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人與夫人現在也是千里關山無路回，對文成公主的境遇感同身受，老太妃思念親女，小人的父母只怕也正思念着小人呢。」段斷輕輕嘆息了一聲，想到父母，他覺得為了他們，他也該成全老太妃。這個回答是現在應付李淑想出來的，面對李治時，他真的只是想幫幫文成公主罷了。

這個答案讓所有人都很滿意，包括李淑，李淑還道了一聲歉，怎麽說挖人傷口就不對，決定說說高興的事，比如李治親筆提的「蘭陵燒」三個大字。

段斷與唐依看到這三個字，馬上從傷感之中跳脫出來，一臉黑線。賀蘭敏之和賀蘭慧之則決定再吃一碗飯，用飯堵着嘴也能低頭裝看不見。

「不好嗎？還是應該加上段家的標誌？」李淑有點不高興了，但想想兩家合作的關係，只用自己的封號好像有點不好，決定退一步，表現出自己的誠意。

「不是，公主，下回我們的護膚品上市時，您先去找昭儀題字，或者讓昭儀取名，請皇上題字。」唐依假笑的說道，心裏卻很鄙視，皇帝的文采還真「好」，跟關東煮快異曲同工了。

「加不加段家的招牌這是小事，不過這名稍嫌差了一點。」段斷比較直接。

李淑那叫一個氣啊，這怎麽差了？把頭轉向兩個小的，兩個小的慌忙低頭，專心吃飯，打死不抬頭。

「行了、行了，反正大唐人也不愛喝，本來就沒打算賺錢，叫什麽都成。」唐依看李淑太沒面子，急忙搖搖頭，緩和着氣氛。

「嗯，我已經交代下去，馬上着手向關外買糧事宜。從外買酒成本太大，我想着馬上在作坊邊上建一個釀酒作坊，這樣比較輕省。」李淑沒意思的收回大唐皇帝陛下的墨寶，開始說正事。

「我是你也這麽做。」唐依點頭，又搖頭，「但是我不從外頭進口糧食。」

「大唐可沒糧食讓我這麽糟蹋。」李淑瞪着唐依。

「是啊，咱們沒有，人家就更沒有了。如果我是你，會等着皇上賜酒，過些日子自然會有番邦的人來找你，你直接賣方子，大大的賺一筆錢，再賣器具又能賺一筆，想喝自己釀去啊！」唐依笑得很燦爛。

「那我們還賺什麽錢？他們不會從我們這兒弄糧食？」李淑更加不以為然，白了唐依一眼。

段斷更加確定了李治的意圖，從讓他們蒸酒開始，他就在想武媚娘和李治打的是什麽主意，也與唐依討論過無數次。唐依雖然沒說什麽，但他知道，她對李治他們打的主意是不贊同的，但因為跟自己沒多少關係，也不是很在意。現在唐依突然提點起李淑來，想來是因為文成公主的事給了唐依一點小小的刺激。

段斷喝了一口茶，笑着搖搖頭，淡然一笑，「公主可請皇上把邊境守牢了，糧食許進不許出，流出一粒糧食就是通敵叛國、誅九族的大罪。」

李淑愣愣的看着段斷和唐依，她沒想到這兩口子竟然會這樣說。李淑也是有頭腦的，細細想一想，這是禍水東引之策，對他們來說，大唐只要死守住隘口，對內用嚴刑保證無糧流出，那麽吐蕃自己就先亂成一團了。

「若是這般，幾家聯合伐唐又該如何？」李淑仔細想了想，搖搖頭，當初太宗嫁女就是為了穩住吐蕃，好讓他全力對付高句麗，現在把方子賣出去，吐蕃、高句麗同時對大唐用兵，那才是首尾不顧。

「為什麽要伐唐？我們做什麽了，要讓他們伐？師出無名者必死。我們緊守隘口、嚴刑對內，都是我們內部的事，大唐也沒餘糧吧？」段斷正色說道。

李淑看他裝模作樣的樣子，「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唐依很聰明的不再說話，反正這些話李淑都會跟李治說，給這些人一點提示，他們就能做全套，手段只會比自己更高明。

事實上，唐依猜得沒有錯，事情一到李治手上果然就不同了，比如唐依說的，讓李淑把方子賣給吐蕃等外番，結果到了李治那兒就改了，先只賣給吐蕃。

段斷本來還愣了一下，轉頭卻看到唐依在笑，不解問道：「笑什麽？」

「我在想武媚娘和李治那敗家子的愛情故事，無一不是說李治怕老婆，李治是軟腳蝦、沒本事，現在看來，還真是不能信啊。」唐依靠着大大的枕頭笑嘆着。

「你知道李治的想法了？」段斷有點不敢相信，唐依在自己的心裏可是歷史盲。

「是啊，李淑只說李治現在只賣給吐蕃，但有些事李淑不會告訴我們，我相信李治他們第一件做的不是賣方子，而是封鎖邊境。」唐依沒注意到段斷探索的目光，她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讓自己更舒服一點後，悠然自得的說道。

「這很正常，經濟封鎖在什麽時候都是大國思維吧？」段斷在美國那麽多年，也知道美國最愛乾的就是經濟封鎖、技術封鎖，不允許其他國家超越自己。

「那是我們那時的思維，大唐的大國思維是投一返十，你想想文成公主的陪嫁，能工巧匠、各種書籍、農業科技……可以說是應有盡有，要照我們的想法，你說誰家有這麽缺心眼的閨女，還不得氣死？結果唐太宗還高高興興的給了。所以這不是一個人缺心眼，而是這個時代的固定思維，大國就是這麽大方。」說來也巧，這說法是唐依查房時聽一個病人說的。

那病人剛做完腦科手術，為了證明他做腦部手術沒做成傻子，抱了一本書看，她去查房時，那病人拉着她，說了半天文成公主是「賣國賊」觀點。

「你敢說唐太宗缺心眼？你真夠膽大的，讓李治聽到，我們都沒法活了。」段斷指着她說道，自己也笑了半天。

「別笑了，本來沒事，讓你笑出事了。」唐依拍了他一下，想了想，繼續說道：「你想想，李治要把釀酒的方子給吐蕃，吐蕃現在可是大唐的女婿，給他們方子很正常。我們蓋作坊用了好幾個月，吐蕃山高路遠的，還得先讓他們知道白酒的好，所以這不是一兩年的事。現在李治先封鎖邊境，等將來吐蕃要糧時，也沒法找大唐，而會把目光投向他附近的小部落，只要我們嚴防死守，吐蕃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大唐作壁上觀就是了。」

「你怎麽知道？」

「我外公當年研究大唐對高句麗戰爭，當時手癢也寫過幾個對付的辦法，比如剛剛說的經濟封鎖，高句麗、百濟、新羅各自為政，當年唐太宗打完高句麗，之後幾年他們可都沒糧食收成，如果大唐現在封死邊境，高句麗會先去打誰好搶糧？外公提出讓邊境上的百姓遷到內陸來，那一片地區就實施駐軍屯田，讓高句麗打來了也搶不到糧食，還可以採用關門打狗的方式，他們來搶糧，不可能真的大軍壓境，不妨放人進來再收緊口袋，讓他們有去無回，一點點的削弱高句麗的實力。」

「有點像康熙當年對台灣。」段斷想了想說道，康熙當年打台灣就是看準了台灣是孤島，先實施經濟封鎖，逼得他們不得不打，打到後來就只能投降。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但也有不同，我們打高句麗最大的困難是什麽？是天氣！如果我們逼着他們到大唐邊境來打，他們就只能按我們划的框框走了。」

「以靜制動？時間太長，也不知道李治有沒有這個耐心。」

「據我所知，李治真的打下高句麗和百濟也是十五年後的事了，用我外公的方法，只怕用不了十五年吧？」

唐依鄙視了段斷一眼，段斷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