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徐九微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莫沉淵這麼早就被人幹掉了!
雖然他以後的確會死得很慘,但是那是被莫藍鳶給砍掉四肢痛苦而死的,而不是這麼個乾脆利落的死法。
太子被殺一時事關重大,夜已經深了,但沒有一個人繼續睡得下去,當然也不敢跳出來亂晃,唯恐與這件事扯上關係。魏謹言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因為天啟帝在震怒和悲慟之下下令定要徹查,此時有人出來,說看到三皇子曾進出棲鳳宮。
——是莫藍鳶。
徐九微震驚過後馬上就反應過來,這就是原作中的劇情,高高在上的魏謹言被莫藍鳶指控有殺害太子的嫌疑,因而惹得這位受盡寵愛的皇子開始走上作死之路,以後就是一路炮灰的被莫藍鳶打臉的凄慘劇情,但那些都是……
在魏謹言成為凌安王以後才對!
徐九微眉頭擰得都快打結了,不無擔憂地看着魏謹言,這劇情突然提前了這麼多,她真的擔心又要跟着這個掃把星一起去光榮赴死了。想到這裏,她臉色變得十分慘淡。
“小姐!”一旁的杏兒低呼出聲。
魏謹言側首看向她,徐九微憂心忡忡的模樣落在他眼底,就成了關心得臉色都變了,他難得扯出一抹真心的淺笑:“阿九,不用擔心。”
“誰擔心……”你了。
徐九微翻了個白眼,張口欲辯解,但看到他帶笑的臉,條件反射就把話咽了回去。
“三殿下,皇上有請。”前來傳話的是天啟帝身邊的內侍鄧公公,與大內總管黃公公並列為御前兩大紅人。
徐九微緊咬着唇,有些無措地看着這一切。
這件事的真相徐九微比誰都清楚,殺害太子的是莫藍鳶,他有意栽贓,除了能藉此除掉太子這個眼中釘,還能把魏謹言踢下神壇,可謂一舉兩得。
越往深處想,她就越慌,看着魏謹言轉身欲走,她上前一步猛地拽住他的袖口:“不要去!”若魏謹言出事,她絕對會跟着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想着,徐九微彷彿如墮深淵,滿目驚惶。
低眸看着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緩緩上移,看到徐九微那慘白的臉,魏謹言心中一震。
心口處突兀地就柔軟下來,魏謹言抬手撫着她的眉宇,像是要撫去她所有的哀愁,唇齒間溢出一聲淺淺的嘆息:“不要怕,阿九,我沒事。”
徐九微有點懵。她只是害怕被魏謹言再度連累死,他這麼感動的口吻是什麼意思。
見她傻乎乎望着自己,似乎還未回過神,魏謹言心底再次變得一片柔軟,替她拂開一縷垂下臉頰的發,異常溫柔地問:“要隨我一起去么。”
徐九微慌亂地點點頭。
她當然要去,她如今與他便是一榮她不知道會不會榮,他一隕她絕對會跟着隕的,還是親眼看看才安心。
魏謹言見了又是溫柔的一笑,牽着她出去。
徐九微還在想這件事,完全沒注意到這個過於曖昧的舉動。
“小姐……”
杏兒連忙要跟上,被平安迅速拉住手,後者沖她堅定地搖搖頭,杏兒這才止住腳步。
**********
棲鳳宮。
出了事以後,天啟帝和眾多禁衛軍第一時間就趕來了,在場的還有當今皇后及正得寵的藍妃,同時還有朝中幾名位高權重的大臣,所有人都滿臉震驚,天啟帝更是面露哀色。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殿正門,魏謹言微微凜神,這才負手走進去。
徐九微沉默地跟在他身後,一隻手攥着他的袖口沒有鬆開。
腦子裏不斷重複着前兩次的慘死,這次若是魏謹言真的就此萬劫不復,她一定會去陪葬的,她絞盡腦汁想着有沒有辦法能賣隊友逃走,完全忘了手上的動作。至於心底深處那一絲幾乎讓她窒息的不知名情緒,她努力忽略。
其他人看在眼中,就全然變了味兒。
魏謹言心下震動。旁邊的鄧公公眸光一沉,暗嘆這位徐姑娘竟是這般有情有義,哪怕三殿下可能身陷囹圄也要堅持同行,甚至在御前都抓着三殿下不放,顯然是擔心壞了。
他長嘆一聲:世間竟有這般重情重義的女子!
不斷感應到徐九微花式賣隊友想法的系統:【……】世間竟有這般無情無義無恥的宿主?
“參見父皇、皇後娘娘,藍妃娘娘。”
把還在走神的徐九微護在身後,魏謹言朝站在正殿裏的天啟帝行禮。
徐九微稍稍清醒,小心翼翼打量着眾人,還有從始至終都站在一邊的……莫藍鳶。
他低着頭站在那裏,長長的黑髮流水般傾瀉下來,擋住了他的臉,從徐九微這裏只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和微抿的薄唇,室內的燭光明明滅滅搖曳着,襯得他恍如暗夜中的妖孽,看着便讓人心驚膽顫。
她抿抿唇,在莫藍鳶朝她看來時趕緊斂眸不再看,所以也沒有看到,莫藍鳶自她進來后,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謹言。”天啟帝見魏謹言來了,艱澀地喚道。
皇后和藍妃對視一眼,默契的沒有多言。
彷彿沒注意到殿中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諱莫如深的視線,魏謹言恭敬頷首:“兒臣在。”
他這般磊落讓天啟帝鐵青的臉色稍稍好轉,他沉默片刻才道:“太子……一事,你應當知道了。”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魏謹言和徐九微都看見了——莫沉淵的屍體。
就躺在大殿的角落。那張俊朗的臉幾乎都變形了,眼睛死死睜大,彷彿在死前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胸口一柄短劍插在上面,流出的鮮血把周邊衣袍都浸濕了,淡淡的血腥味瀰漫在殿中,讓徐九微有些反胃。
忍住想吐的衝動,她攥着魏謹言袖口的手緊了緊。
感覺到這一點的魏謹言負手在背後,寬大的袍袖遮住了其他人的視線,他動作輕柔地抓住她的手,安撫般的握緊。
徐九微一愣。
瞥了一眼太子的屍身就收回視線,魏謹言低聲道:“兒臣知道了。”
天啟帝張了張口,隨即看向一旁的黃公公。後者立即上前一步,接着他的話道:“三殿下,皇上今夜讓你前來,是因為五殿下說曾見過你來太子殿下這裏,侍衛也可以證明,除了三殿下今夜沒有其他人來過,所以……”
這話很明顯,就是懷疑魏謹言下的手。他有沒有理由做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莫藍鳶和其他人都看到了,最後與莫沉淵接觸的人是他。
莫藍鳶這一招的確損,也夠高明。
徐九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轉頭卻發現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眼中流露着奇怪的暗涌,半是驚訝半是凜冽。
“……”這麼看着她幹什麼,又不是她殺的太子。
聽到這些話其他人早就無法鎮定下去,但魏謹言沒有,他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靜靜地道:“兒臣的確來過,但是大皇兄身邊的秦公公讓我過來的,說是大皇兄有事要與我相商,兒臣來了才發覺沒有人在,等了一陣子就回去了。”
此言一出,殿中眾人的神色都變了。連方才開口的黃公公與鄧公公飛快對視了下,就連忙低下頭,一副不敢多言的樣子。
徐九微眉頭緊蹙,直覺不妙。
他們沒說話,太子的後台之一,也就是權傾朝野的丞相柳意開口了,他深深吸了口氣,似乎在儘力克制住話語中的怒意:“三殿下,秦公公也死了。”
魏謹言長眉一挑。
他的話音落下,太傅宋金城也出聲了:“三殿下,不知是否還有其他人證實殿下的確未見到太子。”
“三殿下,此事事關重大,請一定要好好想明白。”另一名太傅,女主角她爹夏朗也站了出來。
還有在場的其他兩個大臣也紛紛出聲,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魏謹言的身上。
徐九微同樣屏住呼吸,目光如炬望着魏謹言。
在眾目睽睽之下,魏謹言先是一怔,隨即垂下眼帘,遲疑着道:“回父皇……兒臣,沒有。”
徐九微兩眼發黑。
死無對證,這下子完了。
大殿正中央的天啟帝將所有人的反應盡收眼底,靜默不語,其他人亦是不敢多言,一時間,整個棲鳳宮都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
莫藍鳶獨自站在那裏,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哪怕今夜是他出來說魏謹言來過棲鳳宮。
徐九微看着有些疑惑,這種時候他難道不應該趕緊落井下石么?
最後,在死寂般的僵持中,皇後站了出來,她朝天啟帝盈盈一福身:“皇上,請恕臣妾多嘴。這件事的確沒有人能證明三殿下是清白的,但……也同樣沒有人能證明他與這件事有關。”
天啟帝自然也是這樣想,但若由他說出這些話,眾人便會認定是他偏袒,此刻皇后貼心送來台階,他哪裏還不順着下,於是點點頭道:“皇后此言甚是。”
見他明顯神色鬆動了些,皇後繼續道:“太子雖不是我親生子,但臣妾同樣不能容忍他被人殺害,兇手還無法無天。事關重大,一定要徹查清楚,既然如今沒有人能證明三殿下是否有關,不如先將他禁足,待到查清楚再議也不遲。”
她這話說得面面俱到,不止堵了丞相柳意和那些想藉機大做文章的人,也讓其他人心服口服。
在場的眾人都沒有表示有異議。
柳意冷冷看了魏謹言一眼,同樣沒有說什麼。
***********
回去以後,永安殿突然多了好些侍衛,雖然口頭上說是皇上擔心三殿下的安危,但誰都明白,這是變相的監視。天啟帝再疼這個兒子,若他真的殺害了太子,他也無法輕恕他。
徐九微看着回來后就坐在桌前一言不發的魏謹言,一時之間倒忘了她的小命也堪憂的事實,喟嘆一聲。
監視的事情還只是開始,明日後,就會爆出大量證據,先是太子妃證明魏謹言當夜的確見了太子,再就是棲鳳宮上下零零散散的宮人們作證,加上太子一派的丞相柳意有意唆使,魏謹言會被認定是兇手。
給他倒了一杯茶,徐九微在他對面坐下:“這件事……還沒有定論,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雖然她明白再無逃脫的可能。
魏謹言垂眸看着她推過來的茶,隔着白紗,顯得一片朦朧,他沒有出聲。
徐九微只當他是太過憂慮,忍不住說道:“莫沉淵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當時叫你去棲鳳宮應當就是有人陷害,你為何不考慮一下就去了呢。”
這次魏謹言有了反應,他薄唇動了動,吐出一句話。
呼——
穿堂而過的風呼嘯而來,殿中的燭火也跟着搖曳,她一時沒有聽清,愣愣地問:“你剛才說什麼?”
魏謹言偏頭注視着她,低笑一聲,似乎覺得這話非常好笑。
“阿九,誰告訴你……我是被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