，就是利用手機提醒綁匪。

尼克那邊，也因為紅髮殺手的緣故，既被劫走了溫若嵐，也和我失去了聯繫。

有時候，不得不佩服田中，他簡直是個借力打力的高手，很擅長用已有的條件，巧妙的佈局，達成他的目地。

田中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教授，提問環節結束。我的耐心和時間有限，現在來談談合作的事吧。”

“不。”我盯着田中冷笑道：“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容易田中，你以為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中？你覺得我會屈服你，替你再繼續查下去？你想錯了！”

聽到我的話，一旁的巴布的眼裏凶芒閃動，透出冰冷的殺氣。

而田中，則是瞳孔微微收縮。

他臉上那種從容淡定的表情，第一次改變了。

我找回了信心，我相信自己已經抓住了田中的軟肋。

“田中，你的確很厲害，為了寶藏的事佈局很深，花了那麼久的時間，但是……你做錯了一件事。”

我的心此刻完全冷靜下來，我沖田中伸出一根食指：“你不該殺死杜聿姆教授，除了他以外，我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破譯蘇祿王日記的人，所以……”

田中笑了：“所以我必須得和你攤牌，必須讓你與我合作，之前的方式，已經沒辦法解決現在的問題。”

我冷冷的看着他。

確實如此。

如果按之前的做法，就算四本日記都在我手上，但是隨着田中做的事越多，他露出的破綻和問題也越多，從今天下午尼克和我們說隱士女兒的事，有意避開田中，就可以看出來。

如果不換一種方式，就算找到寶藏線索，他也會被我和喬安娜、尼克三人排除在外。

這世上沒有人是傻瓜，恐怕就連尼克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而開始懷疑田中了吧？

就連對我，尼克都反覆試探過多次，直到最近才完全信任，何況是對田中這個新加入的人。

田中想必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將日記全弄到手裏，然後將尼克和喬安娜從我身邊弄走，單獨對我攤牌，他覺得能吃定了我，覺得我一定會合作？

我笑了笑，看着田中。

現在美蘭已經獲救，田中就算抓了我又有什麼用？

你以為我會怕死嗎？

我的眼神帶着對他的嘲諷。

田中不緊不慢的點起一根雪茄，放到嘴裏吸了一口，對我緩緩的道：“李達教授，你覺得，如果沒有把握，我會選擇這個時候和你攤牌嗎？”

他輕輕的吐着煙氣，淡淡的道：“或許你以為，你自己一個人無所畏懼，但是，你不能不為別人着想。

比如喬安娜，比如尼克，還有隱士的女兒，你要眼睜睜看他們死嗎？”

“你……”我一下子被他的話問住了，沉默了片刻，我不得不承認，我還是有弱點，而且弱點很大，我做不到無視朋友的死亡。

我的臉頰上咬肌跳動着，向他恨恨的道：“喬安娜和尼克被你抓到了？”

田中淡淡微笑，從他的臉上，我什麼都看不出來。

就在我的心裏開始動搖時，門外響起敲門聲，田中說了聲：“進來。”

房門推開，一身黑衣的女管家天野愛，從外面走進來。

跟在她身後的，還有一個人，一個身材高大，有着紅色短髮的男人。

是那個殺手！

我的心臟猛地狂跳。

我忘不掉這個殺手。

杜聿姆教授的屍體，木屋中警察的屍體，還有喬安娜肋下觸目驚心的刀傷。

這個殺手，手上已經不知沾染了多少人命，就連默默的站在那裏，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氣息，都令人感到戰慄。

和他一比，巴布簡直稱得上是溫和。

“主人，事情都辦妥了。”

天野愛站到田中身旁，沖他欠了欠身。

辦妥了？

她的話，成為壓倒我心中的最後一根稻草，忽然之間，我發現自以為的籌碼，在田中面前，是那樣的無力。

田中需要我翻譯記里的圖靈文，然而我更害怕他拿喬安娜、尼克、溫若嵐的生命來威脅。

一時間，我沉默了，我的頭不自覺的握緊，心裏天人交戰。

從本心上來說，我厭惡甚至憎恨田中所做的一切，過去對他美好的印象全被他的邪惡所取代，如果只是我自己，我寧可與他拚個玉石俱焚。

但是……我不能不考慮他的威脅。

無論是喬安娜、尼克還是溫若嵐，我都不忍看着他們受傷害。

終於，我苦笑着，用苦澀的聲音向田中道：“不要傷害他們，我和你合作。”

從三年前，第一次遇到田中時，我就和這個男人展開過一番唇槍舌劍的辯論，我原本以為雙方只是理念之爭。

當時只道是平常。

萬萬沒想到，三年之後，圖窮匕現，居然會是這樣的局面。

和他的較量，終於棋差一招。

“明智選擇。”

田中微笑着點頭，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比起我對他的了解，他更了解我的性格弱點。

田中吐了口雪茄的煙氣，扭頭對紅髮殺手道：“可以了，把不相干的人清理一下。”

我愣了一下，就在這時，紅髮殺手猛地從後面扼住巴布的脖頸。

這是我之前根本沒想到的事。

房間裏傳出巴布的掙扎嘶吼，他的雙腳懸空，拚命亂蹬，然而雙方力量相差太懸殊，他的掙扎顯然是徒勞的。

田中臉上帶着戲謔之色：“巴布，你以為之前那些小動作我不知道？在小木屋裏，還有在抓隱士的女兒時，你都派人想搶先一步得到，是想甩脫我單幹？”

他冷笑着繼續說：“但是你忘了，你只是我養的一條狗。”說完，田中揮了揮手：“拖出去解決，有客人在，我不想看見血。”

紅衣殺手嘴上挑起擰笑，勒着巴布退了出去。

一股巨大的寒意爬上我的背脊。

我知道，巴布必定凶多吉少。

田中這麼做，既是清理門戶，也是殺雞敬猴，提醒我不要有別的想法。

房間沉默下來。

我和田中誰也沒再說話。

直到紅髮殺手進來沖田中點了點頭，田中才開口道：“走吧，現在我們去見隱士的女兒。”說著，他向我微笑着發出邀請：“教授想必也願意一起去吧？”

“我能說什麼？”我向他苦笑道：“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吧。”田中站起來，接過天野愛遞給他的蛇紋木手杖，故做大方的道。

“你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你真的是為了那些寶藏？”我費解的道：“你已經有那麼多錢了，何必呢？”

“教授，沒人會嫌錢多的。”田中大笑道：“而且，我在飛機上曾說過一句話，你應該記得，一切都有因果，今天的果，是昨日的因，很久以前就註定了。”

“我不明白。”我喃喃的道。

“不，你會明白的。”田中得意的微笑：“但並不是現在……好了，我們該走了。”

我被迫跟着田中，在被紅髮殺手和天野愛兩人監視下，跟他們一起上車，我想我們應該是去見隱士的女兒。

紅髮殺手既然在這裏出現，說明田中已經得逞了。

他已經得到了隱士的女兒。

但是，我心裏不可避免的想到，尼克究竟怎樣了？是不是被田中的人給抓到了？

我更擔心的是，喬安娜，她現在究竟在哪裏？

她現在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