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周氏開口說道:「莫將軍這一次是要出征的,那你成親了之後,準備是留在京都之中,還是跟着他一道?」
忽然想到了夢境之中的杜瑩然,她那幸福的笑容,那兩點梨渦乍現時候的暖意,齊灼華聽到自己徐徐開口:「我會跟着一塊兒去。」
周氏聽到了女兒的語氣是說不出的堅定,也就說道:「這樣也好。」女兒留在京都之中,家中還能夠照顧一二,只是新婚燕爾,就兩地分離,也是讓人煩惱。女兒跟着莫將軍出征,或許日子比不得京都之中安逸,卻正好讓兩人相處出感情。周氏原本還在搖擺不停,此時女兒的語氣堅定,讓她舒了一口氣,「我讓人打聽一下,那裏缺什麼,都帶去。」
齊灼華偎依在母親的懷中,「娘,您真好。」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推了柳蓮安,唯有母親自始至終並不相信。
「傻丫頭。」周氏一想到女兒很快就要嫁人,心中也是不舍。母女兩人很是溫存說了話,快到了午間的時候,有孟府送來了信箋。並沒有避開齊灼華,周氏就拆開了信箋,信中寫明了兩樁事,一件事是趙老夫人醒了過來,另一件事情則是客居在孟府的柳蓮安的殤亡。
齊灼華看到了老夫人醒了過來,聲音都是顫抖的,「娘,上面說柳家姑娘死了。」
周氏說道:「柳家丫頭的身子不好,說是得了風寒去了。」
齊灼華忽然就想到了昨晚上的夢境,難怪自己會夢到前生的事情,原來是柳蓮安死了。柳蓮安得了風寒死了,和前生柳蓮安溺水而亡的對外說辭是一模一樣。那麼杜瑩然呢……還有在前世,老夫人並不曾醒過來,一年之後,身子日漸消瘦,便止住了呼吸,怎麼現在就醒過來了,心裏想着,就問出了。
「應該是瑩然丫頭做的。」周氏說道,見着女兒的面色蒼白,就開口說道:「丫頭,你怎麼就和瑩然丫頭過不去!她讓趙老夫人醒過來是好事。」
「不是,」齊灼華搖頭,「我只是在想,她怎麼樣了。」
「誰?」
「表妹。」
齊灼華想要知道,柳蓮安究竟是怎麼殤亡的,杜瑩然不會告訴她,孟舒志也不會,唯有一個人可以知道,那便是孟玉溪了。
齊灼華到了舞樂院的時候,便見着孟玉溪的足尖點地,整個人在飛速的旋轉,衣袖上沾染的淡香隨着她的舞動送入到了鼻尖。齊灼華一直等到孟玉溪跳完了一隻舞曲,才輕輕拍手。孟玉溪的舞蹈比自己還要好得多了。
「華姐姐,你怎麼來了。」孟玉溪的額頭上還有些汗水,歪了歪頭說道。
齊灼華想到了昨天的夢,夢中的孟玉溪一直對待自己是冷冷冰冰,自從柳蓮安死後,眼眸之中更是有融化不開的堅冰,此時的孟玉溪顯然並沒有因為柳蓮安的死介懷,齊灼華柔聲說道:「我剛剛知道了你表姐去了的事情,以往的時候,你總是說起她,便想要過來陪陪你。」齊灼華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着孟玉溪的表情,看到自己說完了之後,孟玉溪的神色有些冰冷。
「她身子素來是不好,」孟玉溪說道,「先前心裏已經隱隱有了預感,並不難過。」自從在湖邊聽到了柳蓮安的驚呼,看到了柳蓮安滾落在了地上,她跳入到了湖水之中救了她,全了最後的姐妹的情誼,而聽到柳蓮安清醒過來的話之後,拿一個巴掌,則是了結了她們的情誼。
孟玉溪的目光清朗,她是一個隱藏不住自己情緒的人,現在的孟玉溪更是不過及笄之年,齊灼華知道孟玉溪說的是真話,孟玉溪對柳蓮安的死當真是不難過的。那麼杜瑩然呢?
「救了趙老夫人,表妹的醫術真真是越發高明了。」齊灼華再次開口。
孟玉溪的唇角微微揚起,就連澄澈的瞳眸里也閃現了愉悅的光芒,她重重點頭,「恩啊。這一次全多虧了嫂子。」
柳蓮安真真切切已經死了,而孟玉溪一丁點也不怪杜瑩然,齊灼華想到了夢中的自己,嫁人之後原本應當應了她的名字,逃之夭夭,灼灼其華,她的生命卻因為柳蓮安的死而黯淡了。想到了夢裏的杜瑩然的得意,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出門之前母親周氏對她千叮嚀萬囑咐的話,也拋之腦後,「說起來,我也挺久沒有拜會表妹了,她還在京郊外的別院裏住着嗎?」
孟玉溪點點頭,「恩。不過她現在並不方便見客。」
「怎麼能說是客,我是她表姐啊。」齊灼華笑了,孟玉溪這樣說了,她反而越發想要去看看杜瑩然了。
孟玉溪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有些不大好,「嫂子身子有些不舒服,不適合見旁人,華姐姐你以前是最為溫柔賢淑不過的了,為什麼說了不方便見客,你還要見一見嫂子。」
齊灼華垂下了眼眸,「因為我要嫁人了,原本是定在秋日的,現在改到下個月六號,表妹在齊府住了那麼久,她於我自然是不同的,我想親自告訴她這個消息。」
聽到齊灼華這樣說,孟玉溪也不好攔着齊灼華了,就說道,「那什麼時候呢?」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齊灼華說道,「無論是老夫人好了,還是柳姑娘去了,孟府總是許多事的,我陪你去請假。」
孟玉溪點點頭,和齊灼華一起去請了假,這段時間孟玉溪請了不少假期,因着知道孟府老夫人醒過來,加上客居在孟府的表姑娘又去了,並沒有為難孟玉溪。
「對了,你的手怎麼了。」齊灼華問道,忽然想到了在夢中,那帶着血的巴掌重重扇在自己臉上的滋味,齊灼華忍不住單手伏在了面頰上。
「沒什麼。」孟玉溪說道,「被煩人的野草劃了一下,嫂子已經替我處理了,這樣的傷勢不過是幾天之後就好了。」
齊灼華沒有想到那麼快就看到杜瑩然和孟舒志,杜瑩然坐在帶着輪子的椅子上,孟舒志對着她耳畔說著什麼,讓杜瑩然笑了,兩點梨渦顯現,對孟舒志說著什麼,孟舒志的手指劃過她柔軟的髮絲。
柳蓮安死了,杜瑩然雖然似乎是傷着了腿,卻並不是如同自己上一世一樣狼狽,兩人眉眼之間的情意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到的。
孟玉溪手上的傷,還有柳蓮安逝去所謂的風寒之說,佐證了她的猜測,柳蓮安選擇了和上一輩子一樣的法子去陷害杜瑩然,那麼她為什麼能夠全身而退,讓孟舒志看她的目光依然溫暖而繾綣。
孟舒志的目光幾乎可以說是讓齊灼華所有的心理防線都崩塌了,她一直以來告訴自己,選擇遠離孟舒志是她今生做過的最對的選擇,但是見到了此時的杜瑩然,她後悔了,她當真是愛過孟舒志的,見過他狀元遊街的風采,新婚時候挑開蓋頭的驚艷。如果她能夠勇敢一點,今生仍選擇孟舒志,那麼被他溫柔看着的,是不是就是自己?
「華姐姐,你怎麼了?」孟玉溪的話,讓杜瑩然和孟舒志都看了過來。
並沒有理會孟玉溪,齊灼華往前走了一步,「表妹,我想和我私下裏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