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被拋棄的孩子(二)
晉江原創網正版首發,您訂閱不足,請補訂或等防盜時間后觀看因此她萬萬想不通,怎麼會有人非得大熱天排隊四五個小時就為了吃東西呢。
作為一個誠實守信的好公民,她從不爽約,因此面對着已經預約得滿滿的本子,一切活動都被綁在了金秋小炒的單靜秋心如死灰。
不過還好,她已經把今天的目標人物三女兒金婉珠逮到了店裏。
時間拉回到幾天前,送走了方艷茹一行人的單靜秋突然想起,那個在原身記憶里並不深刻的“女主”大概就是那個拼了命擠兌自家女兒的方艷茹了,由於她了解這個世界大多是來自於原身的記憶和坑爹系統給的故事梗概,她其實對女主的印象同樣並不深刻。
她只是知道,這位女主個性異常的“奇特”。
故事梗概里她了解到的是這樣的,一位“痴心”女主苦苦追求男主,用愛感化后,霸氣打臉曾經傷害男主的白月光,也就是秀珠,順帶好好的給當初羞辱男主的原身一點顏色看看,不僅讓原身失去女兒的信任,還讓小女兒婉珠嘗試了原身曾經給男主的羞辱。
如果只是這麼看,而沒有原身的記憶大概只會覺得女主霸氣,保護男主吧。
可結合上原身的記憶,這出愛情喜劇里的配角未免也太過於悲慘,女主性格的狠辣乖戾程度簡直超乎想像,扒掉女主光環之後,做的那些事情簡直可以被掛論壇無數次了。
她那日看似奇特的表現,是生怕自己家關心妹妹的玲珠傻乎乎地一頭栽進去。
畢竟憑藉女主的奇妙思維,沒準原故事中只是背景板的玲珠會成為下一個婉珠。
不幸中的萬幸,也許是和諧大軍的功勞,同單靜秋小時候看的那些個動不動就砍砍殺殺、龍頭老大的青春文學不同,雖然方艷茹的手段談不上高尚,但好歹沒有做什麼草菅人命的事。
否則這個故事只能是地獄難度了。
想七想八的核心原因,其實是因為單靜秋不知道怎麼開口。
雖然有了很多原身的記憶之後,已經能把這三個女兒看做自己的掌心寶,但是對於如何處理親自關係她其實根本就是毫不擅長。
靜靜地凝視着眼前幫忙整理着餐廳的小女兒婉珠,她囁嚅半天,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說媽,你到底怎麼了呀?特地把我叫過來有什麼任務,我保證完成好嗎!”
金婉珠被自家的老媽給打敗了,特地把自個兒從學校喊回來,還把大姐支走,然後就盯着自己的後背一直看,要知道這種背後有人盯着的感覺有多可怕。
單靜秋一看被發現了倒是說得出口了:“那什麼……就是媽想了解下,你最近在學校怎麼樣?”
話剛出口她就知道錯了,從前也跟朋友一起吐槽過,凡是父母有什麼要問的,開口第一句就是最近怎麼樣,結果自個兒到故事世界成了別人老媽了,倒也成了這樣。
金婉珠回過頭來看着母親的臉,有點擔心:“就一直挺好的呀,媽你有話直說吧!”
難道是自己姐姐談戀愛的事情被抓包了?
是了,前幾天還找自己借錢,難道姐姐……
“媽!姐姐借錢養男人的事情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下意識舉起了手,把心裏話給吐了出來。
單靜秋的眼差點掉下:“你說什麼?!”
自家二女兒秀珠不是在故事裏純潔善良又樸實,痴心守護貧窮男友,多次被棒打鴛鴦都無怨無悔嗎?這什麼借錢養男人,又是哪出的事情!
兩人討論半天才把事情理清楚,單靜秋惡狠狠地瞪了思想滿天飛的小女兒一眼,都怪她把自己的思維給帶飛了!
“不過媽,你到底想問什麼呀?”金婉珠的好奇心一起來半天落不回去。
思前想後單靜秋決定單刀直入:“女兒你老實告訴媽!你對談戀愛結婚這些怎麼看!”
做好準備再踩上□□和一無所知被炸飛受到的傷害截然不同。
現在玲珠那頭的事情暫且不論,秀珠這已經開始,那麼小女兒婉珠那的故事想必也絕不遠了。
但是她想,經歷了她這些日子的關懷,以及家裏的熏陶,自家的小女兒顯而易見的就是活潑了許多,聯想起故事裏那個單純不知世事被騙得團團轉的婉珠,大有不同。
她決心要防範於未然。
金婉珠咬着唇,微微低頭說道:“媽……你知道我和林麟哥談朋友的事情了!”鞋子在地上摩來摩去,不能安分,“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你說的什麼!”狠狠地一拍桌單靜秋就是從桌上彈起,雙手劇痛讓她面目有點猙獰。
婉珠看着母親憤怒到頂點的臉,生怕把她氣壞了,忙扶着她坐下為她順順氣,倒杯水,原本還想瞞在心裏的話倒是竹筒倒豆子一樣嘩啦啦吐露了出來。
“媽,你別生氣,別生氣,我說,我說……你放心,我不會再玩弄林麟哥感情了,哎!那我和他分手好不!就我知道對感情要認真!我錯了!”
剛坐下的單靜秋差點又是一個彈跳。
還沒屢清楚林麟這個名字莫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就被婉珠的話驚住。
什麼……他敢玩弄我女兒!
不對……我女兒玩弄別人?!
不不不,一定都是原身和金有成的錯,孩子的教育出了問題不能怪她這個天外來客。
怎麼想,還是非常非常生氣呢!
“你給我老老實實交代,別給我耍小聰明!”單靜秋聲音半點笑意沒有,她現在才不想管這勞什子林麟是誰,她只想搞清楚玩弄是什麼!
“就……就我很好奇談戀愛是什麼嘛……”金婉珠慢騰騰地開始說起了故事。
“我身邊談戀愛的同學很多……然後姐姐不也談了嗎?我真的特別好奇談戀愛是什麼感覺……然後就遇到了林麟哥,他人很好,長得又好看,媽你不知道,他長得可好看了。”
嗯,單靜秋在心裏點了點頭,她當然知道,自家的女兒外貌協會的屬性做媽媽的還不清楚嗎?
“……就,我後來也知道錯了,就我以為我喜歡看他的臉就是喜歡他了呀,我就追求了一下他。”
“在一起之後我也發現就我和他之間的狀態不像姐姐那樣,我一點也不擔心他,也不吃醋……可我不想一個人呀,身邊的人都是成雙成對的,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好……”
好一會,落下話音的她面對着自家老媽已經驚得凝固的狀態有點心虛,畢竟她也知道自己乾的事情實在有點叛逆,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就同此刻已經變成石像僵硬的媽媽說了聲要去收拾東西,便假裝忙活了起來。
看着眼前忙來忙去的小蜜蜂女兒好一會,單靜秋低聲地笑了。
她到這沒想到,故事裏最無辜,她認為最讓人擔心的小女兒婉珠倒是最敢做的一個。
剛剛那熟悉的名字“林麟”雖說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但大概同名、同在這個城市、認識她家小女兒的大概就只此一個了吧……
故事裏那個把她家“單純善良”的女兒騙得團團轉的男配,女主的堅實後盾。
現在倒是追着婉珠不放的那個人了。
故事就像一個圈。
事實上單靜秋一直覺得壓力很大,解救別人的人生這種概念聽起來就非常沉重。
更別提這個故事是有多麼的……壓抑、慘烈。
她並不知道要如何去解決劇情上的一個個問題。
難不成要把女主打死嗎?
又或是把男配打死?
結果一天一天過去,她驚奇的發現。
原來一切問題的解決意外的簡單。
玲珠的悲劇源於她的“聽話”,就像社會新聞里經常出現的那些“樊勝美”、“家暴致死”的女性,她們可以逃離,但卻因為“乖巧”、“聽話”的屬性失去了天生逃離的能力,那麼作為母親的她要做的就是為她引導一條正確的路,讓她學會自己做決定,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秀珠的悲劇來源於原身的棒打鴛鴦,當然,還有的父親離世后,她也同樣明白找陳文天這樣的家庭也許不是良配。那麼單靜秋能給的就是無論她做什麼選擇都只引導,給予更多的支持,讓她的家庭不再成為負擔。
婉珠的悲劇是來自於父親離世后,家人疏忽之下缺乏關注、關心,而輕易地愛上一個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但當給予她足夠的愛,她便不會把一段感情當做全部。
事實上解決問題的辦法從來不在於女主——即使她是所有問題的引發點。
如果自身足夠強大,那麼根本無需將她放在心裏。
因為她根本無法對這一切加持任何影響。
就像那日,方艷茹的諸多安排終究成為了一場泡影。
如果原來的世界沒有女主,難道原身家的三個女兒就會幸福嗎?
起碼玲珠並不會。
她突然意識到,原身所吩咐地任務里的“想讓她們幸福”和“想讓她們知道我很愛她們”並非重疊。
並不是只要愛她們,她們就會幸福。
她恍然大悟。
單靜秋:呵呵。
父母可和孩子們千叮嚀萬囑咐了,要是他們把石拳頭惹了,那麼爸媽的腦袋可禁不住石拳頭那一砸!
所以就連最調皮的狗蛋也在石拳頭的威脅下成為了十足的三好學生,迎接着第一次教學的張慶余老師的便是從大到小哪怕最委屈都咬着自己不敢哭出聲的孩子們
而這充滿了心照不宣的小秘密的小學課堂竟然也就這麼順順噹噹的開辦了起來,頭一回帶着寫着自己名字的紙張回家的他們,突然也發現讀書沒這麼無趣。
撲騰地衝到自家媽媽懷裏的林雄和林玉在媽媽的懷裏撒着嬌,給媽媽看着自己剛學會寫的名字,嘴裏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媽,媽,你看這是我寫的名字,好看嗎?”
看着兩人現在充滿活力的養自己,單靜秋的心軟得很,她溫柔的摸着孩子頭頂的旋兒,直稱讚着寫得好。
雖然事實上這兩張紙上的字堪比鬼畫符,是一般大人寫的字兩三倍大小,但依舊顯得稚嫩可愛。
這樣的場景同樣在村中大大小小的屋子裏發生。
在大多數大字不識的人眼裏,哪怕是鬼畫符都如同最美麗的畫,本以為看到只會捶胸頓足想着浪費錢,卻似乎瞬間把孩子寫出的字當做珍寶。
那些目不識丁,連去個供銷社都看不懂牌子的此時心裏不知滿噹噹地是什麼,恨不得跳出去對全村子的人喊一聲我的孩子會寫字,想了想又覺得丟人的撓撓腦袋。
嘿,讀書,還真不賴!
對於林情則更是不同,當她帶回自己寫的字,看着自家父母明明看不懂翻來覆去看着那張紙樂呵呵的傻笑模樣,她一點也不覺得滑稽,她早已融入了這個家庭,只覺得父母這樣變着法誇獎自己的樣子很是暖暖。
村裏的房子隔音一點也不好,隱隱約約地能聽到旁邊林雄咯咯的笑聲,她一撇嘴,受不了自家堂哥的魔性笑聲,但是又被勾得忍不住就笑開了。
這樣的日子在她剛到這世界時可是怎麼想也想不到的。
如果要是有人看過那時的林雄、林玉,那更是沒法和現在的堂哥堂姐對上號。
她想起剛到這個世界,那個如同啞巴般不愛說話,老是低着頭,被奶奶使喚來使喚去,怎麼罵也就是自己躲起來哭一哭,半點不反抗的樣子,她曾覺得這像極了自家大伯和父親,幾乎一眼能望到頭的未來。
可現在的堂哥,總是樂呵呵的,笑聲魔性,笑點極低,跟他在一塊好像永遠都帶着笑。
堂姐則更是不同,在她剛到這地方時,她的堂姐還總是斜眼看人,那時小小的堂姐眼睛裏裝着的全是不服氣和怨恨,和她在一起渾身都不自在,好像總被人打量着般。
現在截然不同了,她再也不羨慕、嫉妒別人擁有什麼,只是自己擁有的就很是滿足。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大伯母。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這麼崇拜一個人,如果不是大伯母,也許她要用更多的努力才能讓自己父母醒悟他們的無條件付出真的太過愚孝,也許她要很努力才能獲得一個讀書的機會,也許……
可更讓她神王的是,大伯母不止改變了他們還讓一村的孩子有了念小學的機會,也許有些人會怪大伯母,但是林情知道,在這個年代讀書真的有機會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她伴着隔壁堂哥一驚一乍忍不住咯咯笑的笑聲還有堂姐無奈地笑罵聲這麼一點點入了眠……
時光飛快,在大同小學火熱教學的過程之中,村裡又陸陸續續的接收了一批知青和一批下放人員。
當然那批下放人員可和知青們不同,被安置在離村子稍遠的牛棚里,牛棚是出了名的難呆住,按照上面的指示,要讓這些下放人員吃點苦頭,要學習要上進,那就得讓他們到最艱苦的地方去,而牛棚本就不是為了住人建的,沒有半點屋子,下雨天甚至還會打雨進來,而牛又引虱子、蒼蠅之類的煩人東西,再加上那味道,可以說是很難受了,雖然沒打算真怎麼批鬥他們,但把他們安排到那,林耀西也覺得很是滿意。
“老王,我們這是到了哪?”陳具祖才不到五十的人,看起來已經有六七十,鬢角都染上了白,一路病到這的他此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
他是H城大學的教授,可突如其來的浩劫幾乎折彎了這位老教授的背,妻子不堪受辱已經不在的他,要不是為了那口氣,幾乎是撐不到當下,可這身子骨壞了就是壞了。
王念江中氣十足:“老陳,你就躺着吧,我們現在到了大同村,這兒倒是還好,我看這村子民風淳樸,你啊,就先好好養着自己身體吧!”
他是軍隊轉業的,身體倒還勉強能行,總比病懨懨的老陳中用點,他們下放這四個人的生活他一把操持。
此刻他留下來照顧老陳,因為投機倒把被舉報批鬥的馮斌和吳浩已經到旁邊先收拾點小東西來吃。
稍微鬆了一口氣的陳具祖還是打量着周邊的環境,雖然是個牛棚,氣味一點也不友好,但經歷過更苦更糟環境的他,對於此只覺得滿意。
被磋磨得多了,就連要求也少了。
嘆着氣的他似乎耳畔邊出現了幻聽,遠遠聽見了匆匆的步履聲,可沒一會他便也意識到,他的確沒有幻聽,和王念江面面相覷一番,即使是沒半點力氣,也試圖這麼起來戒備,恍若驚弓之鳥。
卻見到踉踉蹌蹌地跑了進來的馮斌,馮斌眼眶都紅了,似乎剛剛摔倒受了傷,撲進屋子便是帶着哭腔:“我們遇着野豬了!浩子還在後頭!”
軍人出身的王念江可比陳具祖明白這遇到野豬的危險,嚇得一抖擻,便是一把扯起了馮斌遠遠地也顧不上被村子裏聽到會如何,喊着吳浩便往馮斌指着的山頭方向衝去。
他健步如飛,跑得很快,口中不住喊着。
可似乎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熟悉的叫聲,帶着些抖,但聲音分明如同日日聽聞:“我在這,我在這……”
王念江豎起耳朵便是往那頭一衝,看到了癱軟在地上抖着的吳浩,正欲上前扶起對方,卻突然想起野豬的事情,可就是這麼一看,便也呆愣到了現場。
只見吳浩背後是鮮血淋漓的場地,一頭野豬已經癱軟在地上,沒有半點聲響,最可怕的是,竟然腦殼還生生凹了下去。
而野豬背後的正是一個普通的女同志,手上還帶着點不知是何物的紅白色。
普通的,女同志?
王念江止不住腦子裏現在將野豬凹進去的半個腦殼和眼前女同志的手聯想在一起的想法,下意識便是拖着吳浩管不住他傷口,生生往後拖了一步。
平平無奇女同志,隨手打豬單靜秋欲哭無淚,這回她是為了救人,她可真沒什麼石拳頭砸腦殼的愛好!
雖然說是故事世界,但是從上個世界的經歷她便發現事實上所有的不合邏輯都是合乎邏輯,看似劇情化的轉折事實上是在現實世界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原身丈夫林建國死亡前後的事情卻絲毫不符合正常的邏輯。
是什麼讓一個老實巴交聽着父母使喚在地里討生活的農民突然起了跟着倒爺去倒賣的心?
如果說是沒錢,那這家沒錢可不是一兩天了。
畢竟沒分家之前,在孫金花的高壓管控下別說一分錢了,連一粒米都藏不住。
無病無災的,林建國怎麼會莫名就生起外出倒賣去賺錢的本事?
更別提原身這個按理來說最為親近的妻子竟然一無所知,要不是村裏有人回村的路上看到躺在地上滿臉血的林建國將他帶回,沒準就在外面沒了。
如果不是這麼被突然帶回村,身上小背簍里還背着用山貨置換回來的一身軍便服,任憑原身想死估計都不曉得早上出門同自己說有點事的丈夫究竟同大隊請的一天假去做了什麼。
幸運的是民風淳樸村裏的孫金樹,也就是孫金花的弟弟,回村的路上看到在路邊躺着一片血的人是自個兒村子裏的林建國,已經沒了氣便趕快加着速回到村子裏告訴了孫金花,聽到消息的原身迷迷茫茫就這麼跟着孫金花看到了已經毫無活人跡象的丈夫——也就是這樣她才看到孫金花急急忙忙地收拾起來的背簍里的東西。
當然原身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多想,她只是迷迷茫茫地埋怨着自家的死鬼丈夫為什麼要出去,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外頭留下了孤兒寡母。
可原身不明白單靜秋還不明白嗎?
這軍便服不就是特殊時期盛行時用來替代那些沒有軍裝的替代服飾嗎?
這家裏除了唯二被送去讀書的林建黨和林杏花還會有誰需要這些時興東西,這一家子哪個不是能得個布頭就開心個不行的?
雖說以孫金花的德性干出什麼事情都不讓人意外。
但是林耀西在村子裏的面子對於孫金花而言還是很重要的,畢竟他們是背靠着林耀東這個大樹乘涼,給人家抹黑以後的結果是孫金花絕對不想看到的,不然以後她的寶貝兒子林建黨要是想去軍隊裏混個身份或者是找份好工作那可叫一個難!
所以說在林建國甚至還沒有下葬之前就要把單靜秋趕出去,看起來完全違背了孫金花一向的處事風格。
而從蛛絲馬跡之間,單靜秋也有了一點揣測。
當然,這一切還需要證實。
***
孫金花看着眼前的單靜秋恍若失了神,心頭一股無名火生起。
按平常的性子,被這麼個罵法,她這愚蠢如驢的大兒媳早就哭得死去活來,恨不得跪地道歉了,可現在這副呆呆傻傻的模樣,難道是被嚇傻了?
她不禁有點糾結,雖然早在很多年前,她就開始不把這幾個喪門星當自個孩子,但好歹是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就這麼沒了要說心裏半點波瀾都沒也是不可能的,
可要是不把她這媳婦趕走,萬一……
這麼想着,她便也狠下心來,她今天就非要把這女人掃地出門!至於那兩個小的,就先留着忙忙家裏的事情。
孫金花狠狠地在隱蔽的方向掐了一把自己的腿,於是便也哭得真情實感撕心裂肺了起來。
“我可憐的兒啊,被你的克夫媳婦克走了現在要克你全家了,她要你娘不得好死啊,我不該給你討這個喪門星媳婦啊,我對不起你啊我的建國……”
這情真意切的樣子要是不明真相的人還真會以為這是一個多愛子如命的好母親。
單靜秋居高臨下,眼力十足倒是被這惹人發笑的小動作看到了眼裏。
這孫金花越是這樣她就越肯定自己的猜測,不過比起演戲,她倒也是有手裝哭乾嚎的絕活。
“建國,你怎麼就走了啊,你走了娘一個人怎麼辦啊,建國你怎麼就拋下我們孤兒寡母了!”似乎是突然晃過神,剛剛目光冷冷的單靜秋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似乎站不穩般手扶着牆顫顫巍巍。
孫金花有點被梗住,聽着這哭聲,倒是一時被壓過風頭。
誰叫她心底哪有太多情真意切呢?哪怕有啊,也在利益之下蕩然無存了。
還沒反應過來,單靜秋便一個餓虎撲食般乾嚎着種種撲到了孫金花身上。
原身這一家子人伙食從來不好,原身更是堪比前世網絡上說的那些白骨精,而孫金花則不同,胖的珠圓玉潤,在這個困難的年代一點都不容易。
單靜秋瞧准了地方,狠狠地把關節凸起處就是往孫金花身上一砸,並用撕心裂肺地哭聲掩蓋住了孫金花條件反射下發出的痛呼,而孫金花常年不幹活哪裏比得過原身常年做活的那把力氣,被狠狠地按壓住半天不能起來。
覺得渾身劇痛,身上被大兒媳那身骨頭撞得幾乎散架的孫金花氣得正欲大罵卻突然從單靜秋微微低下的頭露出的那邊看到了最為大嘴巴的李翠花已經偷偷攀在門邊窺視了起來趕忙把那堆粗話憋了回去。
“我可憐的兒啊,你就這麼沒了……”
孫金花急忙哭了起來,許是胖的,中氣十足的她這下聲音總算蓋住了兒媳的聲音,正想着把她接下來那段克夫台詞拋出來的孫金花卻在耳朵邊迴響起單靜秋靠過來說的話時瞬間冷凍。
單靜秋抓着時間就靠了過去,附在孫金花耳邊,輕聲細語。
她知道她聽得見。
“媽,你說別人知道林建黨她媽家拿東西去倒賣嗎?”
孫金花登時就如被攝住心神一般僵硬,但餘光撇着李翠花的她不敢停下哭聲,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之下掩藏着多少恐懼。
她,她是怎麼會知道的?
難道建國和她說了?不可能啊!他哪有這個膽子?
死了還不讓人省心!
明明自己已經哭得撕心裂肺,可那幽幽傳來的聲音一字一句還是這樣闖入了孫金花的耳朵里。
“媽,那可是一身軍便裝啊,背簍里不止這些吧。”
“媽,你說什麼能賣這麼多呢?”
“你說如果我去舉報咱們家會沒事嗎?”
“反正我一個死了男人的女人,大不了改嫁嘛,上次聽小叔子說城裏現在流行什麼大義滅親,我沒文化媽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呀。”
孫金花哭到嗓子乾嚎了還在哭,單靜秋緊緊地摟着她用力得很,只有她知道自己有多疼。
可現在哪裏知道是心裏疼還是身體疼。
她只知道,這事情註定沒有個善終了!
站在旁邊看着這一切的林杏花和李翠花幾乎是看得恍惚了。
林杏花不知道剛剛在出房門前還同自己念叨着今天就非要把嫂子攆出去,把房子騰出來給自己住的母親怎麼就這麼和嫂子抱在一起哭了。
難道是……難道是大哥的鬼魂作祟?
想着這個她挫着手臂覺得冷颼颼地,想掉點眼淚卻半天掉不出。
攀在門外的李翠花從一開始小心翼翼地偷看到現在光明正大的叉着腰看。
她奇了怪了,作為村裡第一宣傳口,她最是知道林耀西家的情況。
要是孫金花能把自個兒的大兒子放在心上,那可是母豬會上樹。
要知道當初鬧窮的時候,孫金花可差點把她的大兒子賣了!
可現在到底什麼情況,是良心發現還是鬼魂作祟。
李翠花狐疑地摸摸下巴,難不成是她把人想得太壞,其實孫金花只是偏心眼了一點?
轉了轉眼神,她掉頭就跑,這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事情還不稀奇?
她特地從大隊上假裝要上廁所跑回來不就為了看這八卦嗎?
她現在要趕快告訴大家這個新消息——孫金花居然轉性子了!兒子死了想明白了,現在不僅是把大兒子當回事了,還把大兒媳當個人了!兩個人抱頭痛哭抱得可緊了!
……
千辛萬苦地從兒媳婦的“懷抱”中逃出的孫金花尋思不明白,這事情可究竟是怎麼敗露的?
她千叮嚀萬囑咐兒子不能告訴媳婦,難不成自家兒子還敢背着她亂說?
思前想後想不明白,總不能去問死去的兒子吧!
心裏煩悶的她悶頭走着想七想八,打算晚點和自家死老頭好好商量清楚再做打算,畢竟單靜秋這幅魚死網破的模樣看起來並不像是作偽。
現在她可不敢把人逼急了,萬一打了老鼠傷了玉瓶就難堪了!
孫金花搓着發疼的手臂走着,遠遠看到李翠花在村子婦女中間大嗓門的說著,比手畫腳很是生動的樣子。
難道最近又有什麼厲害的事了?是鄰村那個嫁不出的老姑婆又鬧么蛾子了?
湊了過去的她聽着那你一句我一句的火熱討論臉色愈發黑了起來。
“孫金花她和那大兒媳抱頭痛哭,兩個人在地上哭得那叫一個厲害!哎,這也是可憐,誰想建國能撞到石頭人就這麼沒了呢!”李翠花嗓門很大,聲音很是清楚。
旁邊的人不住複合着。
“哎,孤兒寡母也是可憐,怪不得金花她現在也不磋磨媳婦了。”
“對對對,孫金花哭的嗓子都啞了,哭不出來還在哭,哎……”
……
討論的人看到走來的孫金花均是一側頭。
自認自己面黑如墨,此時很是生氣的孫金花發出的聲音幾乎都是氣聲:“我……”一說話便疼得厲害,讓她還沒說出的話被卡在喉嚨。
看着走來的孫金花滿身塵土(在地上撒潑滾的),面色不好(生氣的),緊緊環着手無助的樣子(被抱的手疼),更重要的是話都說不出來的聲音,眾人眼光中的她頓時不一樣了。
這下李翠花說的瞬間被證實,剛剛還有些懷疑的人這下半點懷疑都沒有了。
——哎,這個孫金花,早幹嘛了,現在兒子沒了就知道後悔了。
——孫金花也不容易,看來建國沒了她打擊很大!
還沒聽到這些人心裏的想法,只是被他們簇擁着一言一語安慰着孫金花心裏已經快要嘔死,哪知道現在那些人已經給她冠上一個板上釘釘地知錯就改,後悔不已的好媽媽人設!
他同有出息的大哥不同,能當上村長,就因為他自小把田地打理得很好,又有着大哥做靠山,還能把村裏的大大小小事情捋順,能當上一個“小官”對他來說可算是出息了,沒得瞎弄把職位弄沒的!
每次到縣裏開會,聽到別隊的隊長抱怨,隊員見天的躲懶,田地都不認真侍弄,農田收成怎麼老比別人低什麼的……說了一大堆抱怨結果最後抱收成時一拍大腿大放衛星,哪怕是吃了幾年飢荒的苦頭,也改不了這臭毛病!
在林耀北看來,這些人就是一個賽一個傻蛋!
他們村裡幾個小幹部萬眾一心的共識是什麼?就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比別人差不會餓死自己,亂放炮才會!
而他們村和別人村最頂天的不同,就是村裏的人大多勤快!這勤快怎麼說呢?是因為幾個村幹部早在當初還是老隊長負責的時候就商討好了,不跟着別人來,什麼上個工,認準了記幾分就是幾分,沒門!他們幹得多,記得多,幹得少,記得少!像是村裡最不幹活的李順丹家,李順丹這個壯勞力都只記五個工分,誰叫他乾的少呢?
不服氣想反抗的懶漢?他們幾個就更不怕了,大同村裏的幾個宗族老長輩都硬氣得很,不跟着村裏的規矩來?先開宗祠剮掉你半條命!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有勇氣敢於自逐出村的。
給一巴掌也要給個棗吃,在大同村裡,由於在村領導的管控下,幾乎每一個工分都要付出相應的勞動,因此大同村的工分也比別人更值錢,即使是拿最低工分的家庭也能勉強飯足,生存無虞。
而最近他唯一的憂愁就是那幾個新來的知青勾起這一汪春水的波瀾。
林耀北遠遠地看着那幾個沒半點力氣的知青慢悠悠地幹活身邊還跟着幾個差不多年紀的村裡孩子時,內心是滿滿地糾結,畢竟其中甚至有他家大女兒林梅花。
他同自家婆娘抱怨女兒現在不好管,還被那潑婦把自個手都掐青了,說他是見不得女兒好,也不看女兒整天繞着那個新來的王曉文問東問西的,人家不理還糾纏不清的,不就是長得白嫩一點,看那細胳膊細腿的,一定不能幹農活,以後家裏的活計還不是得女兒辛苦去做。
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這些我以前從來沒有聽人說過!你真的太厲害了!”稍顯尖利的女聲響起,林耀北眯着眼遠遠看去,認出了在那一團黑的是他大侄女杏花,旁邊那個才來沒兩天就黑了許多的是那個知青里最鬧騰的李春福。
算了算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想想自家梅花可比杏花好多了,好歹不會看上像李春福那種只會耍嘴巴子的男人,還不怎麼會講話!那官腔,打的好像是縣城裏的大官似的,天天喊什麼口號,一板一眼的,還以為有多大本事呢!
如果是他家杏花跟在這種人後面天天屁顛屁顛,學說話,喊口號,他頭一個不放過她!
當然,事實上在家裏絲毫沒有當家做主機會的林耀北根本就沒有教訓女兒的地位。
李春福頗覺得志得意滿,才來大同村兩天他就收穫了這樣的一個“同伴”,雖然黑了點,丑了點,但還是很有覺悟的嘛!就是學習慢了點,連主席語錄都不會看,不識字,丟份!
不過他自認還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人,即使是這樣困難重重,還是很樂於和“革命同志”分享先進思想的!
自我滿足的李春福教導起杏花一套接一套,但絲毫不藏旖旎心思,卻不知這在淳樸的山莊之中已經傳出了不少的桃色緋聞,甚至已經有許多人偷偷跑到孫金花那,明裡暗裏地問些七七八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