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尿崩
“要我說呀,咱們其實用不着這麼忙活,開陽賊昨天在西門碰了個頭破血流,今天多半會轉攻其他城門,西門這邊最多佯攻兩次,做做樣子。”
何季捏着鼻子,正在向熬煮金汁的大鍋下添柴,說話的聲音瓮聲瓮氣,譚世屯昨天打了勝仗,戰損的士兵當晚就得到補充,江岳這個伍有一個重傷減員,譚世有意關照,又給他分了一個老兵,就是這個何季。
兩軍交戰,懈怠比膽怯的危害性更大,江岳一皺眉頭正要說話,手下一個名叫王克的新兵就搶着說道:“鬼扯!你往城下看看,開陽賊的兵馬比昨天還多,雲梯衝車也更多了,這哪像佯攻?”
“虛張聲勢懂不懂?這就是做樣子的,專門嚇唬你們這些新兵蛋子,兵法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打仗就得虛虛實實,哥哥我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什麼場面沒見過……”
何季梗着脖子抬杠,他在軍中混的時間長了,哪怕強詞奪理,也能時不時的甩出幾個軍事術語唬人,王克不明覺厲說不過他,只好向江岳求援。
“江伍頭才是真正會打仗的,伍頭你說,開陽賊是要佯攻嗎?”
“這個不好說,高明的將領往往不按套路出牌,臧霸如果有別的考慮,也許會改變主攻方向,放棄西門。但是何季你別得意的太早,這種可能性其實並不大,如果我是臧霸的話,肯定會繼續猛攻西門,否則昨天那一仗就白打了。”
江岳的目光突然多了幾分溫柔,彷彿想起了什麼值得懷念的往事,停頓了片刻,才接著說道:“南方交州一帶有一種叫做椰子的水果,汁水甜美可口,外殼卻極其堅硬,想要打開椰子必須對準一處反覆劈砍,最後就能破開一個洞,如果東砍一刀西砍一刀的話,哪怕費儘力氣也喝不到椰子汁。”
王克滿臉虔誠的連連點頭:“俺明白了,即丘城就是你說的那個椰子,臧霸想在西門破開一個洞,他只要腦子沒進水,就一定會繼續攻打西門。”
江岳對他頷首微笑,和其他新兵相比,王克的觀察能力和理解能力都要強一些,值得鼓勵和培養,其實何季比他更聰明,但是身上的毛病太多,將來難成大器。
“不錯,今天肯定會有一場惡戰,大夥都繃緊點,刀子砍到身上也不許後退!”馬三飽讚許地拍了拍王克的肩膀,又接着教育其他的士兵:“兵法韜略俺不懂,但俺懂得打仗的道理,打仗就好比憋尿,誰能憋着一直不尿褲子,誰最後就能打贏,如果憋不住,就會像尿崩一樣兵敗如山倒,想忍也忍不住……江岳,你幹嘛瞪我?”
“我是震驚和……和景仰。”江岳誠懇地說道:“你的尿崩說生動形象又精闢,真是振聾發聵的高見。”
……
辰時初刻,臧霸軍開始攻城。
石砲發射泥彈和石彈,轟擊城牆,弓箭手和蹶張士出前,射出箭矢,弓箭手用弓箭向垛牆后拋射,蹶張士用強弩向垛口直射,巢車上不時還有冷箭飛來,用各種遠程武器壓制城頭上的吳敦軍,在他們的掩護下,數千將士分成五個方陣,對西門的城牆發起進攻。
中間的那個方陣負責監視城門,保護左右兩側的攻城部隊,所以進入蹶張弩的極限射程后就不再前進,而是向兩翼展開,擺出一個V字形的雁行陣。
和那種行列式的雁行陣不同,臧霸軍的這個雁行陣又包括五個小方陣,也就是五隻大雁,前面四隻大雁由披甲步兵組成,如果吳敦軍出城逆襲,他們就會上前封堵,V字形底端的那隻大雁由數百名騎兵組成,既可以充當救火的預備隊,也可以隨時直插城門,截斷出城吳敦軍的退路。
左右兩側的四個方陣是進攻的主力,和中間那個方陣不同,這四個方陣里的臧霸軍披甲很少,為了攀爬雲梯方便,士兵們大多穿着皮甲和輕甲,攜帶的也都是可以單手使用的短兵器,但是他們的攻城器械一應俱全,每個方陣都推着好幾輛過橋車、雲梯車和衝車,還抬着很多簡易雲梯和浮橋,冒着吳敦軍的箭雨渡過護城河,將一架架雲梯搭上城牆垛口。
哐當一聲,江岳的面前也落下一架雲梯,他深吸一口氣,激發技能“鼓舞士氣”,同時高聲喊道:“開陽賊就要上來了,諸位,隨我殺敵!”
彷彿點燃的炮仗,王克那幾個新兵立刻戰意高昂,抬起一鍋沸騰的金汁澆下垛口,城下立刻傳來聲聲慘叫,何季有點遲疑,動作慢了一拍,最後也抱起一塊西瓜大的石頭沖了上去。
這個技能的效果不錯啊,江岳和馬三飽顧不得殺敵,搶步上前把王克等人按倒在垛牆下:“小心弓弩,退回去!”
話音未落,箭弩紛紛射到,其中又以蹶張士的強弩威力最大,射來的弩箭像釘子一樣一支支插進牆磚,江岳的身體挨着垛牆,清晰地感到了那股巨大的衝擊力,眼角的餘光突然看到垛口上探出一個臧霸軍的腦袋,連忙向後斜退兩步,避開城下弓弩的射界,手中的鑌鐵刀用力劈下,那個臧霸軍肩頭中刀,長呼一聲摔下城牆。
“這傢伙命真大。”
江岳等了一會,一直沒有聽到系統提示音,冒險探頭向城下看了一眼,那個臧霸軍正蜷在地上慘叫,卻奇迹般的沒有摔死,所以沒有得到經驗值。
吳敦軍和臧霸軍多次交戰,彼此之間已經非常熟悉,按照臧霸軍以前的習慣,每天第一次進攻都是試探性進攻,看看吳敦軍的反應再調整自己的進攻節奏,但是今天他們一上來就出盡全力,慘烈的戰鬥從辰時初一直持續到辰時末,仍然沒有停止的跡象。
譚世屯因此也一直沒有機會換防下城,敵人打下去一波,馬上又衝上來一波,無窮無盡彷彿永遠殺不完,眼看快要頂不住的時候,北側城牆突然傳來一聲帶着迴音的悶響,城下的臧霸軍齊聲歡呼,吳敦軍的士兵扭頭看去,只見盪起的煙塵中露出好大一堆碎磚亂石,城牆拐角的突出部分,竟然被衝車撞塌了一塊。
趁着譚世屯士兵分神的片刻,雲梯上的臧霸軍紛紛竄上城頭,城牆上立刻一片大亂。
一個身手矯健的精瘦漢子單手一按垛口,已經翻上城頭,江岳等人一起上前攔截,那漢子卻如游魚一般穿過眾人之間的空隙,手中的直刀飛快的一送一收,何季就捂着脖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那漢子順勢滴溜溜轉了半圈,直刀又如一道閃電般刺向江岳。
避無可避。
這精瘦漢子多半是鄉里遊俠出身,直刀在他手裏,更像一把見血封喉的寶劍,一看就是下過苦功的技擊高手,這種高手在千軍萬馬的堂堂戰陣里比別人強不了多少,在城頭的亂戰中卻如魚得水,手中的直刀刺向江岳的小腹,江岳眼看躲不過去,也奮力揮刀迎面直劈,同時激發了砍頭刀技能。
刀光閃,人頭落。
一來江岳的兵器較長,二來有系統技能的加持,后發先至,反而比對方快了一線,那漢子手中的直刀剛剛刺中江岳的兩當鎧,江岳的鑌鐵刀已經砍掉了他的腦袋,直刀沒了後勁,刺破兩當鎧后已是強弩之末,被裏面的皮甲擋住了。
一刀斬首之後,江岳穩住身形,強忍着那股近乎脫力的虛弱感,勉強向後退了半步。很好,雖然只挪動了半步,但總算能動彈了,把“砍頭刀”升到2級,體質又加了4點果然有效果。
經過一番亂戰,譚世屯終於消滅了攻上城頭的敵人,重新穩住防線。
臧霸軍的攻擊重點已經轉到那處被撞塌的城牆拐角,其他地方的壓力反倒小了許多,臧霸調集上千名披甲精銳,順着牆磚碎石堆成的斜坡往上猛攻,杜服派出全部的預備隊,苦戰多時才勉強堵住這個突破口。
臧霸軍進攻受挫,後撤重新整隊,好像在準備下一次進攻。
但是過了很長時間,臧霸軍一直停在那裏不動,又過了一會,竟然吹響號角收兵回營去了,城頭上的吳敦軍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臧霸軍就這麼虎頭蛇尾的退兵了。
在城樓上指揮戰鬥的杜服和祝進也覺得莫名其妙。
仗打到這個份上就是硬碰硬,臧霸此刻佔據優勢,現在退兵就會前功盡棄,除了讓吳敦軍得到寶貴的喘息機會之外,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這麼簡單的道理臧霸不會不懂,難道說,這裏面還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事出反常必為妖,杜服和祝進都覺得臧霸不是真的退兵,很可能會突然殺個回馬槍,再次發起更猛烈的進攻,所以仍讓吳敦軍保持戒備。
此時此刻的城牆上,只有江岳知道臧霸是真的退兵了,因為他已經收到系統信息:即丘攻防戰之18:參加本次戰鬥並幫助本陣營贏得勝利,宿主貢獻度57,獎勵經驗值570。
獎勵的經驗值都給了,本次戰鬥當然已經結束。
除了這570點經驗,剛才殺掉的那個遊俠高手也送上了2065點經驗,比江岳的預期少一些,但也算不錯,其他零零碎碎的還有幾個戰果,都是和同伴一起殺掉的敵人,加起來又是兩千多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