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連橫合縱(前二)
狂風夾雜着暴雨,宛若天河倒灌般的傾斜而下,細密駁雜的雨幕擊打在青瓦飛檐,雕廊畫棟之上,然後破碎成更小的水滴,便被自帶的勢能推開,然後重重的朝着四處揮散,假山亭台,池水幽篁,青松翠柏,宛若將所有暴露在雨幕下的場景都蒙上了一絲細細的白紗。
“轟……”
閃電帶着驚雷以一種震人心魄的姿態由遠及近,頃刻,巨大的雷聲宛若巨獸怒吼,震得房間撲凌凌的亂顫。
電光映射間,屋中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清晰起來,就連奶娘那隻欺霜賽雪的手,也被照的分毫畢現。
“手別抖,很痛……”
程處亮轉頭看了她一眼,他的眉頭皺的很緊,額頭上也滿是汗漬,順着目光望去,卻見那隻素手中正捏着一根,被彎成了半圓的細針,細針被細線連接着的那邊,正是程處亮身上那些宛若大嘴般翻轉着的傷口。
鮮血順着針線流入傷口,然後又順着皮膚跌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與外面琅琊下的落雨聲,遙相呼應着。
“家裏,還有什麼人?”程處亮輕聲問道,隨後咬緊了牙關,待那隻針線又前進了一截,這才又重新鬆開。
“丈夫,還有一個十四歲孩子。”奶娘的聲音聽起來舒服了很多,便是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也依稀的綻放了一絲笑容。
只是這笑容被那張慘白的臉,襯托的有點恐怖。
“十四歲?倒是該成婚了。”程處亮聞聲點頭,隨後又問:“男孩女孩?”
“男孩。”
“丈夫,是做什麼的?”
“是農戶,本分的漢子,沒甚本事,靠着這些年的例錢,在藍田買了些田。”
“做人,憑良心,做事,平本分,本分點沒什麼不好。”感覺奶娘的手抖了抖,程處亮呲着牙吸氣道:“時常見面么?”
“似我們這等宮人,若無急事,是不許回家的。”說著,又縫了一針,只是這針封的且重且深,似是不在狀態。
看來,她的女紅也沒她自誇的那般好,程處亮有些失望。
“好了,縫完了。”說著,將針線放回一個盛着烈酒的碗裏,隨後便就要替他包紮傷口。
“先不用了……反正一會兒還得拆。”奶娘的手輕輕抖了抖,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隨後猛然想起了什麼,也顧不得外面疾風暴雨,猛然便就朝着門外走去。
“哐當……”
“咔擦……”
房門洞開,細雨被狂風卷攜到屋內,迎着一閃而逝的電光,將奶娘那張本就恐怖的白粉臉,映襯得越發蒼白恐怖。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人,雨幕中,那群平日裏眼高於頂的公主衛士們,此時竟已是落魄的跪在地上,雨水打擊這架在他們脖頸上的鋼刀,發出一陣陣叮叮的脆響,應和着滴答叮咚的落雨聲,顯得格外動聽。
地上還有兩具穿着護衛鎧甲的屍體,一個中年人,跟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兩人就那樣仰面朝天的躺在雨幕中,鮮血宛若被稀釋的墨汁那般,順着胸口不斷滑落到腳面深的積水中,然後迅速揮散開來。
緩步而行,似是失去了靈魂一般的跪扶在屍體一側,奶娘此時眼中已經儘是絕望。
這時候程處亮穿着蓑衣,頭戴斗笠的跟了上來,輕輕拍了拍奶娘的肩膀,隨後輕聲道:“這兩個你人認識么?”
奶娘沒說話,但那處在震驚,並且顫抖着的屍體,卻深深的出賣了她。
程處亮一副被欺騙了的委屈表情,對着兩具屍體嘆聲道:“你不誠實,而且也不本分……”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啊!?他還只是個孩子!還只是個孩子啊!”奶娘早已癱軟在地上,雨水將她的妝容衝掉,露出一張並不很美麗的面容,她顫抖着哭泣,憤怒且恐懼的對程處亮嘶吼着。
長得真丑,怪不得每天花那麼長時間化妝……
“干,我該乾的事兒,嗯,就是本分之內的事兒……”程處亮幽幽回到,隨後嘆聲道:“人就該有敬畏之心,若沒有,吃虧是遲早的事,好人壞人,都不要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你這種人沒有敬畏之心,就像是王冠上的蒼蠅,自己覺得榮耀,其實在別人看來也並不比廁所里的更高貴。”
隨後看着那兩具屍體,哼聲輕笑道:“還本分農戶,本你麻痹……帶走!”
……
……
太極宮,甘露殿。
李世民這時候正站在大殿門口看雨,邊上常何躬身而立:“多番核實,清河公主府府令王二郎,府丞王源為父子,邑司官劉凡娘乃其妻母,王家在藍田得地六百,盡皆為劉凡娘入宮后所得。”
預約下越大,李世民的臉色也是越發陰沉,半晌后才哼聲道:“可與二郎遇刺之事有關?”
“尚未查實!”
“大唐國都,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就敢公然行刺一個從二品的國公,這是在跟朕示威?還是覺得他們大的無法無天啦!”
李世民揉了揉額頭,隨後擺了擺手道:“着大理寺與百騎司合查!另着吏部司嚴查各王府公主府官吏,若有裙帶,嚴懲不貸!令着吏部自查,這事兒一個小小的吏部司沒膽子做!”
刺客是誰心照不宣,為何刺殺亦是不用過多猜測,對於這些人,李世民很頭疼,正如程處亮所想的那樣,對於他來說,世家是臂膀,更是掣肘,但奈何世家聲望太高,權威太重。
他很想帶兵將那些混賬們一個個的剿了,這個念頭自從他等級那日起就未曾斷過,但,可能么?
心有餘,而力不逮。
世家啊……
迴廊上,宦官的腳步聲匆匆行來,李世民轉頭望去,喃喃嘆氣:“又怎麼啦。”
宦官在殿門外跪下,恭敬地道:“陛下,東阿縣公程處亮於朝陽門外求見。”
李世民聞言一嘆:“又是個不省心的!叫他進來。”
“縣公,縣公讓我給您捎個話……”
李世民擰起了眉:“稍話?”
那宦官小心翼翼的看了李世民一眼,隨後輕聲道:“縣公說,若您不答應,他便就回去了。”
李世民呆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雙手狠狠一拂,隨後怒喝道:“孽障!正是將朕當成甚麼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城門么!”
氣了半晌,這才漸漸平息,隨後看着那戰戰兢兢的宦官說道:“他說什麼?”
龍顏大怒,宦官愈發惶恐,將頭挨在地上,哆嗦道:“縣公……縣公說今天他被插了七刀,這七刀全是替公主殿下挨得,他叫奴婢問問陛下……”
怒眼圓瞪,李世民呲牙到:“他說甚!”
宦官聞言為難的低下了頭,面色就接到:“他……他說……他說,他老程家是山東人,山東漢子,講義氣,夠朋友,為朋友情願兩肋叉刀!問您,願不願意替他挨兩刀……”
李世民倒吸一口涼氣,頓時知覺的天玄地磚了起來,幽幽了半晌這才喃喃罵道:“這孽障!這孽障!”
宦官猛地磕頭:“陛下,奴婢只是轉述啊,並無對陛下有半分不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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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司封司主管文官的階、品授予、俸祿等級、賞賜、朝集等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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