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薛清自然也知道這些情況,自太學成立之後,膠東王的俸祿倒有一半都用在那些地方,便是祖父也時常資助他們,說這些人中將來必出國之棟樑。
她立即贊同道:「王妃所言極是,軍中原就有軍衣軍糧,且大家都去勞軍,想來供應不至於缺少,我們不如全力資助儒生們。」
兩人議定後便開了庫房,將王府的布匹全拿了出來做寒衣,衣裳做成最簡單的披風,這樣白天能穿,晚上能蓋,又容易做又實用,就連素波也親手做了好幾件。
到了發寒衣的時候,素波便去了太學。
其實她本不想去的,但是膠東王和薛清都一定要她出面,她就笑着將一件件厚實的披風發給了貧窮的儒生們,又鼓勵他們努力學習,早日為朝廷效力。
與高不可攀的膠東王相比,笑語晏晏的膠東王妃是那樣和藹可親,她發給大家的寒衣又是那樣的溫暖,在儒生們的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贈人玫瑰手留余香,素波做了好事心情很愉悅,抬眼見到了何老先生和徐寧,便趕緊上前,「你們怎麽都來了?」
何老先生和徐寧笑道:「今天是王爺講學的日子,我們自然要過來。」
太學裏時常有講學,由大儒們為學子講解學問,膠東王每個月也會講一次。
素波看他每每都要提前數日開始認真讀書,寫下好多好多的文稿,又一遍遍地修改,她雖然翻看過,可總是沒讀完就睡著了,今日真正遇到他講學,她不由得問:「王爺講得好嗎?」
徐寧就責備地看着侄女道:「你竟不知道王爺講學有多精彩?不說太學的士子,便是我們以及文瀾閣里的大儒,就是薛太傅也每次必到的。」
何老先生也道:「先前講學只在太學裏,後來因為人越來越多,才移到了文瀾閣,這裏恐怕僅比含元殿略小一些而已,又沒有任何器物,最為寬敞。眼下時辰還早,一會兒便到處都坐滿了人,有時人太多了,後面的人坐不下只能站着聽呢。」
早知道膠東王書讀得好,但真沒想到他能這樣厲害,素波身為兩世學渣,對於學業着實熱衷不起來,但卻不耽誤她對學霸有着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景仰,膠東王就是一個超級學霸!
想到自己和學霸的故事,素波難免自豪起來,但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不好再說別的,只問:「我給叔父做的茯苓茶可每日喝着?」
徐寧笑了,「自然每日都喝,覺得身子好了許多呢。王府事務繁雜,又要服侍王爺,你不必總惦記着我。」
這時,留福過來了,先躬身行禮向徐寧和何老先生問好,然後才向素波道:「王爺就要講學了,請王妃到殿內,好一同升座。」
素波順着留福的手看了過去,整個文瀾閣大廳十分寬敞,廳內沒有擺放任何傢俱物品,唯有南邊一處高階之上並排放着兩個紅緞坐褥,膠東王這是要自己陪着他一起坐在那裏呢。
想到這裏,素波覺得臉上微微發燒,就擺了擺手,「我又不懂多少學問,就不過去了。」說完與徐寧、何老先生打了招呼便向外退了出去。
發寒衣的日子是膠東王選的,讓素波疑心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自己與他坐在文瀾閣大廳上。
膠東王竟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不避外人地對自己好,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男子通常不會在外面對妻子如此親密,唯有膠東王一片真心不知掩藏。
因此素波雖然拒了,卻捨不得立即離開,退到廳外後回頭去看,只見膠東王頭戴玉冠,身着蟒袍轉了出來,卻沒有立即坐下,目光向下一掃,看到素波就微微笑了起來。
素波平日很常看到膠東王穿着正式衣冠的樣子,但此時覺得他格外威嚴英俊,心裏立即冒出了上前捏捏他的臉的想法,然後趕緊將手握了起來,就怕自己一時控制不住,真做出那樣丟人的事。
素波的心怦怦地跳着,她覺得自己不能繼續站在這裏了,恰好寒衣也發得差不多,她拉着薛清出了文瀾閣,卻又不想回王府,便道:「我們去轉轉吧。」
文瀾閣於她們其實是故地,重遊之下發現這一年多的時間竟有了不少變化,西邊徐家最初住的一排房舍已經重新翻建成高大的藏書樓;先前的廚房也變成了食堂的模樣——正是自己告訴膠東王的;東邊的精舍也添了許多新宅。
薛清就說:「如今王爺禮賢下士、勤奮好學,文瀾閣吸引了許多知名的學者,先前的房舍都不夠用了呢。」
兩人說說笑笑一直走到了月湖邊,上了拱橋,小小的湖面微微蕩漾起瀲灩的波光,太陽照在上面,映出一片金色,頗值一觀。
突然有人笑着招呼道:「膠東王妃,過了拱橋那邊的草叢裏有許多鴛鴦,不如過去看看?」
素波抬頭一看,竟是陸辰,不知他怎麽到這裏的,厭惡地道:「滾!」
陸辰今日是來找張慎行的,到了太學得知素波在發放寒衣,一時頭腦發暈就混到了文瀾閣,一路跟蹤,見素波身邊只帶着一名女官便來獻殷勤,被叱責了一點也不惱,涎着臉笑道:「我是好心來陪表弟妹的。」
一語未了,馮律飛奔到了橋上,一把揪起陸辰,按在地上問:「請王妃示下,如何處置?」
素波見馮律來了,就放下心,「不是讓你們隨便轉轉嗎?怎麽正好過來?」
「雖然文瀾閣里一向平安,但王爺命下官一定要貼身護衛,眼下王妃是在橋上,下官才晚了的,若是在湖邊,連一句話都不會容他說出來。」馮律說著大喝一聲,「王府護衛何在?」
橋下立即出現了十數人,個個威武健壯。
素波瞧瞧陸辰,笑問:「你是不是從來沒把膠東王府放在眼裏?」
陸辰還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大膽地過來搭話,沒想到卻被按在橋上,那冰冷堅硬的石頭硌得他渾身都痛,再看着按住自己的侍衛和橋下的人,他着實後悔了,「不是,我就是想與表弟妹打個招呼……」
薛清在文瀾閣里住過些日子,深知陸辰是什麽人,生氣地喝道:「你是什麽東西,竟敢胡亂與王妃攀親?!」
這時,張慎行跑了過來,立即跪下致歉,「都是下官的錯,一時沒有看住表弟,還請王妃容下官帶表弟回去。」如今的膠東王府哪裏是陸辰能得罪得起的,他只盼着膠東王妃能高抬貴手放過陸辰。
素波看着張慎行,當初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的那個人現在跪着向自己叩頭,不禁在心裏感慨時移事易,自己終於有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論起素波痛恨的人共有三個,除了鄧十九之外就是張慎行和陸辰,鄧十九已經被她扔到水裏報復過了,眼下張慎行和陸辰就在她手裏,便想着乾脆也扔到水裏吧。
素波才要吩咐馮律,就見原本跪着的張慎行突然手腳亂劃地飛下橋去,撲通一聲將湖面砸出巨大的水花,再回頭就見膠東王又將陸辰也踢了下去,又是一個巨大的水花。
素波恨不得拍手叫好,但文瀾閣畢竟不是自己府里,便笑着小聲讚美道:「王爺踢得真不錯!」
馮律趕緊回稟,「王爺每日練功,早有所成。」
雖然素波不大相信膠東王在武功上會有什麽成就,但是他那兩腳看起來力道的確不小,遂點頭向馮律道:「馮參軍教導有功,回府有賞。」又指着橋頭馮律手下的兒郎們,「他們也都有分!」
馮律曲膝謝了,又如來時一般無聲無息地退下去。
素波見膠東王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就上前攜了他的手,「我們回府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才走到橋頭,便聽留福在後面吩咐,語氣間頗有氣勢,「將這兩個登徒子拿了送到丞相府和光祿勳府上,請他們好好教導子弟,這一次王爺看在他們長輩的面子上只小懲而已,下次就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