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就一個字
回到學校就什麼也嚼不動了。別看我長得瘦,骨頭裏全是肉。一天到晚三四頓,葷葷素素,來者不拒。這下可好,生着張嘴,卻只能吃空氣。餓了一整天,快不行的時候,我決定跟隨蔣進和任宇去東區食堂聞聞菜香,起碼那裏的空氣還帶着油星子。進了食堂,我心都碎了,一個個同學端着雞大腿、獅子頭、辣子雞從我身旁炫耀而過。我心裏暗罵:得意什麼,平時我買的是雙份!蔣進和任宇比較體諒,讓我找點流質食物先充充數。我找到賣黑米粥的地方,六毛一碗,非常新鮮。看到食物的我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智,一口氣就買了三碗。任宇說:“你瘋了,怎麼喝得完?”我說:“餓壞了!”喝完第一碗,感覺甜甜的,滿嘴流香。嗯,不錯,再來一碗。可惜黑米粥再香也是甜食,喝完兩碗的時候,喉嚨開始發膩了,肚子還一點兒沒飽,在咕咕地亂叫:“不要停,不要停,我要!”喉嚨卻不近人情,“啪”的一聲把門關上,不讓任何的粥流進去。蔣進心好,勸我道:“鋒哥,不要勉強了,忍兩天再吃不遲。”
吃完回來,忽然記起柜子裏有瓶醬菜,那是媽媽親手做的。既然甜的吃不習慣,不如自己做鹹的。粥嘛,簡單得很,大米混上水一煮,乾的是飯,稀的是粥。而且唐文藏有一口小得可愛的電熱鍋,平時用來煮煮方便麵,燒燒開水什麼的,利用率一直不高,現在拿來煮粥正合適。
我於是直奔聯華超市,花十五塊買了袋泰國香米,死沉死沉的,估計夠過冬用。
當天晚上,我吃上了自己煮的大米粥,配着媽媽做的醬菜,再玩玩電腦,像到了人間仙境。
唐文盯我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問:“感覺怎麼樣?”
“好得一塌糊塗!”我把碗邊最後一粒米舔掉,抿了抿嘴。
他看我滿足的樣子,似乎有所開竅:“其實,我們可以在宿舍里做飯吃,鈔票是大把大把地省啊。”
對於唐文的經濟狀況,我最清楚不過了。原本他收入不低,但為了和女友過個開心的周末,泡麵沒有少吃。我說:“是啊。原來我煮粥只想過過困難時期,等牙好了就殺回食堂。但今天這頓飯實在很不錯,一塊錢的成本,五塊多的享受。更重要的,是不用去食堂排隊,不用看那些阿姨大伯的臉色。”
唐文一直對食堂附近的人有偏見:“說起這幫打飯的,功夫都練到家了。每次我都充滿希望地看着他們用勺子舀下去,又絕望地看他們拿着勺子抖,看那樣子恨不得全抖回盆里。中午我買了個椒鹽排條,那人抖啊抖,抖個不停,抖到最後,勺子裏已經不剩幾塊肉了,可他還想把勺子邊上那塊大的抖下去。這塊肉正好連着其他的,怎麼抖也抖不動。我靜靜地站着看他表演,心想,這塊肉老子吃定了。誰知,那人左手抄起另外一把大勺,輕輕一磕,就讓我的希望飄到了雲里。把我氣得沒一點兒胃口。”唐文說沒胃口,那是真的生氣了。
修養了兩三天,牙可以咬骨頭了,我就興高采烈地跑去食堂放縱了一把。我點了雞大腿、獅子頭、辣子雞,擺起滿滿一桌子,一邊吃一邊回味最近的清苦。唉,三天就憋成個肉食動物,也不知五八、五九年的人怎麼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