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徐九微拿着茶杯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
莫沉淵真是被魏謹言所殺?!
還是說,這只是她出現幻聽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魏謹言接下來的話打碎了。
換了個舒服一些的姿勢靠在桌前,魏謹言神色平淡,嘴角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漫聲道:“也不能全說不是被陷害的,至少一開始的確是有陷阱等着我去跳。”
徐九微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安靜地聽着他的話。
“昨夜我到了棲鳳宮,正殿裏大門開着,一個侍衛也沒有,莫沉淵身受重傷躺在地上,說是有人威脅他讓他派人傳喚我前去。我見他掙扎得十分痛苦,就好心再補了兩刀。”
他說得輕描淡寫,彷彿談論的不是什麼血腥至極的謀殺事件,而是有趣的極樂之事。
認知被狠狠打破的徐九微獃滯地望着他好看的側臉,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那……那個秦公公是……”
“哦?他……”魏謹言晃了晃茶杯,淡然道:“我讓湛清殺的。”
“為什麼?”徐九微失聲喊道。
若說莫沉淵的死是必然的,就算他不下手也同樣會那樣,但那位秦公公可是唯一能證明魏謹言清白的證人,他就這樣草率殺了他?
淺淺啜飲一口茶水,魏謹言側首看向她:“我剛剛踏入棲鳳宮的宮門,他就大呼小叫,說我殺了太子,叫嚷着要去皇上面前告發我,實在聒噪得很。”
徐九微:“……”
“而且……”他的話音一轉,唇角的笑意霎時冷了下來。“我早就說過,這件事不會就這樣算了。”
他說得莫名,徐九微卻聽懂了。
魏謹言所說的,是指前幾日她被莫沉淵傷了的事情。
這次,她已經連表情都不知道怎麼擺了,心裏一萬隻羊駝奔騰着來回刷屏,她覺得自己需要靜靜,至於靜靜是誰別來問她。
……
太子身亡一事一夜間傳遍宮中,三皇子魏謹言可能是殺害太子的兇手,這件事同樣引得眾人莫不談之色變,所有人都認為,魏謹言這次死定了,尤其是太子一派的丞相柳意,更是言之鑿鑿誓要拿下“兇手”給太子報仇。
之所以這般,是因為太子妃正是柳意的女兒。
徐九微被魏謹言那一席話鎮住了,一整夜都沒睡着,第二天頂着一對熊貓眼爬起來,精神萎靡地打着呵欠。
杏兒十分擔心:“小姐,三殿下這次是否……”
那些宮婢和內侍是傳話最快的,杏兒整日與殿外幾個小宮婢混在一起,自然知道這些傳言。
平安出去準備早膳了,這會兒內殿裏只有她們兩人。
徐九微搖搖頭,有些茫然地道:“不知道。”
系統在太子被殺時就已經告知她的任務完成,所以她才會那麼快得知這件事,她昨夜也問了系統,劇情提前還變了會不會有什麼影響,誰知這個破系統愣了半天,最後支支吾吾地回答:【大……大概沒問題吧,暫時沒有檢測到異常。】
徐九微直接讓它圓潤地滾。
作劇情系統到這個地步,真是辣雞到極點!
系統也很鬱悶。
作為宿主,動不動就讓它滾,真是辣雞到極點!
一人一系統同時哼了聲,暫時都不想搭理對方。
早膳是在正殿用的,魏謹言早早就起來了,一身月白色長袍俊秀出塵,長長的白紗帶覆在眼上,往那隨隨便便一站,就引得眾人無不為之驚艷。
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真是絕望了。徐九微在心中冷哼。
坐定后,徐九微看向魏謹言,他看起來與昨夜一樣,半點都感覺不到擔心的樣子,依然笑得一派溫和。
“阿九,昨夜可是沒睡好?”見她神色間滿是疲乏,魏謹言問。
這人看來完全忘了昨晚在她面前說了多駭人的話,徐九微被噎了下,順了口氣才幹巴巴地應道:“還……還好。”能好才怪了。
魏謹言睇她一眼,伸手在她額頭上探了探,看她的確不像是生病才放下心來:“我今日去給你拿些安神的茶。”
徐九微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他心態到底是有多好,現在可是背着殺害太子的嫌疑……咳,雖然的確也是他下的手,但他這樣是不是輕鬆過頭了?半點也沒有作為嫌疑犯的沉痛,反倒她這個小炮灰擔憂得夜不能寐,食而無味。
想到這裏,徐九微略心塞。
彷彿看穿她的心思,魏謹言斂了斂眸,忽地說道:“阿九,不會有事的。信我。”
徐九微怔怔看着他,一時之間莫名也平靜下來。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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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證明,徐九微的確擔心得有些多餘。
午後,第一個出來證明的人的確是太子妃,但卻不是證明魏謹言是兇手,而是說昨夜魏謹言並未見到太子殿下,並且隱晦地說了太子吸食寒食散后經常發狂的事情,讓所有人跌落了一地下巴。
尤其是一直對魏謹言針鋒相對的柳丞相,聽到這話,素來老奸巨猾,情緒不溢於表的他張口結舌,久久都未說出一句話來。
徐九微也在場,看到這一幕給他投去略同情的一瞥。
緊接着,侍奉在太子身邊的側妃和宮人一一登場,無一不是證明太子妃所言不虛。
若說其他人來說這些,必定會被認定是魏謹言收買了他們,但整個東宮與魏謹言可從來不相熟,這也成了證明他清白的鐵證。
讓徐九微更沒有想到的是,棲鳳宮資歷最老的內務總管也來了,說當夜親眼看到太子吸食寒食散后癲狂異常,還拿着一柄短劍對眾人喊打喊殺,這件事當時值夜的侍衛全部都看到了。
本以為這次魏謹言將死無葬身之地,誰知道轉眼就被認定,太子是吸食寒食散過量,出現幻覺,性情暴戾,自盡而亡……
徐九微出御書房時,腳步都是虛浮的。
這些與她原本認定的劇情簡直是南轅北轍,讓她覺得被天雷劈了一次又一次。
因着這件事,天啟帝雖對太子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但真相擺在眼前,即使他再寵愛這個兒子此刻也只有無盡的憤怒,想到魏謹言險些被認定是兇手,他皺了皺眉:“謹言,這件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就這樣過去吧。”
魏謹言遙遙一拜,淡然應道:“兒臣明白。”
“太子……哎!”提起這個兒子,天啟帝現在也不想多說什麼,他轉頭看向莫藍鳶。
他明白這個兒子只是說出了自己看到的真相,但此刻他又氣又傷感,他不忍責難魏謹言,卻完全不會對這個從來不放在心上的兒子留情,甚至狹隘地想,他站出來指證完全是落井下石,甚至別有用心。
“藍鳶,自從蘭妃過世,朕的確對你少了關懷。”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也不小了,不該整日無所事事,老這樣躲在後面實在不像話,明日起你就去刑部協助何敏文。”
宮中皇子到了年紀都會派去各個職位做事,刑部主管刑罰,整日待在天牢裏,可謂是一項苦差。
莫藍鳶心明如鏡,不過他眉頭都沒皺一下,異常冷靜地應道:“兒臣遵旨。”
徐九微看着都覺得牙疼。
莫藍鳶被指派去刑部,魏謹言也得了差事,但他是因着天啟帝的補償和安撫心理得到的,去的是翰林院,最輕鬆又體面,與莫藍鳶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這莫藍鳶果然是撿來的吧。
徐九微真心覺得他太慘了,媽不疼爹不愛的也就算了,后媽和弟弟們一個個爬到他頭上,好不容易得自己父皇看了一眼,結果就是把他踢去無人想去的刑部……難怪後期黑成那樣,看看一個個對他多黑心肝兒啊。
再說魏謹言,徐九微都想給他跪了。
太子妃其實原本是莫藍鳶的人,不止如此,大半個東宮都被他暗中收服,這一回看來,是魏謹言先下手為強了?
他不止藉著莫藍鳶的手除掉太子,利用太子妃洗清了自己的清白,讓太子淪為自殺,還趁機陰了莫藍鳶一把……
這是何等的陰險啊!
為魏謹言的黑心程度感慨的同時,徐九微心中越發不安,她怎麼看着……覺得他越來越有向反派發展的趨勢。
跟主角這麼爭鋒相對,魏謹言到底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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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身亡一事最終對外說法是因病去世,葬禮在五日後。
魏謹言與天啟帝還有話要說,就讓徐九微先行回寢宮。走到半路時,她看到前方的轉角處露出半截紅色的衣袖,腳步一頓。
找了個借口把送她回去的宮人打發了,她左右看看,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後才硬着頭皮走過去。
後面的人是莫藍鳶,這不用懷疑,也不知道他哪來的毛病,整日喜歡穿着這種紅衣。
誠然,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如他這樣,把一襲紅衣穿得這般風姿。
午後的陽光炙熱而燦爛,卻無法在他身上留下半分暖意,他靠在白玉欄杆上,露出的臉和手上的肌膚蒼白到近乎透明,像是常年沒有見過光,渾身泛着一種薄涼的冷意,彷彿籠罩着一層寒霧。
冰冷艷絕,如妖似邪。
但是,每每看到他徐九微腦海中都免不了蹦出四個大字——如喪考妣!
除了他平日裏在外人面前刻意偽裝,他在她面前時,總是這幅死了老婆以後,萬念俱焚的死人樣子,她都要懷疑是不是一具美麗的冰屍站在自己面前。
這個想法略驚悚,徐九微打了個寒顫,趕緊收回那些不着邊際的思緒。
看到她過來,莫藍鳶一手撐着欄杆站了起來,來到她面前。
忍着驚悸,徐九微忍不住開口:“太子的事……”
明明是和原作中一樣由莫藍鳶陷害魏謹言,先不論魏謹言將計就計做了什麼,莫藍鳶居然從頭到尾沒添油加醋在天啟帝面前說什麼,這完全不對勁吶!
聽她提起這件事,莫藍鳶睇她一眼,長眉皺了皺:“徐九微,不是你讓我這般做的?裝模作樣作甚。”
現在分明是初夏,徐九微卻覺得一陣寒意自腳底竄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並未發覺她的異色,莫藍鳶凝神看着她:“你說的這些事情的確都應驗了,告訴我,我的結局到底是什麼?”
短短一剎,她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