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

旅館

母親把她帶進了一座旅館,轎車剛停下來,一個男人出現了。他來到母親身邊,這個男人理着平頭,身穿乳白色的一身衣服,在那個酷熱的夏日,顯得很涼爽,他不是吳叔。蕭雨很快就告訴自己,母親走上前去,挽了挽這個男人的手臂說:“蕭兒,叫他李叔,這是母親的男朋友……”蕭雨馬上告訴自己,也許這個男人就是要與母親結婚的男人。

她點點頭,儘管她顯得有些惶然,但她還是從內心去祝賀母親,從父親與母親離異之後,從某種意義上講,她一直希望母親能儘快地找另外一個男人結婚。當然,這個男人是無法看見的,每當母親化好妝準備出門時,她就知道:母親去約會了,母親有她自己的生活,有她自己的男朋友。儘管如此,母親從不把她的約會和男朋友帶到蕭雨面前來,直到她偶爾闖進屋。

母親和那個男人展現出來的性姿勢永遠像一道花紋一樣印在了自己內心深處,直到她尋找到了凱,躺在了凱的窄床上。那張窄床既像一條流動的河床,也像固定不變的風景一樣使她的心跳動,她開始減弱了記憶深處的對母親和一個男人性姿勢的——一種沉重的禁錮的記憶。

不錯,她似乎已經輕鬆了許多,她試圖用自己的感受去理解母親,理解母親脊背上呈現出來的那道花紋。因為整個世界都佈滿了花紋,當她的手放在老牆上時,她看見了凱讓她看的那種花紋:它們從裂縫中生長出來,宛如被摧殘過的花朵衰敗地緊貼住牆壁。

人的身體無疑充滿了花紋的種種企圖。她在看見花紋的同時看見了自身的**,在沐浴的時候,她讓身體上堆集着白色的泡沫,然後讓泡沫在身體上滑行,水珠在身體上滑落着,呈現出了充浴的肉身,她曾經撫摸過自己,當她看見自己的私處時,她驚訝地發現:那是自己身體中顯形露相的花紋。

旅館第一次把她潮濕的雙眼鑲嵌在一間客房之中。母親給她單獨要了一間客房,母親從不在她面前解釋她的生活,這就是母親:那個多年以前與父親離異的女人,那個在高速公路旁開了一家修理站的女人,那個把一個男人領回家秘密地解決性生活問題的女人,直到如今,蕭雨還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是吳叔,還是現在的李叔?她不知道這個謎,而母親從來不解釋她為什麼同那個男人住一間房子,這就是母親。

母親替她打開了客房門,並把一張鑰匙卡片交給她。她本能地用手感受着這鑰匙卡片,母親打開門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小藍點,緊接着,門被母親推開了。她想起了裝在包里的另一枚鑰匙,那是凱給她的鑰匙,好像是凱要去陶瓷廠燒瓷盤的前夕,凱把一枚鑰匙給了她,她當時握着那把鑰匙,她感動了很長時間,因為凱已經把通向他的房間的秘密交給了她。為此,她曾經想像過那個發明了鑰匙的古代人。

當她撫摸着鑰匙的齒輪時,那個遙遠的古代人模糊地出現了,古代人手裏握着一根麥芒,遞給了她,好像在說話,然而,她卻聽不見古代人的聲音。她把凱遞給她的那枚鑰匙裝進了包,同她的錢包,身份證放在一起,在那隻包里,這些東西是最為重要的了。

像紙片一樣的鑰匙當然比紙片要厚得多,它就像一個同學給她從外地郵來的明信片,那確實是一張像掌心一樣小巧的明信片,上面寫着:我是風,風在吹向你的窗口。

進屋之後,母親幸福地笑了笑,一路上母親的神態顯得比往常要幸福得多,她現在明白了,因為在這座旅館有一個理着平頭的,個子高高的男人在等待着母親的到來,這是她意料之外的。

然而真正的旅行已經開始了。所謂旅行就是通過路到達一個新地方,然後旅館出現了,很多陌生人拎着箱、包,男人、女人開始走進旅館,蕭雨站在窗口,她突然看見了一部磁卡電話,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她想念凱,她想跟凱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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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身體成長史――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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