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兩個月後斬魔大會就要舉行,這次大會前前後後我們已經籌備了許久時候。”晏千秋敏銳的聽見到了“我們”兩個字,也許顧愈明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中泛着隱隱的華光。
“這次大會給整個修仙界獻上一份大禮,”顧愈明歪了歪頭,露出了帶着狡黠和幾分頑皮的笑容,“所以,我想要請師父和我一同去見證,和我一起見證這樣一個時刻。”
那眼底的華光,是一種伸手可摘星辰的傲岸,與毫不遮掩的篤定。篤定這次行動一定會成功,篤定這次一定會得到想要的結果。
晏千秋幾乎可以完全確定,顧愈明是這次斬魔大會的主要策劃者。就算不是他一手謀划的,也絕對在其中佔據了重要角色。
自己的這個小徒弟,在不知不覺中就成長了起來,在一次次下山歷練里,在自己若有若無的放手之中,成為頂天樑柱,做着一些讓她既驕傲又膽戰心驚的事情。晏千秋第一次這麼清楚的認識到,顧愈明在自己眼裏和在別人眼中絕對是全然不同的模樣。
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他在別人眼中是天之驕子或是弒殺魔頭,他在自己眼中永遠都是他本來的樣子。
“是什麼樣的事情呢?”晏千秋笑了笑,“你們斬魔大會,能搞出什麼樣的大事情?無非是討伐哪個魔頭,或者人族修士與魔修之間出現了什麼樣的矛盾,從中商議調和罷了,所以,你想帶看的是什麼?”
晏千秋說的倒也是實話,隨着人妖魔三族互通有無之後,種族的隔閡矛盾並沒有之前那麼明顯,雖然不至於有多麼和諧,但在絕大部分情況下,人魔二族還是可以相安無事的相處。斬魔大會也更像是一個形式,不過是有點事情就召集大家一起商量。那些標榜着出血修士的門派,如墨元宗之類,就此形式發表言論,認為人魔終不能共存,抬高純血修士的地位。
因此,斬魔大會雖然聚集了修仙界的青年才俊和德高望重之輩,但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成了某些宗門操縱年輕一輩的最好工具。
那麼顧愈明究竟是用什麼方式混入這些宗門之中的?是和他所說的身世有關么?
“是一件在大家心中懸而未決的事情。”顧愈明眼神閃爍,他認真的注視着晏千秋,緩緩道。“我雖然暫且不能對師父明說,但想來,師父應該也不難猜到。”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修仙界的眾位修士雖然目前看來與魔族並無什麼太大的矛盾,只因在很多方面兩個種族都是那場災難的受害者。
那場災難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已經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了。
但從那個,時候沒有人能夠忘掉這樣的兩個存在,他們被稱為魔族雙煞,讓修仙界的人憎惡無比,同樣也令魔界之人恐懼無比的——魔尊天澤君的後代。
啖寧魔祖與東籬君。
“師父,這天可能要變了。”顧愈明不知道為何突然俯首拉過了晏千秋的手,他的指端有些微涼,掌心卻仍有着些許的溫度。
不知道為何,晏千秋卻覺得心底一片冰冷。
“和我一起去吧,師父。”顧愈明偏着頭看她,整個眸光里滿滿都是她的身影。
晏千秋望着他漆黑的瞳仁笑着抽出了自己的手道:“乖徒兒,你難道還不了解你師父我?雖然我喜歡湊熱鬧,但是這種熱鬧,可不是我喜歡去的。”
顧愈明眼中的光芒一點一點消散:“可是師父……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去。”
“你在山下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很好,我很為你感到高興。”晏千秋抬起手來摸了摸他的頭,壞心眼的將他的頭髮揉的一團亂,“那個地方,我卻不一定要去參與,那是獨屬於你自己的天地。”
顧愈明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閃爍着一絲淡淡的委屈。
“可是無論你在外面是威風是狼狽是青年才俊還是平淡無奇,你只要記住,你都是我晏千秋的徒弟。”晏千秋撫上他的發頂,湊上前去,二人鼻尖對着鼻尖,呼吸交纏,氣息相融,“只要你還認我,我就絕對不會先放開你的手。”
“師父……”顧愈明驀地閉上了眼睛,他全身微微的顫動。
他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直視晏千秋的雙眼,只怕再多看一眼,就無法壓抑住自己心中的感情,任由其不斷的噴薄迸發,無法阻擋。
他怎麼會不認晏千秋……他怎麼會捨得不認她……
“好。那斬魔大會就由我一人前去,”顧愈明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恢復平靜,他直視着晏千秋一字一頓道,“就請師父在此等我滿載而歸。”
兩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
因為顧愈明剛剛洗髓不久,晏千秋不敢太過急躁,便讓他以靜養為宜,輔以靈藥引導他用靈氣環轉周身,修為上進益其實並不大。晏千秋對他去參加斬魔大會流露出了一絲擔心,卻沒曾想到,顧愈明心中卻看的很開。
他覺得這事欺瞞終究是瞞不住的,倒不如坦然一點,直說自己修為盡毀,不過從頭再來。
斬魔大會就在近兩日召開,這一日早上顧愈明向晏千秋辭行后就帶着那柄“修能”劍離開了摩羅山。
晏千秋盯着他的背影,覺得心中一片安寧,像極了暴風雨前的寧靜。
“千秋。”沖虛子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他也看見了顧愈明下山的身影,因此趁着顧愈明不在的時間偷偷溜了過來。
晏千秋拖着下巴,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沖虛子,你來啦。”
“怎麼了,徒弟走了就這麼沒精打采?”沖虛子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
晏千秋抬了抬眼皮:“你找我幹嘛呀?”
“我呀,”沖虛子頓了頓,不陰不陽道,“我是讓你好好認清你那個乖徒弟的真面目來了。”
“他?”晏千秋坐直了身體,回望着沖虛子,“怎麼了?”
沖虛子冷哼了一聲:“你還記得他托着我給鴻雁老兒寄的信么?”
“嗯,說是寄給他好友的,怎麼了?”晏千秋應道。
沖虛子從自己的衣領中扯了出來,冷笑道:“好友?那我倒是要問問,他什麼時候能和啖寧魔祖成為了好友?千秋,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
晏千秋怔怔盯着那封信箋,信口仍然用那把小劍封口,這小劍的模樣和顧愈明所用修能劍一模一樣。
“虧得我還鄭重的把這封信交到了鴻雁老兒的手上,結果他繞了一圈卻又給我送了回來,還笑話了我一通,直叫着有趣有趣,我這把老臉該往哪兒擱……”
沖虛子的話彷彿離晏千秋很遠很遠,她打開了信箋抽出了其中的宣紙,白晃晃的照的她眼睛一陣一陣發酸。
信的開頭就只有六個字。
“啖寧老祖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