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費珂(2)
第一次在朋友的生日聚會上見到木頭,他來晚了,被主人安排坐在一桌年輕人中間。那天他穿得很正式,好象還特意做了頭髮,在一桌挖空心思怎麼穿得稀奇古怪的年輕人面前顯得那麼扎眼,甚至可笑。他向在坐的每個人微笑。他的笑很特別,你可以感覺到他在笑,可他臉上的五官卻幾乎沒有移位。他吃得很少,只在別人招呼動筷子的時候才吃上一口。給人感覺他到這兒來只是為了坐一坐。我就坐在和他成45度角的地方。我也吃得很少,只是跟誰賭氣似的大口大口地喝着杯中的干白。我剛和格子吵了一架,倆人都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併發誓再也不在一起了。我們已經說過五百次分手了,說得越多我們越知道這只是成千上萬次中的一次。一桌人就我和木頭不在吃,所以無形中我們就有了同志的感覺。在上完那道松鼠桂魚之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條淋了一身茄汁的桂魚身上,我下意識地去看那個老不動筷子的男人。這時我們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他又一次給了我一個很特別的笑容,還幅度很小地點了下頭。事後我們常回憶那天的情形,如果不是我剛和格子吵完架,我一定會把注意力放在吃上的,也許就不會有四目相交的那一刻,也許就沒有往下的事了。但是木頭不同意我的說法,他說從看見我的第一眼,他就覺得我們是質地相同的一類人,我們的氣息是相通的。有一個細節我一直沒告訴木頭,那是真正在一瞬間打動我的。他側過身去點煙,火機打着的那一瞬間,我在他那被火光照亮的臉上看到了落寞和疲憊,中年人才有的落寞和疲憊。我感覺自己的心動了一下,很突兀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