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取省城的重點大學

考取省城的重點大學

一轉眼到了七月。

誰都知道這個月份意味着什麼。

對高三學生和他們的父母親人而言,這是一個緊張、焦慮的時期。七、八、九三天,黑色的命運之神扇動着翅膀而來,冥冥中一切都有了結果。

考試前,陶奇一家進入戰備狀態。父子倆把木匠活兒停了,吳家宜也開始下廚,大學生夢讓全家和睦起來,安靜起來。陶奇也吃上了許多補腦營養品。考試那幾天,陶明山和兒子都在考場外面守着,吳家宜來不了——晚上,蚊子亂叫,吳家宜握着扇子扑打,一宿不合眼,只好大白天補覺。

考場上的陶奇一心只想答好題,他相信自己的能力。考完之後,他感覺,不光腦子,連肚腸子都像被掏空了。

估分,等通知,日子飛一般過去。

通知書終於到了。陶奇李穎劉珊珊都被錄取了,陶奇和李穎雖不在一所大學,但在同一座海濱城市。劉珊珊和他在一所大學,一個在設計系,一個在計算機系。江濤也考上了計算機專業,跟李穎在同一所校園。李園園差7分沒考上。

陶奇他們約李園園出去走走,起初,李園園不願意出來,她覺得沒臉見人。大家輪番勸慰,她才答應下來。

夕陽下,一幫人坐在古城牆上,李園園一直在抹眼淚,他們則圍着她說著寬慰的話。話也就那麼幾句,翻來覆去說,但李園園需要這個。

晚上,吳家宜把燒好的魚端上飯桌。桌旁的三個男人一起歡呼起來。

陶明山誇道:“好香的魚!”

陶奇說:“我最愛吃我媽燒的魚了!”

陶國棟伸出大拇指頭:“家宜,你的菜可是越做越夠水平了!”

吳家宜滿面春風,“今天是我們家大喜的日子!”她把酒給一家人都滿上,也給自己杯中斟滿,端起杯來,含淚帶笑,“跟你們說實話吧,我賺到一百萬的時候,都沒有感到幸福。今天,我才咂摸到了幸福的滋味兒。來,幹了!”

全家人一齊舉杯,一飲而盡。

陶國棟也很激動:“我跟家宜有同感。幸福是什麼?你夢想的實現了,追求的達到了,這就叫幸福!兒子能考取省城的重點大學,是我二十年來最大的心愿。今天,夢想成真。家宜,謝謝你給我生了這麼好的兒子。”

“奇奇呀,你是我們陶家幾代出來的惟一大學生。我能在這把年紀看到我孫子考上大學,爺爺就是這會兒閉眼,我也知足啦!”陶明山抹着眼淚說。

“爺爺,您說什麼呢!您應該親眼看到我成為真正的設計師!”

陶國棟興奮地接過話茬:“對。陶奇,你是咱陶家惟一的大學生,我是惟一大學生的爸爸。”又指妻子說,“她是惟一大學生的媽媽。”最後指陶明山說,“爺爺是惟一大學生的爺爺,我們全家都是惟一。為這個,咱再干一杯!”

全家人又一起舉杯,一飲而盡。

美酒佳肴,歡聲笑語。從陶家院子外路過的人,也能感受到喜慶的氣氛。

酒過三巡,吳家宜突然放下杯子,兩行清淚潸然而下。都說女人淚水多,陶國棟以為妻子太過激動,便微嗔道:“看你,又怎麼啦?”

吳家宜不言語,她倒滿一杯酒,顫抖着雙手端起來,對陶明山說:“爸,從我進了陶家的門兒,對您一直不好。這些年很對不起您。您身體那麼不好,還沒日沒夜地為我帶兒子,可我……”

陶明山見兒媳婦這樣,心裏受了感動,誠懇地說,“哎,別說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我這做老人的,也有不對的地方。”

吳家宜一飲而盡。

望着這個場面,陶國棟和陶奇一下子呆了。

她又斟滿酒杯,對着自己的丈夫,泣不成聲:“國棟,我不是個好妻子,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曾經那樣對待你,可你……不但不嫌棄我,反而,對我比從前還好。當初,你為什麼不打我?為什麼不趕我走?我真是無顏面對你!面對這個家啊!”說完,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陶國棟眼睛濕潤,他把妻子扶在椅子上,動情地說:“家宜,爸說的對,一切都過去了!陶奇,給你媽倒酒!”

陶奇噙滿熱淚,倒好酒,恭恭敬敬呈給媽媽。吳家宜抓住陶奇的手,淚流滿面:“兒子!媽媽不是個好媽媽!在你小的時候,最需要媽媽的時候,媽離開了你,離開了這個家。你要記住,要永遠對你爸爸好,對你爺爺好。沒有他們,就沒有你的今天,也沒有媽的今天!來,跟媽一起,敬你爸爸和爺爺一杯。”

陶奇,端起酒杯與媽媽一飲而盡。

“唉!多少年了,這個家才真正像一個家!咱們這家人,才真正過上了一家人的日子!”陶明山激動地說,“可……奇奇又要走了!”

吳家宜若有所思:如果家裏再裝部電話,就更好了。她沒說出來。

第二天上午,吳家宜趁家裏無人,打開自己的抽屜,從精製的小盒裏取出幾件精巧的首飾。那是她風光時的飾物,落魄后被她藏起來。

她把首飾裝進坤包,仔細扣好,然後興沖衝上街去了。

平時沒留意,當鋪還不好找。走了四五條街,才在一個背陰處發現當鋪的招牌。

在櫃枱前,她泛起一絲傷感,但很快就輕鬆起來。捏着手裏的一沓人民幣,她覺得好日子就要開始了。

院子裏,三個男人對着一張繳費單發獃。吳家宜神采飛揚地走進來,他們一起抬起頭,望着她。

吳家宜從包里掏出一疊錢,放在他們面前的小桌上。

陶國棟問:“這是什麼錢?”

我把我的首飾當了兩千塊。除了裝部電話,其餘的都給奇奇帶走。

陶奇苦着臉:“媽!才兩千啊!差遠了。”

吳家宜看著兒子:你要多少?

“不是他要多少。從今年起,大學收費辦法改了。奇奇他們這個專業,連學費帶住宿費、資料費、培訓費……一年至少也得三萬!”陶國棟悶悶地說。

吳家宜大驚:“啊?咱家現在有多少?”

“咱家的底子,你還不清楚?前幾年基本上是沒剩下,這半年多算緩過了點兒,又……這麼說吧,加上你這兩千,還有將近兩萬塊錢沒着落。”

陶明山感慨:“上個學,得花這麼些錢啊!難怪人家說,窮人是上不起學呀。”

“上不起也得上!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了?我去想辦法!奇奇,你別受影響,好好準備上你的大學!”陶國棟斬釘截鐵地說道。

話好說,可到底拿什麼上呀?陶明山動着腦筋。

陶國棟看老爸往小倉庫走了,生怕老人急出病來,隨後就跟過來。

推開門一看,陶明山望着那幾件半成品的木器發獃。陶國棟趕緊說,“爸,我出去找找人,看能不能先借一借。”

老人平穩地說,“不用了,國棟。上次三兒不是說,有人肯出8萬買我這套傢具嗎?咱就把它油上漆,賣了。奇奇兩三年的學費都有了。”

陶國棟忙搖頭:“不,不能賣。錢不夠,可以想辦法。這要是賣了,可再也回不來了。它是咱陶家的鎮宅之寶啊!”

陶明山生氣了:“我們陶家的鎮宅之寶是我孫子!奇奇要是因為缺錢不能上大學,我還不如用斧子把它劈了當柴燒呢!”

“爸,您別急。再讓我想想辦法。但凡有一線希望,咱就別動它。”

陶明山急了:“你這人怎麼就那麼“軸”呢!我叫你賣,你就賣!叫他們把8萬塊錢拿來,把這些統統都搬走!”

說完,老頭兒扶着拐杖頭就走,像是跟這些他親手做成的傢具生了氣一樣。

陶國棟望着這些已成絕活的本色傢具,深深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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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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