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攤牌
“田中?”我喊了一聲。
站在一旁的巴布扭頭看向我,兩眼瞪大,一臉難以置信。
椅子背後的人沉默着沒有說話,但是煙霧卻中斷了一瞬。
時間彷彿凝固住了,空氣里充滿着壓抑的感覺。
十幾秒后,椅子轉了過來,露出田中那張蒼老、矜持、並且微笑的臉:“李達教授,你真令我驚訝。”
停了一停,他把雪茄放在嘴裏吸了一口:“你是怎麼知道的?”說話的同時,他把視線投向巴布,帶着一種質詢的味道。
巴布在一旁解釋道:“我發誓沒有透露任何口風。”
我死死的盯着田中,沒有理會他的話,喃喃自語道:“我早該猜到,幕後黑手一定是熟悉我的人……但是直到剛才,聞到熟悉的雪茄味,我才想到你。”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一切,我又怎麼可能去懷疑自己的朋友?
是的,雖然田中剛才是背對着我,但是這裏的環境和佈局,完全是田中喜歡的那種,和他在棉蘭老島上的別墅是同一個風格,何況還有這熟悉的雪茄味道。
田中微微點頭,雪茄在煙霧裏一明一滅的亮着火光。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而我,也在拚命想着一個問題——
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田中?
我到棉蘭老島找他幫忙,只是臨時起意,他怎麼可能未卜先知,提前準備好這一切?
他真的是雇傭喬安娜,綁架美蘭,一直威脅我的幕後黑手嗎?
我彷彿置身在巨大的黑暗中,站在自己的“記憶宮殿”里,和田中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不斷被找出來。
從現在,此刻,時間往回倒退。
一件件不起眼的小事,一句句彷彿無意的話,現在重新回想起來,都有着別樣的深意。
很多細節和線索,逐漸聯繫起來,就在這時——
“李達教授,我想和你談一筆合作。”
田中的話,猛地將我驚醒。
我冷汗涔涔的看着他,感覺從未有過的陌生。
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以前那種學者般的睿智,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條隱藏在黑暗裏的毒蛇,令人不寒而慄。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我忍不住向他發問。
“這很重要嗎?”田中眯着眼睛,充滿皺紋的額頭上,眉頭舒展開,眼睛裏流露出看透世情的深沉。
“對我來說,是的。”我喘息着說:“我想不通你是為什麼,你的目地是什麼?”
田中微笑着,似乎把我的諷刺當做恭維。
他吸了口雪茄,伸手向我指了指:“那麼,我們來玩那個遊戲吧,提問和回答。”
“好。”我舔了舔乾裂的唇:“杜聿姆教授是你派人殺的?”
“是。”田中簡短的一個字回答。
“綁架我妻子的人也是你?”
“是。”
“巴布是你的人?”
“是。”
我吸了口氣,雙手撐在桌子上,向他提出最後一個問題:“那個賭場老闆,也是你的人。”
田中有些詫異的看了我一眼。
這個問題,他沒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閉上眼睛,腦海里,無數的記憶線索串連起來,嘴裏喃喃的道:“這個局,你準備了很久,也許開始只是想從杜聿姆教授那裏得到蘇祿王的日記,但是剛巧我來到馬尼拉,你就順帶把我也拉到局裏,利用我對圖靈文的了解,利用巴布步步緊逼,讓我替你找出答案。”
“說下去。”田中僥有興緻的抽着雪茄道。
巴布則在一旁雙手插腰,顯得有點不耐煩,但是也沒開口打斷。
我繼續道:“喬安娜之前也是你找來想從美軍手裏偷出另一本蘇祿王日記,但是她沒能得手,你想殺她滅口,卻被她逃脫了。
你沒想到的是,她會化妝成警察,混在巴布手下和我聯繫。等你發現這一切后,立刻將計就計,派人綁架了我的妻子,威脅我替你辦事,同時讓巴布繼續追捕我,對我施壓。”
我說到這裏,巴布臉上也閃過一抹驚訝,似乎是被我說中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和喬安娜要去木屋那裏找隱士,也許是通過巴布的情報,也許是在我身上安裝了什麼竊聽定位裝置……”
我抿了抿唇接着道:“等我們找到尼克后,得到了第二份蘇祿王日記,你開始有些着急了,派出紅衣殺手從我手裏把隱士的女兒搶過去。
但是你沒料到我們能找到那間地下診所,而且隱士的女兒可能成為植物人,這樣她就失去了作用,你於是你改變計劃,用那個快遞,給我寄來美蘭的頭髮,逼迫我替你繼續尋找寶藏。
但是六百年前的秘密,比你我想像的更艱難,我雖然找到一些線索,但還遠遠不夠找出最後的答案。
在棉蘭老島那裏,我去向你求助,你於是就藉機帶我去找到第三份蘇祿王日記,其實那份日記原本就在你手裏,但是你為了不暴露自己……”
“等等。”田中終於不淡定了,他眯着眼睛向我問:“你怎麼能肯定那份日記是我的?”
“你早在三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就已經在追尋寶藏的下落,這麼多年下來,不可能一無所獲。”
我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接着道:“兩象兩士,守衛君王,四份蘇祿王日記里,美軍手裏有一份,杜聿姆教授手裏有一份,隱士手裏有一份。
美軍和杜聿姆手裏的日記,你都想方設法的要得到,又怎麼會不去取賭場那裏的日記?所以我想那份日記本來就是你的。”
我自嘲的笑了笑:“一來我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二來只有我懂得圖靈文,而且當時因為美蘭被你綁架,也拚命想找出寶藏下落,所以你才放心把日記交給我。”
此時此刻,我腦海里閃過無數畫面,一個個靈感的火花不斷的迸射。
許多原本想不通的事,現在都想通了。
“棉蘭老島那晚上,我們去你的別墅書房,當時看到你養的寵物,五種毒蟲裏面,你養了蜘蛛、毒蛇、蜈蚣、毒蛙,唯獨沒看到蠍子。我原本以為是你不喜歡蠍子,但是在飛機上,尼克曾和你聊過幾句,你說過你是天蠍座……
那個殺手的手上,就有一隻蠍子紋身。”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道:“在賭場裏,你的女管家天野愛小姐和賭場老闆的人賭局時,她的右手也有一個紋身,當時太快了沒在意,但現在回想起來,那也是一隻蠍子紋身,說明天野愛和殺手是屬於同一個組織,他們都是你的人。”
“你觀察得很仔細。”
田中點點頭,把手裏的雪茄放下來,沖我平靜的問:“還有嗎?我還有哪些破綻?”
“還有……巴布一直在替你盯着我的行蹤,所以警方雖然在追捕我,但從來沒用手機來定位,反而是你這個綁匪不斷用手機威脅我。
還有你曾經在我的手機里做過手腳,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做的,但是後來被尼克發現了。
至於最近幾次,我應該想到,我身上已經沒有竊聽器了,但是去救隱士的女兒,那些隱秘的事,幕後黑手還是能提前一步知道。
那是因為你在我們身邊,自然對我的一切行動了如指掌。”
其實類似的細節還有很多,比如綁匪給我幾次打電話,表現出對東方文化很熟悉,還曾用過幾次成語,那時我就懷疑對方是華人,或者“中國通”。
還有下午那個綁匪喜歡吃日料,以及東方人的面孔。
以及在得到第三本日記回馬尼拉的時候,田中其實是反對的,他希望我把美蘭的事放一邊,繼續去追查寶藏的下落。
很多細節,其實都指向同樣的結果——田中有問題。
單獨看這些都只是無關緊要的事,並不能說明什麼,但是,多年的考古研究,令我深知,這世上本沒有那麼多巧合,如果所有的證據鏈、細節,都指向同樣的目標,那麼所謂的“巧合”,都源自一個隱藏的真相。
但是這一切,沒必要再說下去了。
我已經落在了田中的手裏。
接下來,他會對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