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無限的感覺(4)

我喜歡無限的感覺(4)

葉小歌解下岸邊楓樹上拴着的一隻木排,扶她上去,自己跳了上去,撐着木竿,緩緩划進波心。幾百米深的池底,閃着一顆顆藍寶石。老樹歪倒在水中,枝幹像一朵朵珊瑚。峭壁上的原始森林,萬年前就在這裏。兩個人大呼着彼此的名字,迴音盤旋在山中、波浪里,久久不能停息。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天池,他不遠萬里,帶她划著木筏,從黃昏到月下,從月下到日出,就是來為她圓夢。他興緻勃勃,“你還想去哪裏,我都帶你去。”她說,“在青藏公路上騎車,一直騎到布達拉宮。”他大笑,“你不是存心謀害我吧?我騎上九天九夜,到了布達拉宮,你又讓我帶你去登珠穆朗瑪峰。從珠穆朗瑪峰上揀回一條命,你又讓我帶你橫跨金沙江,搶渡大渡河,爬雪山,過草地,然後直奔延安。不過,如果你送我一首情詩,我就會和你出生入死。”她在一汪清水中看着他的情種的眼睛,緩緩地說,“在相遇的剎那,我們都認出了對方。前世,我們是刻骨銘心的情人,一個跳崖而死,一個懸樑自盡。為了尋覓你,我多少次追進黃泉。只為了一句誤會,我們忍受了千年分離。我們談起來生,無論如何,也要廝守在一起。只是今生,我們回天無力。”他蹙眉,“為什麼今生回天無力?”她看着一江天水,“我只怕這是一場夢。”他說,“每到一處,你就送我一首詩。你的詩就會鼓舞我,永遠和你這樣夢下去。”他話音未落,一朵天火瀰漫的雲彩,像她的紅靴向他奔來。天池的岸邊,傳來哈薩克的牧歌。如果在太陽下山時把客人送走,那是我們的恥辱。你扮成牧民,騎馬帶我進了火焰山。烈日下的吐魯番,像一片沙灘。從這個沙漠,騎馬進了一個翠谷。突然出現的葡萄園,讓我醉得跌下馬來。葡萄,在頭上,像一串串陽光。歌聲,在綠陰里,向你暗示。當我吃醉了葡萄,你又讓我喝下你釀的葡萄酒,我醉在你的身邊,再也醒不過來。在雅魯藏布江邊,你支起紅色帳篷。帳篷外,布達拉宮,喜馬拉雅山,珠穆朗瑪峰。東山蒼綠,北山金黃,南山深紫,西山火紅,惟有積雪的山峰,像一隻只火鶴。你唱起藏戲,我為你跳起哈達舞。百盞酥油燈,隨着香火繚繞。飄懸的黃色絲帶,綉着平時說不出的靈魂。這是日光城的郊外,我們前世分手的地方。剽悍的馬呵,馱着家產和男人,跑在馬後的是女人。悠悠的馬蓮草呵,刈草的,全是放歌的牧羊女。汩汩的溪水呵,背着木桶來的,儘是待嫁的少女。枯黃的山呵,趕着野豬奔跑的,竟是一群童養媳。你說,這個寨子裏,男人歷來在家醉酒划拳。我愛藏起你的煙袋,然後告訴你,如果不給我講個故事,就別想知道藏在哪裏。當你被女孩子包圍,我愛留心你的眼光落在誰的眼裏。我喜歡在牛皮船上,摸你的腰刀。喜歡在木板房裏,攥着你贏的棋子。烏雲翻卷的夜,和你跑出幾十里。你的血糊糊的手裏,抱着新接生的牛犢。我記得,你愛帶我到藏民區去,一個不愛說話的姑娘,愛把酥油茶送到你的手裏。你扮成一個鄂倫春人,帶我去打獵。頭上,白樺樹葉般的雪片,被風撕得粉碎。身邊,奔騰的黑龍江水,已經冰封一百八十個日夜。一束紅色光帶,像一把天傘,撐出幽暗的夜空。我從沒有見過天上的孔雀開屏。你說,北極光之後,這裏就是不夜城。你為我穿上麝皮衣,足蹬長統熊皮靴,腰扎虎皮帶,又把狍皮帽扣在我的頭上。你斜背上獵槍,和裝滿乾糧的犴皮袋。這是一個金色的早晨,黃綠色的林海里偎依着一條小溪。你扛着樺皮船,放進清澈的溪水裏。我們坐在這個獨木舟上,划進密林深處。岸邊的針古草里,藏着一隻只野鹿。她們認識你,在岸邊追趕着你。樺皮船划進了黃昏。突然,一陣太陽雨。雨後,兩道彩虹同時升起。我們把酒盅高舉過頭,祭過天神,兩個人一飲而盡。我坐在你的馬背後面,緊緊抱着你的身子,和一對對飛奔的牧馬人,衝上天蒼蒼野茫茫的地平線。我和你坐在馬房裏,為你補着磨透的馬靴,我一次次扎穿手指,只為了在燈影里一遍遍看你。在你大醉模糊的時候,你向我哭訴過去。你叫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你把我當成了你的初戀情人。但我並不介意,只要今生能多有一剎那,單獨和你在一起。火映着黃緞搭成的帳篷,這個篝火晚會上,只有你和我。在這個敖包外面,天像湖水,映出無盡的草原。牛羊像珍珠,撒遍翠綠的地毯。你把羊腿烤得金黃流油,先讓我喝下奶茶,又讓我喝下馬奶酒。你唱起祝酒歌,如果我喝不完,你的歌就唱個沒完。馬奶酒讓我醉倒時,你把白色裘皮披在我的身上。你帶我騎馬到山巔上。我們一次次懸崖勒馬,又一次次飛越峭壁。你指着蜿蜒到天上的巫山雲,像一個醉酒的女人。在懸崖邊,你聳動着眉毛,問我敢不敢和你跳進雲海里。就為了你的美,我這個從來不會騎馬的人,揮起神鞭,就和你上了不歸之路。我們在最高峰上,指點着日出。雲海,在腳下洶湧。突然,一輪佛光,像一面鏡子,我們可以看見自己,在天上擁抱。在那個瞬間,如果我們暈眩過去,一腳就可以邁進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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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唱片》:一個北大校花的情色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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