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離劫
我到北京上大學后做的第一件事兒是去了趟動物園,滿足了一下兒時的夢想;大學畢業後幾個同學重逢,做的第一件事兒是吆五喝六地在自己的屋子裏打了幾圈麻將,滿足了一下大學時的夢想——在不用擔驚受怕的環境裏痛痛快快地打麻將。畢業幾年後,又見到了已經退休的張科長。這時也成為上班族的我已經能跟他平等對話了,但仍有餘悸,就邀請他打了兩圈麻將,消解一下心中的陰影。“你們這些學生啊,真不懂事,你們的條件這麼好,就是不知道好好珍惜,哪像我們,當年想學習都沒地方……”在飯桌上,張科長又開始了他語重心長的嘮叨,但這一次我們卻真的是聽進去了,儘管已晚。像張科長這樣的學校行政人員往往有一個被蹉跎掉的青春,所以他們一見我們這種敗家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這樣的人還包括另一所兄弟院校的另一位科長,這樣的話也被這位科長在一個男生宿舍中說出來過。當時的情景是這樣的:他隱隱約約聽到這個宿舍中有麻將聲,就敲響門。報明身份后,等了頗有一會兒,他才被請進去——宿舍里只有三個人,看起來不像在打麻將。撲空后的他略顯失望,準備好的一肚子訓話也得說出來才不至於憋得慌,於是就坐到床邊,跟這三個學生開始了苦口婆心的思想教育,與張科長那番話差相彷彿。他沒有想到的是,當時屋裏確有四個人正在玩牌。為了偽造現場,他們急中生不智,讓一個人爬到了窗外手扒窗檯隱藏起來。科長的憶苦思甜剛進行了不到六分之一處,窗外傳來一聲慘叫……一個學生從二樓掉下,摔至小腿骨折。打麻將的人有手疼的,有眼疼的,有頭疼的,有心疼的,從1989年那個秋天開始,又多了個一打麻將就腿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