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費珂(7)
“那人是誰?”儘管格子刻意壓低了聲音,可他扭曲的面部、前傾的身子和我呲牙裂嘴的樣子還是引來旁邊人好奇的目光。“你放開我。”“那人是誰?”“是誰都和你沒關係。”格子盯着我,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盯着我。突然他站了起來,不由分說地拉起我往外走。掙扎中,我碰翻了桌上的紙杯,杯中的可樂灑在了我的褲子和鞋上。“是不是折磨我你覺得很快樂?啊——”格子拉着我急急地往前走着,一邊大聲質問着我。我不知道他要把我拉到哪兒去。我想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我被迫跟着格子的步子,灑上了可樂的褲子看起來很臟。路邊停着一輛正在下客的出租,格子拉開後門,把我推了進去。司機問去哪兒,格子說,你先往前開。他把頭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看得出來,他在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快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司機把音樂聲調低,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遍,去哪兒。格子猛然睜開眼,說,和誠小區。我想讓司機停車,然後下車,然後回到我的住所,不再屈從於格子的暴力,不再讓重複了無數遍的過程再重複一遍。可結果呢,我只是把身體靠在了椅背上,像格子一樣也閉上了眼。我知道接下來會怎樣,爭論,激烈的爭論,更為激烈的爭論,上升為暴力,最後在一次瘋狂的、夾雜着複雜的感**彩的**中結束,關係又回到爭論前,或者還略有上升,彷彿在這之前的衝突就是為了這一場有強度的身體狂歡,就像是狂歡前一場特別的前戲,而衝突的激烈程度和從狂歡中獲得的快樂成正比。可這一次不是這樣的,我比任何一次都有決心,必須得結束。往樓上走的時候,我說,這一次我們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談一談。格子冷笑了一聲,沒有接我的話。格子的房子打掃得很乾凈,像是個有女主人的家。格子把鑰匙扔在茶几上,搬過一張凳子,坐在我對面。“那人是誰?”“這個我不想說。”“你不是說要和我心平氣和地談談嗎?”“是,可這和那人沒關係。我們說分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沒有這個人,我們也會分手的,這你是知道的。”“我只知道我們分不了手的,再說一千遍也還是這樣,不只是因為我離不開你或你離不開我,而是我們都離不開對方。”“是,以前是這樣,但現在變了,一切都是會變的。聽我說,格子,沒有一成不變的東西,沒有,尤其是感情這東西。”“去你的,你為什麼總是對我說這種話,讓我失望,讓我覺得沒有意思,讓我覺得沒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你以前是那麼地好,善良,溫柔,懂事,怎麼就變了呢,你怎麼就變了呢?”格子的身體向前探着,他又迷惑又痛苦的樣子讓我難過。“其實這些年大家都在變,生活在變,想法在變,認識也在變。我從來沒有否定過我們的愛,可那已經過去了。我們現在在一起不是吵就是打,這已經不是愛了,無非是互相消耗互相折磨罷了,這還有什麼意思。”“那是你變了,我對你沒變,你心裏很清楚,你是在找借口。那人是誰,你告訴我,我有權利知道。”“我不想說。不管你信還是不信,那個人的確和我們眼下在談的這個話題沒有關係,況且我和他也談不上有什麼關係。”“你是不是和他睡過了?”“沒有。”“不要騙我。”格子盯着我的眼睛,我覺得他是在等待我情緒的爆發,似乎他的情緒只有藉助我激烈情緒的反作用力才能更徹底地發泄出來。我從包里拿出煙,點上。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對他來說都是個刺激,我不想刺激他。“說話呀,是不是很舒服,比我做得好,是吧,讓你滿足,讓你離不開了,是不是?是不是?”我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煙就被格子奪了過去,扔在地上,隨後他的人也撲了上來。又來了,又來了,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動作,熟悉的方式,我下意識地用胳膊擋住我的臉,我不想讓木頭看到我鼻青臉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