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入宮
翌日天明,待夕若煙醒轉,北冥風早已起身收拾妥當,擺駕去了太極殿上朝。慶兒入殿侍候,不時拿着餘光去瞧,面上儘是掩不住的笑意。
夕若煙被她望得一時不耐,縴手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肢,假怒道:“再瞧,就罰你留在宮中打掃院子去。”
“不笑了不笑了,奴婢還不是替主子你高興嘛!”慶兒掩唇笑着,昨個兒她守夜,裏頭的談話雖聽得不是特別清楚,卻也隱約聽見了嬉笑之聲,可見外頭那些個糟心的事並未影響到主子,她自然是開心的。
纖細的手指靈活地在腰間打了一個花結,慶兒恍然回過味來,一臉詫異的抬頭看着夕若煙,“主子你剛才說什麼?難不成,你要出宮?”
夕若煙點頭,“是啊,好久沒去醉仙樓了,怪是有些想念那裏的黃金雞。怎麼,你也想跟着一起?”
“那是自然。”慶兒抱着夕若煙的手臂甜甜一笑,忽又現出點點擔憂來,“可是主子如今身份不同,又懷有身孕,此時外頭正亂,怕是不太安全吶!”
“放心吧,此事昨晚我同聖上已經商量過了,他會派暗衛保護我們周全,至於別的……屆時,我們只需作平常百姓裝扮,從後門進入即可。”夕若煙拍拍慶兒的手背,扶着她的手臂走向妝枱。
夕若煙素常不喜濃妝艷抹,慶兒特意從衣櫃中翻找出一件黛藍色紗裙,長發挽起,簪一素凈的玉蘭釵,配以同一花色的耳墜,玉顏素麵,霞姿月韻。
待草草收拾一番,用了早膳,夕若煙叮囑乳娘好生照顧小郡主,便帶着慶兒拿着出宮令牌去了醉仙樓。
祁王謀反,京中百姓人心惶惶,但畢竟尚未攻打至此,雖說坊間流言多多,但與往常並無二般。街上人潮擁擠,花樓夜夜笙歌,連帶着各大酒肆飯館依舊是人滿為患。
素簡的馬車在巷口停下,慶兒率先下了馬車,才扶着夕若煙小心下了車攆。待替她戴好帷帽,二人這才撇下馬車徑直入了小巷。
來時慶兒便已着人通知了柳玉暇,主僕二人行至一角門處,慶兒上前輕叩了兩聲,旋即角門打開,柳玉暇親自開了門。
“快快進來吧。”
慶兒頷首,扶着夕若煙踏上石階,入了角門。
柳玉暇探身出來望了四周,待發現並無異樣,這才轉身將門掩好,進入內里。
今日醉仙樓生意極佳,前頭已是座無虛席,人在後院仍可隱約聽見幾分吵嚷之聲。
柳玉暇徑直領了二人至三樓,待入了房間,慶兒替夕若煙摘下帷帽,這才露出輕紗下那張仙姿佚貌來。
柳玉暇合上門,回頭瞧了她許久,待目光下移落到那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突然撲哧一笑。
夕若煙被她看得一陣不舒服,索性背過身去,就着屋內的圓凳而坐,並不理會。
慶兒左右瞧瞧,拿手在柳玉暇眼前晃了晃,努嘴道:“玉姐姐你在看什麼?瞧得人渾身的不自在。”邊說著,雙手還配合著搓了搓雙臂,當真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柳玉暇笑笑,推着她也跟着坐到夕若煙身邊去,抬眼瞧了一瞧,又是忍不住一笑。待得夕若煙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她方才止了笑意,老老實實解釋。
“我只是瞧着若煙姑娘與從前大不一樣,這周身的氣質呀,更是貴重不凡!如今有了龍子,一出生可指不定就是太子人選呢!如今姑娘還肯來我這小店,當真是瑤池仙子下凡,叫我蓬蓽生輝呢!”柳玉暇掩唇笑得那叫一個花枝亂顫,旁人阿諛奉承的話自她嘴裏說出來更是略勝一籌,擺明了是在拍馬屁。
無人應她,她便又一個人笑得開懷,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鄭重起來,煞有其事的改口:“不對不對,如今啊,可不該叫若煙姑娘了,得叫貴妃娘娘才是。”
柳玉暇越發的來了勁兒,夕若煙本不想搭理她的,可眼瞧着她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便拉下了臉色,佯裝怒道:“好個貧嘴多舌的小蹄子,看樣子,是日子過得太安逸了,想我給你來點刺激的?”
小巧的白瓷杯子在手中打轉,夕若煙拿着眼風去瞧她,話里半是不耐半是威脅,卻實在管用的很,屋裏的笑聲剎那間便散了。
柳玉暇吃了一癟,又着實是不敢開罪,只好壓下悶氣往肚子裏咽,兀自喝了一大杯茶水壓着心頭不滿。
這會兒卻換成慶兒笑得開心了,“誰叫玉姐姐你一貫的口沒遮攔,這下可是針尖對麥芒,恰好碰上了吧。”
“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也不知道幫幫我,可見平日裏我都是白疼你了。”柳玉暇拿着手中的團扇作勢就要去打慶兒,偏偏慶兒也是個鬼精靈的,當時就躲到夕若煙身後,做做鬼臉,叫她看了也是沒轍。
一杯溫水潤了潤喉嚨,瞧她們嬉笑也夠了,夕若煙這才悠悠着開了口:“行了,我來找你可是有要緊事的。”
柳玉暇詫異的看着夕若煙,復又看了看慶兒。慶兒點了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既是如此,柳玉暇這便才端正了態度,好好的坐直了身,道:“你且說來聽聽。”
夕若煙不言,只將懷中放得甚是妥帖的一個小匣子置於桌上。柳玉暇正要伸手去開,卻被她一把按住,“你附耳過來,我細細說與你聽。”
柳玉暇雖是疑惑,卻到底是應了,果真附耳過去。
在醉仙樓中逗留了小半個時辰,交待好事情,夕若煙便起身告辭了。
北朝軍隊明早卯時準時出發,秦樺一走,司徒菀琰便要入宮與她同住。雖是平日裏要好的,但吃穿住行方面一應也是得安排得妥妥噹噹,尤其司徒菀琰現已懷孕六月,各個方面更是馬虎不得。
索性鳳鸞殿還挺大,她住在東殿,西殿卻還空着。命人好生打點一番,又着人日日換上鮮花熏着,杯具用物一應也是嶄新的,紗窗珠簾也有按照司徒菀琰的喜好更換過,可見是用了心的。
次日早早的夕若煙便起了身,待到巳時至,方有宮人稟報,說是將軍夫人已經入了宮,現已到了鳳鸞殿外。
夕若煙早早的就盼着了,當即起身上前去。
司徒菀琰迎面走來,她正要福身行禮,夕若煙卻一把將她拉起,含笑道:“挺着個大肚子還遵從這些個規矩做什麼,也不嫌累得慌。”
“到底是宮裏,叫人瞧見了總歸是不好。”司徒菀琰有些躊躇,原本入宮便不是她的本意,如今若是連面上的規矩也不顧了,怕是得落人口舌。
夕若煙卻渾不在意,目光一掃四下,眾宮人紛紛垂頭不敢冒犯,說出的話似是對着司徒菀琰,卻更像是在警示旁人。
她道:“秦將軍帶兵打仗,本宮理應照顧你,好讓他無後顧之憂。再者,你腹中懷的,可是本宮的義子,你我姐妹相稱,又何必顧及那些個虛禮。”
司徒菀琰仍舊覺得有些不妥,但夕若煙已牽過她的手,揚聲對着眾宮人吩咐:“從即日起,秦夫人暫居鳳鸞殿,爾等對她,亦要像對本宮一般,絕不可有絲毫怠慢。倘若叫本宮發現你們有什麼侍候不周,不盡心的地方,本宮斷不輕饒。”
“奴婢謹遵貴妃娘娘吩咐,定盡心侍奉主子,不敢怠慢。”
眾人齊聲應道,夕若煙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轉過身,再看向司徒菀琰之時已是和顏悅色,“我將西殿僻出與你居住,現已經都佈置妥當了,你可要隨我前去看看?若還有什麼需添置的地方,也好早早的與我說。”
司徒菀琰默了默,旋即含笑應了。
有宮人在前領路,慶兒、花頌一左一右侍奉在在家主子身側,夕若煙與司徒菀琰卻相互攙扶,一路上有說有笑,看盡周遭景色,再加點評一二。
西殿背靠山石,有亭閣樓台,有雕欄畫棟,雖不及東殿地勢好,但也是極寬敞、極華麗之處。
早前夕若煙便已將日用之物一應準備妥當,是以此番進宮,司徒菀琰便也略微只帶了幾件換洗衣物,可瞧着這精心佈置的寢殿,倒是頗有幾分不好意思。
她環視寢殿一周,大到屏風妝枱、衣櫃軟榻,小到珠釵翠環、書畫字幅,件件皆是按照自己的喜好佈置。她甚喜焚香,卻因腹中之子有所忌諱,殿中便以鮮花替代香料,真真是用了心的。
“我不過是來小住,你又何必如此費心思。”司徒菀琰轉身握住夕若煙的手,想想都有些難以心安。
夕若煙卻只笑笑,拉着她踱步入內,“吃穿住行,除了其他三樣,住也是得講究的。只是時間匆忙,有些東西可能備得不全,待日後你缺什麼,只管和我說。另外,我還撥了幾個宮人給你,有兩個年紀輕的,但極是伶俐。”
話落,便有四個着粉色宮裝的女子走上前來,其中兩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但言談舉止甚是老成妥帖。
司徒菀琰於此更是不好意思,“早知會讓你如此費心安排,我就不該來添麻煩的。”
“現在嫌麻煩,當初讓我做你孩子乾娘的時候,怎麼沒想着日後會麻煩我呢?”夕若煙莞爾,見司徒菀琰臉皮薄,兩團紅暈隱隱透出肌膚,便也不逗她了,“對了,前幾日司衣司要給我做新衣來着,我讓人按照你的尺寸也給你做了兩身,這會兒都已經送過來了,我們一起去試試?”
司徒菀琰盛情難卻,推脫不得,便只好應了,隨她一同去了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