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
……而這一原理,其實是根據極細微的變化,角度光影標記來造成人的錯覺,以肉眼來判斷,或沿着標記走更容易讓人迷失在其中……”
他的聲音如同玲瓏珠玉顆顆掉落,清清淺淺落在白骨耳中,帶着一種讓人信服的震懾力,然而洋洋洒洒一大堆對於聽得懂的人來說自然是茅塞頓開。
而對白骨……根本就是對牛彈琴,這種學術性的問題,她不止一句聽不懂更沒那個耐心聽進腦子裏。
便如同一隻木答答的呆犬一般,跟着秦質身後一聲不吭聽他說話。
“……所以我們閉上眼走,反而更能走出這個地方。”
但中間一大段白骨全沒聽進去,只這最後一句倒是落進了耳里,一時只覺胡說八道,這睜着眼睛處處做記號都走不出去,現下卻說要閉着眼睛?
白骨還未反駁,秦質似知道她心中所想,轉身對着她說道:“在這一處所有理性的判斷都是錯誤的,只有按照自己心中的感覺,閉着眼睛感受它的細微角度高低變化,才不至於在其中迷失方向。”
白骨:“……?”
白骨現下才知道人與人差距究竟有多遠,這不僅僅是衣着外表、言行舉止上這般簡單的差距,而是天與地,花與泥之間的距離。
她忽然想起有一回做任務時,混入學堂聽了一位極有學問的老夫子講書,那可謂是出口成章,滿口之乎者也。
她非常認真且非常用力地聽着,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怎麼進地耳朵,照樣怎麼原封不動地出耳朵。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看似很近,其實很遠,一句話……就能表露出來。
那就是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懂,可連在一起就無能為力了。
秦質見白骨沒有半點動靜,以為他已然明白其中原理,便也不再開口,閉目緩步而行,一步步感受其中變化,每一處高低變化,角度翻轉,每過幾梯皆記在心中。
個中複雜之處根本不能靠言語表達,一步記錯便是步步錯,好在白骨話少,一路一言不發地跟着,沒有干擾秦質半點。
這般走了不多時秦質便找到了出口,沿着正確的方向帶着身後那隻呆懵懵的犬兒出了懸魂梯。
秦質出來后便覺頗有意趣,“白兄可看清了我剛頭如何走出來的,若是可以出去后還煩請白兄替我畫出來?”
白骨只覺腦子受到了粉碎性的打擊,她有生以來從未覺得自己何處愚鈍,但是現下與秦質這樣的人一對比,這念頭便如醍醐灌頂一般從頭澆到尾。
她確實一眼不錯地看着秦質走出了懸魂梯,但是看了和沒看並沒有什麼區別……
出來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已經出來了?
她鬱郁沉沉看向秦質,開口便是不留情面地回絕,“我不會畫畫。”說著便徑直越過他往前行去。
這一句可就把話全堵死了,才剛和煦的氣氛一下被打散得乾乾淨淨。
秦質眼眸微轉,不惱不尷尬,眼中永遠含着謙謙笑意。
一路機關多變,摸不清路數,索性再沒有出現蠱蟲一陣,不過也夠白骨受得,機關術與武學截然不同,血肉之軀又如何抵擋得住這防不勝防的暗器機關,這帝王墓中堪稱是百步一機關,白骨一路而來皮肉之傷在所難免。
二人在狹長的暗道中走了許久,才見真正墓穴大門。
兩扇鐵門上刻着古老的咒語,繁複的紋路,上面佈滿斑駁的銹跡和點點青綠的苔蘚。
白骨一路而來確認沒有機關后,態度徹底大變,裏頭就是帝王蠱,她半真半假留住秦質本就是為了出懸魂梯和方便後頭過機關,如今自然也沒了裝下去的必要。
她按着腰部剛過尖刀陣的傷口,止着傷口一直往外淌血,舉起手中已經砍得起卷的劍指向秦質,眼神漠然,“你先進去。”
秦質看着指着自己的劍,神情沒有半分意外,似早就預料到了會到這般境地,他抬手以指輕輕推開擋在面前的劍,嘴角微微彎起,面上似笑非笑,“白兄受了這麼重的傷,探路這等事自然應該交給我。”說著,便轉身抬步往前走去,與白骨一身狼狽相比,他站在後頭並不曾傷到,衣冠端正,即便衣擺沾塵也不減絲毫風度,舉手投足間氣度悅目,便是立時赴宴拜席也覺不出半點不妥。
白骨默不作聲看着他伸手推開了封閉的大門,裏頭的光亮沿着開啟的門縫也發透出來。
一片金光閃閃,裏頭竟是用金子砌牆,連頂上都是金光燦燦。
白骨適應了黑暗,眼睛一時承受不住這般刺目的光芒,忍不住閉目側頭避過,待再睜眼時,秦質已然消失在正前方那一道墓口。
白骨往前一步看向裏頭,這不過是一間外墓,裏頭還有三個墓口通往裏處。
她腰間傷的口子太大,到現下還在往外淌血,血順着皙白的指間慢慢滲出,滴落而下,在地上一一綻開如花,失血過多已經讓她隱隱約約有些頭暈。
她耐着性子在外頭等了片刻,見裏頭再沒半點動靜,心下隱隱有些後悔剛頭沒有一劍將他殺了。
默站片刻,她握着劍一步步慢慢往裏走,一條長長的通道直往裏頭,地上的繁華紋路詭異複雜,盡頭隱約透着光亮。
白骨走得極慢,一步一試探,確認了這道中沒布機關才快步而去,可待她整個人走過後,通道已然不知不覺悄然變動翻轉,紋路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白骨一踏進去入眼的便是極大的墓穴,大漠的王室陪葬品可謂是中原人苦尋找的寶藏了。
巨大的墓穴堆滿了金幣寶石,價值連城的珍珠貴器,如山一般堆砌而成,隨便找個犄角旮旯撈一把都能夠人吃一輩子。
白骨看向中間四面台階上的寒玉棺,棺蓋密封,上面刻着故去的王一生的事迹,人物雕刻得栩栩如生,觀之立現眼前,寒玉棺上頭擺着一隻匣子。
白骨眼神盯着那隻匣子,這就是那隻陪帝王沉睡百年的蠱蟲。
她看向遠處的秦質,他半靠在牆面上,看着寒玉棺上繁複的圖案神色未明,見白骨進來一句未言。
白骨收回視線,看向白玉棺上的匣子,從小包中取出幾顆小鋼珠,往棺材四周一彈,鋼珠蹦落在金子砌成的台階上發出極悅耳的聲響,鋼珠落地四下滾落後沒有一點動靜。
白骨隨即往前幾步,足尖一點飛掠而去,徑直躍向了白玉棺那處,伸手探向匣子,指尖還未觸及,便被極大的助力一擋,寒氣棺往外冒的冰氣突然猛烈擊來。
白骨動作一頓,一時被擊飛而去,幾個翻身後退都無法避開,落地連身形都未穩住,連連後退幾十步撞到了後頭的金刻牆上。
寒氣入骨,五臟如同被碾壓一般,白骨喉頭一緊,感覺一絲腥甜,強忍片刻,終是沒挨住當即噴了一口血。
不遠處傳來一聲清笑,如夏日驟來的陣雨,滴滴砸落清荷,入耳三分清涼之意,頗有幾分悠閑自得的滋味。
白骨慢慢抬眼看去,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秦質已經捂着胸口慢慢靠牆坐下歇息,笑過幾許胸腔的傷越發重,連帶着他清咳幾聲,顯然也是中招了。
不過沒白骨那麼重,畢竟這麼飛撲過去,寒氣不往死里回擊她,只怕這墓老早就人被刨乾淨了,如何還等得他們來。
秦質緩過氣,才開口慢聲笑道:“白兄怎麼這般着急,我都還未看明白這箇中玄機,你就這般貿然而去,現下可真是吃了大虧。”
便是束胸也不可能一點弧度也沒有……
他看向白骨眼含輕惑,白骨被他壓得險些岔了氣,一旁的地皮顫動,她伸手摟上秦質的脖子,翻身壓上秦質,提劍順着他的耳旁一劍刺下。
秦質只覺劍面貼着耳旁劃過,被劍刺穿血肉的聲音越發清晰,滾燙的血液濺起,他微微一偏頭避開了去,再轉頭看身上的人時,發覺他眼裏閃過一絲作弄。
秦質眉梢一揚,面容染上幾分似笑非笑,如同遊玩在外一般自在閑適,剛頭的危險和刻意恐嚇彷彿全然達不到他眼裏。
那頭鬼十七千辛萬苦定下最後一道符紙,身後樹根襲來,他左避右閃被擊飛而來,周遭樹根一下快速蔓延而來,楚復幾劍刺下,樹根驟縮間拉起鬼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