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入V三合一

24.入V三合一

啖寧魔祖親啟。

晏千秋緩緩展開了信箋,熟悉的字跡漸漸顯露,一撇一捺收束有度,字形圓滑卻在筆鋒處出其不意的露出幾分桀驁。

她曾經一筆一劃在紙上教導顧愈明習字,晏千秋的字就像她的人,筆鋒磊落,落拓不羈,洋洋洒洒幾乎像是一副凌亂的畫,毫無章法可言。顧愈明那時年紀雖然尚小,卻也歪歪扭扭的寫得幾個字,他會照葫蘆畫瓢照着晏千秋的字描摹,眼見着字寫得越來越丑,頭不是頭,腳不是腳。

沖虛子連忙讓他們師徒二人的習字緩解暫停,買了許多字帖回來供顧愈明描紅,糾正了許久才將顧愈明用筆的那些壞習慣改的差不多了。

他的字也越寫越像他的人,看似端正規矩頗有章法,其實暗藏玄機,一筆一劃中都心有方圓,懷着丘壑。

“我早說什麼來着……”沖虛子不用看也知道那信上究竟寫了什麼,顧愈明怎麼可能知道晏千秋就是啖寧魔祖?這世間能將啖寧魔祖和晏千秋聯繫起來的人,他老頭子十個手指都數的出來,單絕對不包括顧愈明。

當初將顧愈明撿回來時,晏千秋心中也有了打算,現如今人魔兩界也算是相安無事,自從那場天地劫難之後,獲得了短暫的平靜。啖寧魔祖這個名頭一旦傳出來,勢必又要掀起軒然大波。無論是修仙界還是魔族都沒有辦法再承受一場大戰了,現下,他們需要的休養生息。

自那之後,她就已經鮮少再暴露在眾人面前。

“我就說這小子沒那麼簡單,日後總是要鬧出事情來的,當初你不信,一意孤行要收下他。收下他也就罷了,我無數次跟你說過,無論如何勿要掏心掏肺,到時候抽身不得,將自己圈了進去!”沖虛子站在晏千秋身邊頗為恨鐵不成鋼道,“現在呢?這下逼着你出去的,就是那養的這個捂不熟的狼崽子!”

沖虛子永遠都忘不掉第一次見到那孩子時的眼神,半身被血浸染的晏千秋牽着一個孩子的手走到他的面前。晏千秋一步一殺,仿若羅剎,然而,那甚至還不到她腰間的孩子,黑洞洞的眼神卻夾雜着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陰鷙。

那一刻,沖虛子心中一跳,就已經湧上了不安的情緒。

“他要你去斬魔大會?”沖虛子盯着晏千秋道,“以一個名門正派的身份,要求你這個魔祖去參加斬魔大會?”

說罷他自己都嗤笑出來:“這下斬的是誰,還不是昭然若揭,他當真以為,魔祖就那麼傻么?”

晏千秋眼神看着遠方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她晃了晃手中的信紙,指着最後一句,上面的落款並不是顧愈明三個字,而是“修遠道長”。

“這麼說來也是有意思,我收到了兩次前去斬魔大會的‘邀請’。”晏千秋又看了一會那個落款,覺得白紙黑字明晃晃的扎眼極了。

“之前他認為我是晏千秋,以徒弟顧愈明的身份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去斬魔大會看一場好戲,在他心中,我是他的師父,我是他最信賴的人。”晏千秋勾了勾嘴角,不知是好笑多一些,還是諷刺多一些,“現在這封信是第二次,他是修仙正派中擁有一定聲望的青年才俊修遠道長,我是啖寧魔祖,在他心中,我是他的敵人,是他最想要除去的人。”

“我還是他,想送給修仙界的盛大禮物。”

信箋從晏千秋手中滑落,被摩羅山巔的清風托起,飄飄悠悠的不知道帶到哪個角落,像是空中漂泊的小船,又像是茫然失措的飛鳥,離群索居。

晏千秋看着信紙從自己眼裏慢慢變成了一個白點消失遠去,心中並不知道該是什麼感情。既然是精心構築的謊言,即使再完美也終有被拆穿的一天,晏千秋知曉身份的事不可能瞞一輩子,顧愈明總歸要知道。

不過,這未免來的太快了一些。

而且千算萬算,她也從未想過,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被顧愈明親手翻出。

“你若是不去,這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打死那小子也不可能想到,晏千秋和啖寧魔祖是同一個人,至少你們師徒還能相安無事的繼續下去。”沖虛子一直站在晏千秋的旁邊,見她說完后就陷入沉默,想了一會便知道晏千秋心中到底是對顧愈明難以割捨,她若是能割捨,不斷的縱容顧愈明,還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么?

“最多也就是斬魔大會上那幫人被放了鴿子罷了,也沒有什麼大的損失。更何況,千秋你本身不就很喜歡這樣做?”想到了晏千秋平時的着做事風格,沖虛子故作輕鬆的笑了笑。

“信上說,他知道啖寧魔祖有一個十分上心的徒弟,好巧不巧他們的手上就有這個徒弟的把柄。若是不來,這個徒弟會遭遇什麼他們也無法保證了。他問我,啖寧魔祖有能力用一己之力與全修仙界對抗,來保下這個徒弟么?”晏千秋回想起信中所寫的,語聲有幾分冷森,這樣明顯的威脅,沒有人能夠淡然處之。

沖虛子沉默了一下,道:“他們怎麼會知道啖寧魔祖有個徒弟?”

“我也在想這件事。”晏千秋眯了眯眼睛,“我原先以為顧愈明是這件事情的一手策劃者,現在想來,或許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些。”

“與其說,這件事顧愈明是背後的策劃者,不如說,是暗中有什麼人引導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

沖虛子覺得微微詫異,眉毛上挑:“哦?”

晏千秋轉過身,走了兩步方才開口:“沖虛子你仔細想一想我們現在所知道的消息。最大的誤會,是在於我的雙重身份。”

“顧愈明不知道我就是啖寧魔祖,不然他不可能千里迢迢繞了一個大圈子找到鴻雁道人來幫他送信給我。”

沖虛子贊同:“這是自然,他也不可能知道你就是啖寧。”

“他既然能打聽到啖寧魔祖有個疼愛有佳的徒弟,難道還猜不出那個徒弟就是他自己么?”晏千秋笑了笑,“只能說他也從未懷疑過我。”

沖虛子有些茫然了,他看向晏千秋,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說的什麼。

“你不覺得太巧合了么,沖虛子?無論是顧愈明調查到了啖寧魔祖或許是他的父母仇人,還是他恰巧送信給啖寧魔祖,又恰巧知道啖寧有一個疼愛的徒弟。如果僅僅發生了一件事情,我可以理解為巧合,可如果這種種都撞在了一起,我想,就不是巧合能夠解釋的通了。”晏千秋反射性的摩挲着腰間的酒葫蘆,細細思索起來。

沖虛子回味了許久,這才恍然大悟道:“你是說,是背後有人設計了這一切!”

“沒錯。”晏千秋頷首,“背後設計這一切的人,一定知道我就是啖寧,同時也知道顧愈明就是讓啖寧上心的徒弟。所以,他藉著顧愈明這條餌,讓他順利進入斬魔大會,在修仙界之內嶄露頭角,再通過斬魔大會,放長線釣大魚。”

沖虛子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人不僅對我的底細十分清楚,而他最後的目標也十分明確,就是逼我出現,暴露身份。”晏千秋篤定道。

“這個人究竟是誰?”沖虛子連忙追問,“知曉你身份的現在已經沒有幾個人,一個一個排查過去,千秋心中可有個計較?”

“不會是我知道的人。”晏千秋在心中盤算良久才開口道,“這個人對我的身份了如指掌,卻沒有堂堂正正當著我的面出現,說明他的實力在我之下,甚至可以說是遠不如我,所以才會在暗中使出這樣的計謀,逼我出動,藉助眾人的力量除掉我。”

“敵人在明,我們在暗處……”沖虛子沉吟。

“把自己隱藏在眾人之中,就算我跳入圈套也很難找到罪魁禍首,這樣的人當真是很聰明。”晏千秋眸光之中的寒意一閃而過,讓她微挑的嘴角平添了幾分戾氣,“雖然沒有具體人選,卻也不難找出一個特徵。”

“首先,能引誘顧愈明上鉤的,必然是修仙界的德高望重之輩,而且,一定與顧愈明的身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這樣他才能通過身世問題布下這一條線。這幾年來,修仙界宗門雖然大大小小不可勝數,說話能有分量的並且能夠操縱着斬魔大會的,也不過只有兩個——墨元宗或者飛羽門,不難看出,此人應當在這兩個宗門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晏千秋越說聲音越輕,到了最後低聲困惑道,“難道說,顧愈明的出身與這兩個宗門息息相關?”

既然與這兩個宗門相關,想要除掉顧愈明的原因只能是因為,顧愈明的真實身份會撼動那個人現在固有的地位。

一絲暗光從晏千秋眼中劃過,她緊抿了唇線。

“這暗中之人心思如此縝密,那顧愈明他一個人……”沖虛子彷彿突然回過神來,欲言又止道。

“若我沒有猜錯,顧愈明是重要的棋子,也是那個人的目標之一。你以為,在我出現之後,就沒有顧愈明的事了么?我出現之時,身為啖寧魔祖的徒弟,顧愈明必將身敗名裂。此人用這樣的一個計謀,一箭雙鵰。既引出了我這個大魔頭,又除掉了他認為的潛在威脅,自然可以高枕無憂了。”晏千秋緊緊扣住了腰間的酒葫蘆,如果讓她猜到背後那人是誰……

她絕對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

呵,果真是她不問世事許久,這等算計都能落到自己的頭上!晏千秋面上似笑非笑,那樣的表情直看的沖虛子不寒而慄。她憎惡這樣的計算,更厭惡這樣歹毒的手段,衝著她來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將顧愈明也算進去!

他年紀尚輕,又那麼好強,究竟是怎麼樣的深仇大恨,要將他逼上絕路?!僅僅只是因為成為了擋路石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敢動她心心念念愛護着的徒弟……

簡直,不可饒恕。

“那千秋,你若是去了豈不是就正中那人的下懷?”沖虛子皺了皺眉頭思索道,“你若是不去,那人逼你不得,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總不可能毫無證據的指責你就是真正的啖寧魔祖吧?至於之後,不必打草驚蛇,你便可以繼續調查這個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晏千秋沒有看向沖虛子,只是微微嘆了口氣:“你覺得,有如此縝密心思的人,會給我逃脫的機會么?”

沖虛子困惑道:“何出此言?”

“那封信是顧愈明寫的,又何嘗不是背後那人的想法。”晏千秋苦笑一聲道,“我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修仙界來護住顧愈明么?”

沖虛子怔然:“這……”

以一敵眾,就算晏千秋自己能夠承受,顧愈明當真能夠受得了?這件事,不是晏千秋能夠說得算的。

“我若是不去,顧愈明今日也絕對不會從斬魔大會中走出來。如果我沒有猜錯,若是我今日不去,他就會成為那個被斬的‘魔’!”

晏千秋的話“砰”的重重砸在沖虛子的心上,泛起他無法承受的沉重。沖虛子不由自主的捂住胸口,腳步微微踉蹌了幾步,怔愣愣的看着晏千秋,連呼吸都在剎那中停止。

良久,他長舒一口氣道:“去或不去,這都是一個死局……”

他猛然提氣繼續道:“不,不行,千秋,你不能去!”

“我若是不去,對顧愈明來說就是死局。”晏千秋抬起頭來,眸光閃爍着不知名的微茫,“我若是去,是不是死局,還尚未可知。”

“那件事……那件事之後……”沖虛子喃喃道,“你若是出現了,必將承受着整個修仙界包括魔族的怒意,那是你也無法抗拒的!”

“你忘了東籬君么?”

聽見小小晏的魔君封號,晏千秋的眼神暗了暗:“終究要來。”

“千秋!”沖虛子搶在她之前攔住了她的去路,“你想好了嗎?你做的已經夠多了,那樣的怒氣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也不是你該承受的!”

“嗯。”晏千秋毫不猶豫的繞開他走了過去,“我想的很清楚了。”

摩羅山巔,霧海翻滾,波雲詭譎,其中電閃雷鳴,隱隱是一場巨大的風暴。

“沖虛子,有句話你說的真的沒錯。”晏千秋看着快要大變的天色,不自覺的笑了笑,“當日你一直勸我不要在顧愈明身上耗費太多的心力,不然難以抽身,所累的還是我自己。”

“千秋……”沖虛子的臉色變化莫測。

“但真到了這個時候,我竟然覺得,即使無法抽身也沒什麼。”遠處有雨點被颶風裹挾着零散的撲在她的臉上,可她笑容中的戾氣卻漸漸散去,無比開懷,“就算是為了顧愈明,我也要賭上一賭。”

當一個人身後有着想要守護的東西,即使孤身一人對抗整個天地,她也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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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魔大會的地點在毗鄰海邊的永陵,地處墨元宗與飛羽門管轄之地的交界,在這裏百姓一向安居樂業,南來北往的修士也多在此地補給,繁華熱鬧。

很久之前,永陵並不是在海邊之地。居住在海邊的老人時常會說著從他們的祖爺爺祖奶奶那輩聽過的傳說,永陵的旁邊原先還有一片大陸叫雲水鎮。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那雲水之地不是一塊土地,其下卻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玄龜,那些雲水鎮的人這麼多年來都一直活在龜背上。直到有一天,一群仙人過來喚醒了玄龜,這玄龜便從海面上浮起,去了仙境,再無痕迹。

至於雲水鎮的人,也所剩無幾。

這些老人說起故事來,還心有餘悸,彷彿他們親眼見到了那樣的景象,嚇得他們的小孫子小孫女躲進他們的懷中,瞪着眼睛。

“那永陵也會在龜背上嗎?”年幼的孩子會這樣問。

“當然不是,據說當年那個玄龜離開時,呼朋引伴,可這世間只獨獨剩下他一個玄龜了。”老人們會這樣回答。

現在的永陵絕對算得上是大的城鎮,也是每一個地圖上必不可少的標註點。

斬魔大會的地點就設在永陵城中的浩氣堂內。

顧愈明坐在裏面,手中端着杯青玉茶盞,輕啜着沒有說話。他的上首坐着墨元宗的掌門凌絕頂和飛羽門乾陽道人的親傳大弟子章之棠。

他們四人周圍有法器縈繞,鑄成一道半透明的膜,與場外隔絕。顧愈明一開始看見這個陣勢也有些驚訝,但很快就釋然了。

畢竟啖寧魔祖實力莫測,一切確實要小心為上。

乾陽道人近日閉關,故而讓他的大弟子章之棠代其前來。章之棠卻也不是單獨一人,他的身邊還坐着一個女修,穿着一襲白衣,冷若冰霜。

顧愈明收回了眼神,看着茶盞中的沸水燙着茶葉上下翻滾。

章之棠有個未婚妻他一早就有聽說,名叫鸞佩,據說出身於一個小宗門中,不過自身資質不錯。今日一見資質尚且不多說,長得倒也是十分可人。這姑娘自幼就十分喜歡跟着章之棠,容姿也是萬里挑一,難怪乾陽道人滿意了。

只是章之棠究竟喜不喜歡,就沒人知道了。

顧愈明放下了茶盞,看着自己身邊空着的座位有些無奈的收回了視線。

原本他今日也該有人陪伴着一同過來的。只是那人在這方面卻出奇的執拗,真讓他是逼也逼不得,也捨不得。

不過也罷,她那張臉出來也是拈花惹草。顧愈明摩挲着自己的掌心,恨恨的想到,別以為那會章之棠看她的眼神不對自己沒發現,那種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就算與章之棠還算熟悉,他都無法忍受,恨不得將章之棠生吞活剝了才好!

“顧道友,如今身體恢復的如何了?”章之棠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回過頭來溫和的笑了笑詢問道。

顧愈明頷首:“已無大礙。”

鸞佩聽見他們的對話,轉過臉來盯着顧愈明,不知道是不是顧愈明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幾分陰沉,讓他心中有些發毛。

“修為被廢后調養很重要,我觀道友體質尚可,隱隱有着增強的趨勢,想必也是調養的好。”章之棠笑道。

顧愈明聽見他話語中若有若無的試探晏千秋的意思,心下有些不悅,卻也不好直說,索性坦然道:“有人關心,自然調養的好。”

“哦?”章之棠也不知究竟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還是壓根兒就沒聽出這話外之意,“那顧道友下次可要將那‘有心人’帶出來給我們看一看。”

座下幾個人鬨笑着舉起了杯子,紛紛誇讚道:“修遠道友龍姿鳳章,會有人傾心也是正常的事,要是沒有人,我們才要覺得奇怪呢。”

“是這樣,所以現下因受到奸/人所害導致修為盡毀也莫要懈氣,想要早日重回之前的修為不也是小事一樁?”

說罷,幾個人相視一笑,語氣中有幾分不懷好意道:“雙/修之法事半功倍,修遠道友大可以拉着有心人試上一試……”

聽見他們說的如此不堪,原本因為修為盡廢而每每被人戳到痛楚的顧愈明面色越發不虞,章之棠察覺到后連忙適時打斷道:“我第一次代師父來主持這次斬魔大會,如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待會還請各位前輩道友海涵包容。”

“哪裏哪裏……”

“豈敢豈敢,章公子客氣了。”

眾人被這話岔開后,就將之前對顧愈明的調侃忘的一乾二淨,轉而恭維起了章之棠。見到了章之棠又不得不說幾句他身邊的未婚妻鸞佩,幾下一來,沒有人再能想起顧愈明修為盡廢的事情。

顧愈明面無表情的將茶水一飲而盡。

章公子。

顧道友。

飛羽門與其他宗門的性質並不是完全相同的,原先的飛羽門是修仙界的世家,其家主就姓章,幾代綿延實力深厚,與第一宗門墨元宗不相上下。上一代家主章之鶴年少有為,乃天之驕子,更是將章家帶向了巔峰。

只可惜,之後那一場災禍……章之鶴身隕,章家隕落者十之八九,當時章之鶴的嫡子章之棠尚未成才,無奈之下才有長老乾陽道人暫且出來主持大局,改名飛羽門對外招收弟子,擴充宗門,直到章之棠實力成熟。

如今,乾陽道人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慢慢將宗門事務教於章之棠,盼他早日成為章家的新一代接班人,重新扛起世家的大旗。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章之鶴雖然身隕,但從前種種仍然留在世間,修仙界對章之棠也尊敬有加,處處都尊一聲“章公子”。

他從來不敢想像,自己也有這樣的一天……

從章之棠告訴他之後,自己就不免動了心思,原來他也可以被稱為章公子。

章之棠說他的父親原來還有一個血脈,與他是同父異母,只是那場災禍之後不知去往何方,銷聲匿跡許久,他一直想要找回那個章家的血脈,畢竟那個孩子的身上也流淌着章之鶴的血脈。如今飛羽門百廢俱興,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自己的兄弟姐妹共振家業。

然而貼合時間,晏千秋髮現他的地點,年紀竟然都恰好,再加上顧愈明的資質,正與當年的章之鶴如出一轍。這驚人的巧合,讓章之棠留了心眼。

他用了家傳里專門用以鑒別血脈的法器偶然之下驚異的發現,顧愈明與法器無比貼合,正是章家的人。

正是這一發現,讓章之棠和顧愈明皆是驚愕不已。

章之棠欣喜大過於驚訝,而對於顧愈明來說便是驚訝大過於欣喜了。

章家擁有嚴格的血脈篩選,他們的家族絕對不會接受人魔或者人妖混血,聯姻的家族也往往是天之驕子,故而他們家皆是純血修士,這樣一來,擁有嫡傳血脈的那一支,出生之時資質就會比其他要好上許多。

顧愈明自認為自己出身鄉野,師出無名,在外遊歷皆要靠實力說話,因此吃過許多明裡暗裏的苦頭。他又生性好強多疑,不願屈居人下,因此比許多人更要努力十分。章之棠這一番,倒好像是天上掉下來了一個餡餅一般,讓他措手不及。

只是章之棠考量到,猝然認祖歸宗必然會遭到各種質疑,待他們二人聯手將父親之仇報了,到時候正好光明正大的迎回顧愈明,共同振興章家。

顧愈明內心糾結良久,他對章家來說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只不過聽說過罷了。故而,回去后才會詢問晏千秋,不曾記得的父母之仇是否要報,晏千秋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會,他似乎被晏千秋的熱血點燃,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那就報了吧。將這仇報了,他成為堂堂正正的章家子弟,成為世家中的一員,到時候,他必要許以晏千秋一個盛大的盟誓大典,晏千秋要什麼,他就給她什麼。

他再也不是她的徒弟,她也不再是他的師父。

這樣想着的顧愈明夢裏幾乎都要笑出聲來,師父啊……徒弟終有一日,能用自己的雙手給你這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

在那之後,顧愈明就與章之棠一起慢慢調查之前那一場舊事。

比之千百年前來說,這場災禍並沒有過去很久,可所有人對那段記憶都十分模糊,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們只知道,那一場災禍源於魔族雙煞。有傳說,是啖寧魔祖與東籬君突然反目,二人自相殘殺,卻在鬥爭之際,將整個天地毀成一片血海。亦有人說,啖寧魔祖與東籬君反目之後,啖寧魔祖出逃魔族,東籬君一怒之下,伏屍百萬,流血千里。釀成了那場修仙界和魔界共同的禍事。

就是在那場禍事中,章之鶴為了阻撓東籬君對修仙界的大舉進攻,以修仙之體力戰七天七夜,最後靈力盡枯,萬箭穿心而死。

章之鶴身隕之後,修仙界再難阻攔東籬君的弒殺,這片大地上,許多宗門集體被滅,甚至不留活口,章家在乾陽道人的護佑之下拼勁全力才保下了章之棠,留下了章之鶴的嫡傳血脈,只待事態平息,終有重返之時……

東籬君與啖寧魔祖的反目本身就有些雲裏霧裏,這兩人何以反目?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本該相互扶持,卻不知道為何突然至此。更不要說,東籬君一怒之下毀滅天地,卻在某一日眾人所見太陽突然爆炸,之後東籬君再無聲息。

“那還用說么?這就是天道。”打聽到這裏時,章之棠卻出奇的淡定,只是冷笑道,“他嗜殺成性,屠屍百萬,連天道也無法容忍,必將斬殺此魔。”

東籬君銷聲匿跡之後,他們終於打聽到了啖寧魔祖尚在人間的消息。

東籬之禍,何嘗不是啖寧之錯?

父母之仇既然東籬君已經被天道所斬殺,就由啖寧魔祖來償還,對整個天下人,都不失為一個好的交代,這也是他們兄弟二人打算送給整個修仙界的一份大禮。

魔族雙煞一日不全滅,修仙界就不可能完全放下心來,那樣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景象,任誰也無法再經歷一次了。

“啖寧魔祖當真還在人世?”顧愈明聽到旁邊有人低聲討論,連忙斂住心神,坐直了腰板。

“這是自然。你們知不知道乾陽道人的一個徒弟,叫卿雨的?”有人小聲回答道,“原本也是個好好的小姑娘,資質甚佳,乾陽道人也有點意思,想讓章之棠與她……”

那人說到這裏微微笑了一下,“若不是後來的事,恐怕這鸞佩也什麼機會了。”

“什麼事?”其他人追問。

“卿雨被人奪舍了。”那人道,“成日裏瘋瘋癲癲,盡說些胡言亂語,說這個要死,那個活不了多久,若是這樣也就算了。”

“我聽說啊,是乾陽道人親自將她廢了功法,”那人越說聲音越小,“那丫頭不知道從哪裏得知的密事,一說一個準,她說那人要死那人絕對活不過這個月,她也曾發瘋時亂說,說顧愈明要被人暗算,廢盡修為……她知道許許多多的秘密。乾陽道人只說,她是奪舍了,其實……”

“大約是被關起來了。”那人神神秘秘道,“泄露了太多的天機,怎麼會不瘋呢?原先也是個十分機靈的小丫頭。”

“她說的幾件大事都准了,後來又說自己見到了啖寧魔祖,啖寧魔祖想讓她忘掉自己看見她的那件事,只是她留了后招,沒有完全忘掉。飛羽門的人調查了一下,有一次這小丫頭偷偷出門,結果從天上昏迷着掉了下來,大約就是那天遇到了啖寧魔祖。”

“所以啊,他們才相信大約啖寧那老魔頭是真的還在人世。”

顧愈明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頭。卿雨那丫頭,他也有印象,他曾設計過她,結果她被沖虛子賀晏千秋趕了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很久之後,章之棠也帶着他去見過。說話顛三倒四,被關在暗室里身不如死,若是他早就一掌了結了她的性命,以斷她現在所受之苦。可章之棠又說畢竟是自己一同長大的小師妹,怎麼也不忍心讓她就這樣了結。

只是,對於卿雨是什麼時候瘋的,顧愈明心中存有疑惑。

至少在遇到啖寧魔祖之後,卿雨神志還是完好的,只是之後再聽說時她便被人奪舍,開始胡言亂語起來。顧愈明曾經懷疑過乾陽道人,只是手中證據不足,因而也在心中暗暗記了一筆,只怕飛羽門之中的人,手腳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乾淨。

“那啖寧魔祖今天一定回來么?”又有人開口詢問了。

“她啊……”章之棠意味深長的看了顧愈明一眼,“自然會來。”

顧愈明全當沒有看見,對於這出空城計,他遠沒有章之棠那麼樂觀。只是章之棠胸有成竹,說他已經知道了啖寧魔祖的徒弟是誰並且佈下了埋伏,若是啖寧魔祖不來,他很快就可以下手,殺個措手不及,保證讓啖寧魔祖追悔莫及。

真是沒想到,這嗜殺的啖寧魔祖也會如此疼徒弟。

顧愈明因此對啖寧有了幾分好感,只因為,他也有個十分疼愛他的師父。他可以十分篤定,如果是自己出事,不論什麼情況,晏千秋都會趕到他身邊,不讓旁人動他分毫。

想到晏千秋,他心中又舒暢了幾分,忍不住掛着一抹笑意。

他原本就生的極為雋秀,此時笑起來當真是令人春風拂面,心生好感。眾人原本怕他因為修為盡廢心情不好,此時也都大着膽子向前搭話,漸漸聊開了起來。

天色漸暗,啖寧魔祖仍然不見蹤影。

座下許多人已經十分不耐煩了,忍不住抱怨道:“這就讓我們傻等了一天?!”

“啖寧魔祖呢?!”

“對啊,她人呢?人呢?”

顧愈明見堂下鬧哄哄成了一團,和章之棠對視了一眼,站起身來安撫道:“各位稍安勿躁,即便是啖寧魔祖現在還未現身,我們也不會讓大家今日空手而歸。”

“沒錯,”章之棠也站了起來,他沒有看向顧愈明,只是突然揚起聲音道,“諸君,請助我將這位假冒的修遠道長顧愈明拿下!”

他周身的法器收緊,驀地將顧愈明環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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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是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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