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二章[08.23]
她難受又無助地閉眼,軟軟抬了手,也不知自己要做什麼。
不經意間觸上他的裹上藥布,她方寸一軟,終於徐徐睜開迷濛淚眼,可憐兮兮地看向他。
似是察覺到她的痛,雲烈的纏吻逐漸多了安撫、誘哄般的溫存,像預備飽餐前的猛獸忽然自己關上了閘門。
等到她面上因痛而起的青白漸漸重歸春意緋紅,「猛獸」便徹底關不住了。
「出閘」的雲烈當真不負他的名,就像《神異經》裏所說的那種「火山」,周身似帶着烈焰的滔天熔漿,經暴風而不弱,歷狂雨卻不熄。
那陣痛感漸漸鈍去后,羅翠微便覺自己被整個拋入那滔天熔漿中,浮浮沉沉盡皆身不由己。
萬般滋味駁雜在腦中,將她攪和得一片混沌。
她止不住顫聲輕泣,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哭;就像她說不清之後的所有感知該是「痛」,還是「痛快」。
最後的最後,一室紅燭明光中,她卻覺得自己眼前遽暗,惟他那對湛湛雙眸似夜色天幕中的兩池繁星,將她從身到心,徹底淹沒。
羅翠微再醒來時,又薄青天光透窗而入,床頭紅燭燃燒殆盡。
周身無力,有帶了薄繭的溫熱大手正以極其恰當的勁道,耐心地按揉着她酸痛的肌理。
見她醒轉,雲烈沉聲悶笑,「就你這樣,還敢揚言讓我‘愛怎麼樣怎麼樣’?」
沉嗓略啞,像心疼又像得意。
羅翠微沙沙軟嗓中帶了濃濃鼻音:「什麼……揚言……」
顯是昨夜被折騰得太徹底,她腦子還有些混沌迷糊,平日的口齒伶俐全都死光了。
見她的模樣着實是累極又慘極,雲烈起身下榻隨意套了衣衫,又拿寬大錦袍將她密密裹好,便抱了她去凈室。
好在此時天色將醒未醒,府中眾人大多還未起身,不然羅翠微大約沒臉見人了。
雲烈先將她放在凈室外間的椅子上坐好,自己去了旁邊的灌水小房敲醒了當值的侍者。
待熱水備好灌入內間方池后,雲烈才重又抱起她繞過屏風進了內間。
覷見他伸手來掀裹在自己身上的袍子,羅翠微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啞聲告饒,「你身上有傷,可別、別亂來。」
她真的累到一個不行,對「安安靜靜、‘清清白白’泡個澡」是很歡迎的;可若他又要「胡作非為」,她大約是承受不起了。
雲烈以幽深目光將她上下逡巡一遍,壞笑着嚇唬她,「不亂來,我抱你進來做什麼?」
果然嚇得羅翠微一個激靈,滿面炸紅,耳廓脹熱,心房急速鼓噪。
連句告饒的話也說不出來,只會可憐巴巴地輕輕搖頭了。
雲烈替她除了那袍子,輕輕將她沒入方池中的熱水裏,恨鐵不成鋼地坐在池沿笑瞪她一眼。
「沒出息。」惡劣地掬了些水灑在她臉上。
溫暖的熱水沒過肩頭,羅翠微舒服地閉目逸出一身輕嘆,腦袋無力地搭在池沿上,沒精神計較他幼稚的滋擾。
沙沙的嗓音嬌慵含混又綿軟疲乏,「在這種事上……我暫時還沒打算……很有出息……」
「先別睡,有事同你商量。」雲烈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聽出他嗓音里的鄭重其事,羅翠微仰起臉,虛虛將眼皮撐開一道縫。
「若我請封臨川,你同意嗎?」
此時的羅翠微腦子還有些跟不上趟,緩了緩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怎麼會想到……在這裏,談這麼正經的事?」羅翠微歪着腦袋,疑惑地望着他。
「因為風光太好,若不談些正經的事,」雲烈無奈而剋制地撇開頭,隱忍輕嘆,「我怕我就會做些不正經的事。」
「什麼風……」羅翠微直身一個垂眸,頓時整個人都清醒了。
池中的水清澈見底。
清澈,見底。
無論什麼「風光」,都是一覽無餘的。
緊接着,昭王殿下就毫無意外地被他的王妃——
以羞憤的目光驅出了凈室。
笑鬧歸笑鬧,可畢竟「請封藩地」對任何一個王府來說都是大事,當然是要正經商量的。
待到羅翠微午歇醒來,終於神清氣爽了,與雲烈一道去了書房,又吩咐人送來一壺酸棗茶,這才正經開始商量這件大事。
書房的桌案上攤了一張「大縉全境堪輿圖」。
「所以,你早就打定主意,只要一得了機會,就會儘快請封就藩,避免捲入儲位之爭?」
羅翠微在桌案前站定,問得平淡又冷靜,彷彿「儲位」只是一樁不大不小的買賣。
跟在她身後的雲烈走過來,自身後環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輕笑,「若你希望我去爭,那我……」
「我有那麼傻?」羅翠微自他懷中轉過頭,嬌潑潑笑覷他一眼,「若你成了儲君,那就意味着你將來會成陛下;若你成了陛下,那我豈不是就得同眾多後宮佳麗一道來爭你?這種一看就會虧到血本無歸的買賣,我才不會做。」
「就知道你捨不得我,」雲烈眉眼飛揚,眸心流轉着得意華彩,「放心,包管讓你穩賺不賠的。」
「那還真是多謝你啊。」
羅翠微笑哼哼隨口敷衍一句后,轉回頭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張堪輿圖,一邊伸出手向擺在桌案右側的梅子青茶壺探去。
雲烈輕輕拍下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拎了小壺替她斟了一杯果茶喂到她唇邊。
「我不像雲熾、雲汐那般,有母家親族背後護持;又不似雲煥那般擅在父皇面前賣乖討巧,若是硬要捲入儲位爭奪,勝算根本不大;便是勉強勝了,也未必當真坐得穩。」
雲烈在她耳畔耐心地解釋,「我很早就已明白,在儲位落定之前請封就藩,才是我最好的出路。」
然他的母親一生困囿於後宮之中,眼界格局狹窄有限,從沒想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