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才八歲,你要我長多高。」她這醫學天才從不為這種小事擔憂,等她年歲到了,不想長高也不行,她估算自己大約可以長到一六五,不高也不矮,標準身材。
「妹妹……」辛大郎還想再勸,讓她感受一下打獵的快活。
「哥哥,你沒瞧見我的籮筐都滿了嗎?我采了不少藥草,正累着,想歇會兒。」誰說她沒動,柴胡、半夏、黃花地丁、五味子都采了,還有手臂粗的雞血藤。
看着壓得結實的籮筐,辛大郎摸着頭憨笑。「好啦!那妹妹休息,小心四周的蛇蟻,有事高喊一聲,哥能聽見。」
「好,順便跟娘說該回去了,不要趕盡殺絕,她五月初才殺了一頭大貓,虎骨酒都能開封了。」家裏又不缺錢,那麽拚干什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準備上戰場殺敵。
說辛家不缺銀子,其實也有點小缺,而且大多都花在她身上,不過她娘和她哥願意,她也用得心安理得。
「娘,我要學醫。」
當一個五歲小丫頭開口說了這句話,一般人家肯定會以為她瘋了,對古人來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況且學醫可是要出去拋頭露面的,有哪家父母會答應,但是她知道她娘沒有這種老舊觀念。
果然,辛靜湖想也沒想就點頭了,當下砸了二十兩買了幾本醫書,又花錢請了一位老大夫教授最粗淺的藥理,並教她認識藥草。
不過這些她早就知曉了,她只是假裝從頭學起,然後有意無意的展現醫學上的天分,老大夫教了一年便沒東西可教了,萬般感慨後生可畏。
後來她又要求打一套針具,花了快一百兩銀子,辛靜湖同樣花得一點也不心疼,不過一有空閑她便會帶著兒子進山,一方面教便宜兒子如何打獵,一方面多打些獵物好賣錢。
最近她又打算打一組刀具,要兩百兩銀子,動大手術用的,有備無患,正好她手中有一本《華佗開刀術》,用來糊弄兩句也行得通,辛靜湖真信了她是從書上學來的。
因為見過真正的天才,所以辛靜湖相信女兒的說詞以外,也認定她有學醫的天分,在現代,天才多不可數,古代一定也有隻是許多都被埋沒了。
更何況天才有先天聰慧,以及後天造就兩種,努力也能成材,沒見她女兒有天賦外,仍不忘手捧醫書用功嗎。
「女兒呀!一整天看書不累嗎?」一個倒吊的人從天而落,黑亮如瀑的烏絲落在書頁上。
「娘啊,你整天演猴子不累嗎?」辛未塵將醫書挪個方位,繼續細閱。
「什麽演猴子,不孝。」辛靜湖從樹榦上滑下來,直接一倒就枕在女兒大腿上,母女倆的角色有點對調。
「蹦蹦跳跳,從這裏跑到那裏,又從那裏爬回這裏,不像猴子嗎?娘,忠言逆耳。」要她趴伏在草叢中一個時辰不動,她肯定撐不住,別提拉弓射箭後的急起直追。
摘摘蘑菇、采采草藥的體力她還有,走路當健身,彎腰深蹲是瘦身,若要和野獸搏鬥,面臨生死關頭,請別找她,她胳臂沒人家粗,一擰就折了,風險大的事離她越遠越好。
「你真是我生的嗎?」辛靜湖一臉懷疑。
辛未塵橫了她一眼。「我不確定,也許你該問穩婆,剛出生的小孩沒有記憶,我尚未聰明到無所不能。」
「呿!少年老成。」她哪裏像個小姑娘,比和尚還淡定沉着,風吹雨打都動搖不了。
「娘,你二十五歲了。」辛未塵語重心長地道。
「二十五歲又怎樣?」正是她前一世死去的年齡。
那時她帶着七名隊友進行伏擊行動,誰知後腦杓忽地一疼,一顆銀色子彈從眉心飛出,她不知是誰下的手便死了。
不過她很明白是她最信任的隊友乾的,想殺她,唯有在她不設防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得手,她不會提防身後的自己人。
「幼稚天真也有個底線,再過兩、三年,你兒子就要說親了,你可能不到三十歲就要當祖母了。」那時她還能這般……活潑嗎?弓箭一背上山打獵,讓人笑話兒孫不孝,竟令祖母如此操勞。
「三十歲的祖母?!」辛靜湖嚇得不輕,顯然沒想過這回事,古人普遍早婚,十三、四歲成親的大有人在,年初入洞房,年尾就能抱個小娃娃。
見她嚇得蹦起身,辛未塵噗哧一笑。「娘呀!你要做好準備,哥哥一頓能吃五碗飯,很快就長大了。」還取笑她矮,他個兒長這麽高也沒討到什麽好處。
「你這心眼不好的丫頭少說風涼話,以後叫你哥少吃一點,最多三碗飯……啊!這是什麽?」剛剛地面好像上下震了一下……
「地牛翻身嗎?」好像又不是。
忽地,地面又傳來輕微的震動,像巨大野獸在遠方跑動,還有隱約咆哮傳來,母女倆的臉色同時一變。
「不好,是熊瞎子!」
「娘,哥哥他……」遇熊了。
像是火在後頭燒着,兩人使勁的奔跑,尋着震動來源很快到達深潭邊,一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們都是一臉驚駭。
「不、不要過來!娘、妹妹,快跑,不要過來!啊——跑,不要管我……」辛大郎的雙手緊緊抱着比腰還粗的樹榦,掛在上頭,渾身發抖,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樹底下有一頭髮怒的大黑熊直起龐大身軀,前掌抓着樹猛力搖晃,熊吼一聲大過一聲。
那頭大熊站起來有兩個人高,一身抖呀抖的橫肉起碼有幾百斤,十分驚人,最可怕的是,熊的力氣太大,快把樹給弄倒了,一旦辛大郎鬆手,或是樹倒了,他的一條小命也沒了,黑熊一腳就能將他踩死。
突然間,一顆雞蛋大的石頭往黑熊的頭部砸去,正中目標。
「你們在干什麽?娘,快帶妹妹走,不要再惹熊生氣了,牠太大了,你們應付不了!」辛大郎在樹上大喊,被砸個正着的大黑熊搖動笨重的黑色大頭,對空熊吼。
一顆接一顆的石頭朝黑熊的腦袋瓜子猛砸,牠氣得直吼,前掌落地,轉身朝兩道在不遠處晃動的影子直奔而去。
辛大郎急得都快哭了,他飛快的爬下樹,拾起掉落的箭囊和弓箭,朝熊背射出一箭。
中了!但熊皮太厚,沒感覺,牠繼續奔跑。
辛大郎在後頭追着,又連續射出好幾箭,可是熊跑得太快,這幾箭都沒射中,他心急如焚。
「讓開,讓我來!」弓拉到最緊的辛靜湖一腳將女兒踢開,身體一挪,佔了最佳的位置,隨即拉弓的手一放。
第一箭,射入大黑熊的眉心,明顯受到影響的大黑熊跑得慢了些,牠痛得熊掌一揮,插在眉心的箭身斷了一截。
受傷的熊更暴躁了,加速跑了起來,想衝過去把射箭的人一口咬死。
第二箭,筆直地插在熊頸上,噴射的血液如湧泉,黑熊像瘋了似的凄厲怒吼,似要拚着一口氣將傷害牠的人撕裂,牠兩眼發紅,震動的空氣能感覺到牠的怒意。
辛靜湖不疾不徐地朝黑熊的胸口射出第三箭,牠痛苦的仰天一咆,雖然離死不遠,卻依然未停下腳步,讓人驚懼牠的威力。
「娘,快拉這根繩子。」
看着塞入手中的堅韌細繩,辛靜湖從方才看到射出的箭帶了一根長長的「尾巴」,就愕然瞠大的眼睛更大了。「你幾時在我的箭上綁上細繩的?」
「娘,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和我聊聊我有多機智伶俐嗎?」命在旦夕了還有閒情逸緻聊天,她娘也真是個心寬的。
「小機伶鬼。」誰抵得上她滿肚子壞水。
「拉——」
辛靜湖怕隨着熊的靠近令繩子不夠緊繃,力道不足,將繩索拋過上方的樹枝後用力一扯,有着倒鉤的箭頭因箭身上的繩子瞬間被拉出,插中心臟的箭鉤帶出許多碎肉,燙熱的熊血噴出,鮮血淋漓。
砰的一聲重重響起,黑熊倒地不起。
「死了嗎?」
「還在動。」
等了一會兒。
「娘,死了沒?」
「你娘還沒死,活得好好的。」會不會說話,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