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被遺忘的自我犧牲者(六)
晉江原創網正版首發,您訂閱不足,請補訂或等防盜時間后觀看畢竟沒分家之前,在孫金花的高壓管控下別說一分錢了,連一粒米都藏不住。
無病無災的,林建國怎麼會莫名就生起外出倒賣去賺錢的本事?
更別提原身這個按理來說最為親近的妻子竟然一無所知,要不是村裏有人回村的路上看到躺在地上滿臉血的林建國將他帶回,沒準就在外面沒了。
如果不是這麼被突然帶回村,身上小背簍里還背着用山貨置換回來的一身軍便服,任憑原身想死估計都不曉得早上出門同自己說有點事的丈夫究竟同大隊請的一天假去做了什麼。
幸運的是民風淳樸村裏的孫金樹,也就是孫金花的弟弟,回村的路上看到在路邊躺着一片血的人是自個兒村子裏的林建國,已經沒了氣便趕快加着速回到村子裏告訴了孫金花,聽到消息的原身迷迷茫茫就這麼跟着孫金花看到了已經毫無活人跡象的丈夫——也就是這樣她才看到孫金花急急忙忙地收拾起來的背簍里的東西。
當然原身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多想,她只是迷迷茫茫地埋怨着自家的死鬼丈夫為什麼要出去,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外頭留下了孤兒寡母。
可原身不明白單靜秋還不明白嗎?
這軍便服不就是特殊時期盛行時用來替代那些沒有軍裝的替代服飾嗎?
這家裏除了唯二被送去讀書的林建黨和林杏花還會有誰需要這些時興東西,這一家子哪個不是能得個布頭就開心個不行的?
雖說以孫金花的德性干出什麼事情都不讓人意外。
但是林耀西在村子裏的面子對於孫金花而言還是很重要的,畢竟他們是背靠着林耀東這個大樹乘涼,給人家抹黑以後的結果是孫金花絕對不想看到的,不然以後她的寶貝兒子林建黨要是想去軍隊裏混個身份或者是找份好工作那可叫一個難!
所以說在林建國甚至還沒有下葬之前就要把單靜秋趕出去,看起來完全違背了孫金花一向的處事風格。
而從蛛絲馬跡之間,單靜秋也有了一點揣測。
當然,這一切還需要證實。
***
孫金花看着眼前的單靜秋恍若失了神,心頭一股無名火生起。
按平常的性子,被這麼個罵法,她這愚蠢如驢的大兒媳早就哭得死去活來,恨不得跪地道歉了,可現在這副呆呆傻傻的模樣,難道是被嚇傻了?
她不禁有點糾結,雖然早在很多年前,她就開始不把這幾個喪門星當自個孩子,但好歹是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就這麼沒了要說心裏半點波瀾都沒也是不可能的,
可要是不把她這媳婦趕走,萬一……
這麼想着,她便也狠下心來,她今天就非要把這女人掃地出門!至於那兩個小的,就先留着忙忙家裏的事情。
孫金花狠狠地在隱蔽的方向掐了一把自己的腿,於是便也哭得真情實感撕心裂肺了起來。
“我可憐的兒啊,被你的克夫媳婦克走了現在要克你全家了,她要你娘不得好死啊,我不該給你討這個喪門星媳婦啊,我對不起你啊我的建國……”
這情真意切的樣子要是不明真相的人還真會以為這是一個多愛子如命的好母親。
單靜秋居高臨下,眼力十足倒是被這惹人發笑的小動作看到了眼裏。
這孫金花越是這樣她就越肯定自己的猜測,不過比起演戲,她倒也是有手裝哭乾嚎的絕活。
“建國,你怎麼就走了啊,你走了娘一個人怎麼辦啊,建國你怎麼就拋下我們孤兒寡母了!”似乎是突然晃過神,剛剛目光冷冷的單靜秋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似乎站不穩般手扶着牆顫顫巍巍。
孫金花有點被梗住,聽着這哭聲,倒是一時被壓過風頭。
誰叫她心底哪有太多情真意切呢?哪怕有啊,也在利益之下蕩然無存了。
還沒反應過來,單靜秋便一個餓虎撲食般乾嚎着種種撲到了孫金花身上。
原身這一家子人伙食從來不好,原身更是堪比前世網絡上說的那些白骨精,而孫金花則不同,胖的珠圓玉潤,在這個困難的年代一點都不容易。
單靜秋瞧准了地方,狠狠地把關節凸起處就是往孫金花身上一砸,並用撕心裂肺地哭聲掩蓋住了孫金花條件反射下發出的痛呼,而孫金花常年不幹活哪裏比得過原身常年做活的那把力氣,被狠狠地按壓住半天不能起來。
覺得渾身劇痛,身上被大兒媳那身骨頭撞得幾乎散架的孫金花氣得正欲大罵卻突然從單靜秋微微低下的頭露出的那邊看到了最為大嘴巴的李翠花已經偷偷攀在門邊窺視了起來趕忙把那堆粗話憋了回去。
“我可憐的兒啊,你就這麼沒了……”
孫金花急忙哭了起來,許是胖的,中氣十足的她這下聲音總算蓋住了兒媳的聲音,正想着把她接下來那段克夫台詞拋出來的孫金花卻在耳朵邊迴響起單靜秋靠過來說的話時瞬間冷凍。
單靜秋抓着時間就靠了過去,附在孫金花耳邊,輕聲細語。
她知道她聽得見。
“媽,你說別人知道林建黨她媽家拿東西去倒賣嗎?”
孫金花登時就如被攝住心神一般僵硬,但餘光撇着李翠花的她不敢停下哭聲,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之下掩藏着多少恐懼。
她,她是怎麼會知道的?
難道建國和她說了?不可能啊!他哪有這個膽子?
死了還不讓人省心!
明明自己已經哭得撕心裂肺,可那幽幽傳來的聲音一字一句還是這樣闖入了孫金花的耳朵里。
“媽,那可是一身軍便裝啊,背簍里不止這些吧。”
“媽,你說什麼能賣這麼多呢?”
“你說如果我去舉報咱們家會沒事嗎?”
“反正我一個死了男人的女人,大不了改嫁嘛,上次聽小叔子說城裏現在流行什麼大義滅親,我沒文化媽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呀。”
孫金花哭到嗓子乾嚎了還在哭,單靜秋緊緊地摟着她用力得很,只有她知道自己有多疼。
可現在哪裏知道是心裏疼還是身體疼。
她只知道,這事情註定沒有個善終了!
站在旁邊看着這一切的林杏花和李翠花幾乎是看得恍惚了。
林杏花不知道剛剛在出房門前還同自己念叨着今天就非要把嫂子攆出去,把房子騰出來給自己住的母親怎麼就這麼和嫂子抱在一起哭了。
難道是……難道是大哥的鬼魂作祟?
想着這個她挫着手臂覺得冷颼颼地,想掉點眼淚卻半天掉不出。
攀在門外的李翠花從一開始小心翼翼地偷看到現在光明正大的叉着腰看。
她奇了怪了,作為村裡第一宣傳口,她最是知道林耀西家的情況。
要是孫金花能把自個兒的大兒子放在心上,那可是母豬會上樹。
要知道當初鬧窮的時候,孫金花可差點把她的大兒子賣了!
可現在到底什麼情況,是良心發現還是鬼魂作祟。
李翠花狐疑地摸摸下巴,難不成是她把人想得太壞,其實孫金花只是偏心眼了一點?
轉了轉眼神,她掉頭就跑,這太陽從西邊出來的事情還不稀奇?
她特地從大隊上假裝要上廁所跑回來不就為了看這八卦嗎?
她現在要趕快告訴大家這個新消息——孫金花居然轉性子了!兒子死了想明白了,現在不僅是把大兒子當回事了,還把大兒媳當個人了!兩個人抱頭痛哭抱得可緊了!
……
千辛萬苦地從兒媳婦的“懷抱”中逃出的孫金花尋思不明白,這事情可究竟是怎麼敗露的?
她千叮嚀萬囑咐兒子不能告訴媳婦,難不成自家兒子還敢背着她亂說?
思前想後想不明白,總不能去問死去的兒子吧!
心裏煩悶的她悶頭走着想七想八,打算晚點和自家死老頭好好商量清楚再做打算,畢竟單靜秋這幅魚死網破的模樣看起來並不像是作偽。
現在她可不敢把人逼急了,萬一打了老鼠傷了玉瓶就難堪了!
孫金花搓着發疼的手臂走着,遠遠看到李翠花在村子婦女中間大嗓門的說著,比手畫腳很是生動的樣子。
難道最近又有什麼厲害的事了?是鄰村那個嫁不出的老姑婆又鬧么蛾子了?
湊了過去的她聽着那你一句我一句的火熱討論臉色愈發黑了起來。
“孫金花她和那大兒媳抱頭痛哭,兩個人在地上哭得那叫一個厲害!哎,這也是可憐,誰想建國能撞到石頭人就這麼沒了呢!”李翠花嗓門很大,聲音很是清楚。
旁邊的人不住複合着。
“哎,孤兒寡母也是可憐,怪不得金花她現在也不磋磨媳婦了。”
“對對對,孫金花哭的嗓子都啞了,哭不出來還在哭,哎……”
……
討論的人看到走來的孫金花均是一側頭。
自認自己面黑如墨,此時很是生氣的孫金花發出的聲音幾乎都是氣聲:“我……”一說話便疼得厲害,讓她還沒說出的話被卡在喉嚨。
看着走來的孫金花滿身塵土(在地上撒潑滾的),面色不好(生氣的),緊緊環着手無助的樣子(被抱的手疼),更重要的是話都說不出來的聲音,眾人眼光中的她頓時不一樣了。
這下李翠花說的瞬間被證實,剛剛還有些懷疑的人這下半點懷疑都沒有了。
——哎,這個孫金花,早幹嘛了,現在兒子沒了就知道後悔了。
——孫金花也不容易,看來建國沒了她打擊很大!
還沒聽到這些人心裏的想法,只是被他們簇擁着一言一語安慰着孫金花心裏已經快要嘔死,哪知道現在那些人已經給她冠上一個板上釘釘地知錯就改,後悔不已的好媽媽人設!
而思想頑固有所鬆動的人通常這麼說:“哎……打老婆可不太對,但是離婚什麼的也太過了,離了婚哪還有人要啊!”
……
你一言我一語的,剛剛在互助班裏意猶未盡的討論又延續着,在互助班裏更推崇的是分享,而非爭論,每個人都可以說說自己的看法,但不要求誰來說服誰,當然,更多的人需要的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辯論,這自然留在課後,讓他們自行評說。
可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分享辯論里,慢慢的大同村、甚至周邊村子裏的女性想法有了全然的不同。
她們開始意識到,身為女性的她們,反而是最壓迫女性的存在,曾經被婆婆欺負得抬不起頭的,反而是現在最讓媳婦唾罵的惡婆婆,曾經因為是個女兒被家裏虐打、不當個人的,反而是現在拼了命為了生個兒子的……
也許觀念依舊,可那些許珍貴的鬆動,便有一場變革在發生……
林情和林玉都依偎在單靜秋身邊,撫摸着兩個小女孩的背,看着討論得激動甚至遠遠地都能聽到聲音的那些個離去的背影,心下想法萬千。
林玉不解地抬起頭,看着自家媽媽:“媽,她們有些人想的那麼錯,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們呢?有錯誤不就得改嗎?你看居然還有人覺得翠花姨不該離婚。”
即使是受到了再多的愛,她心底的那些個小偏激、小性子仍舊沒能完全抹去,面對不平之事,總是忍不住聲音激動,恨不能馬上發聲。
單靜秋低着頭,看着快趕上自己身高的女兒,已經成長為青澀的少女模樣,凝視着她的眼,語調輕柔:“阿玉覺得應該直接告訴她們離婚是對的,是應該的是嗎?”
林玉用力地點了點頭:“是的!她們本來就是錯的呀,你看翠花姨和妮兒姐她們都被打成什麼樣了!怎麼能不離婚呢?”
就像曾經的她,恨死這個家了,能離開為什麼不離開呢?當然,現在這樣可好了,她才不想離開呢!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媽媽也不能保證自己說的就是對的。”單靜秋看着遠方:“媽媽能做的是給她們一個地方,讓她們互相聽聽別人的故事,你看大部分的人都是普通人,她們聽到了那些惡婆婆欺負兒媳婦的故事會氣得跳腳、聽到壞丈夫虐待妻子的故事恨不得挽袖子上去打、聽到那些對自己的子女不好的事情心疼得直掉眼淚……她們只是輪到了自己的時候,沒發覺自己做的事情也許沒那麼對。”
單靜秋繼續道:“媽媽懂得阿玉的心情,阿玉很生氣為什麼翠花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有人會這麼想,但是人和人本來就是不同的,別的不說,就說媽媽和二伯母吧,媽媽比二伯母凶那麼多,二伯母呢?可能在你眼裏很少真的發脾氣,但是我們都在用自己的辦法照顧你們……”
“……在很多時候,對錯沒有一定的,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按照你想的去過人生。”她收了個尾,看着聽得呆愣愣的女兒和林情。
林玉遇到的不公平更多一些,她心底的委屈更多,更偏激。原女主現代的生活大在寵愛中成長,於是心更柔軟,更不把人當壞人,也許有些現代人通病的自私,但並不讓人討厭。
林玉側頭思考了很久,點了點頭:“所以大伯母您除了說男女都一樣、婦女能頂半邊天什麼的,從來不去說什麼對錯對嗎?”
“也不是哦,我也覺得很多觀點不對,但是我知道被人強迫着接受的觀點,往往都不能真的被人接受。”單靜秋看向遠方揉着兩個孩子,只覺得未來無限,她不確定她帶給原女主和她家女兒的教育一定是最好的,畢竟在大同村的環境下,總歸是比不上城市的,但她希望她的孩子有一顆開放的,願意傾聽的心,也願意做出一點自己的貢獻。
遠遠地,另外一個現在已經不能說是蘿蔔頭的高個男孩背着包往家裏走着,遠遠看見林情、林玉便跳起來大聲地同哥哥打着招呼,林雄便也蹦蹦噠噠地竄了過來,同自家的妹妹們分享起了今天學習的東西。
“今天老師和我講了現在的通訊技術,我們去縣城裏還得拍電報,寄信,好麻煩,我希望以後我能做個科學家,研究出讓我們在再遠的距離也可以聯繫的工具!”林雄說的興奮,林玉崇拜地看着自家哥哥說著讓人覺得“異想天開”的那些幻想。
“阿雄哥,你可真厲害……”林情有點崇拜,在大同村裏的孩子,幾乎沒有像哥哥有這麼大“夢想”的,可她又有點擔心,怕大伯母覺得堂哥的想法太天真,畢竟什麼科學家之類的對於村子裏的人還太過遙遠。
單靜秋看着自家的孩子,心裏很是驕傲,忍不住把他的頭髮揉亂,溫和地說:“那你可要努力哦。”
月上枝頭,夜色深去,林家後院裏充滿了孩子們開心的話語和母親溫柔的應答……
卧室里,惡狠狠地關上了窗,孫金花聽着外頭的聲音念念叨叨個不停:“怎麼那麼吵,該休息了不讓孩子去休息,什麼胡鬧的媽!還有建軍和他媳婦怎麼不管管孩子,也不知道孩子會成了誰的!”
她越想越氣:“天天找一堆人來院子裏說說說!也不知道老人家不好休息。”
孫金花一點也沒想到,事實上每天也就是飯後那一點時間,而且大多數時候並不算吵人。
林耀西深深地嘆了口氣,看着自家氣沖沖的婆娘,心裏很是無奈,都已經事已至此,怎麼她還半點看不清楚:“金花,你自己想想,現在是誰在養着你,是誰天天來照顧你?”
兩年多前,剛畢業的林建黨居然直接在城裏找了個姑娘就這麼倒插門了,走之前還從家裏把孫金花這幾年的積蓄全都帶走了,那時孫金花氣得當場就病倒,纏綿病榻,最近才好。
而現在他們倆人還不全憑靜秋、秋雲照顧,就連嫁出去的杏花,甚至是多年沒聯繫的桃花聽說了都時常回來看看,可他們那喪良心的兒子,一次也沒回來過。
林耀西心裏也苦,但他就不明白怎麼這婆娘到了這日子還不懂呢?
孫金花囁嚅着唇,抓着被子,愣愣地往前看着,半天緩不過神,只是獃獃地說著:“你不懂。”
她目光所及之處,那罐麥乳精是桃花前兩天丟過來的,丟了就走;身下的棉被是建軍去幫忙新打的,怕他們老兩口着涼;身上的衣服是前幾天杏花給做回來的,針腳細密,用的是好看的花布;就連她天天指着鼻子罵的大媳婦,都給買來了金貴的水果……
可她最最寶貝的兒子建黨,一次……一次也沒有回來過……
孫金花慢慢地躺下,背對着自家老頭側躺着,眼淚一滴一滴掉到了枕頭上,她這輩子沒怎麼流過眼淚,熬死了那死妖婆,她笑了,送走了自家公公,她笑了,就連送走自己的大兒子時,她也只是虛情假意地乾嚎了幾聲,可現在,她倒是真的哭得肝腸寸斷了。
她還會不懂嗎?她懂。
可是如果啊,她一旦承認了她一直以來殷殷期待着的小兒子居然真成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她這輩子過了個什麼呢?人都說後福後福,她這日子真的有後福嗎?
……
可真苦啊,她可真苦啊!
可林建軍那可叫一個能耐,他剛把他拉來自個面前便頭低低的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樣子!
拉着他嘮叨了半天估計是一句沒聽進去,最後問他聽懂了嗎,他居然還傻乎乎地點頭,要不是之前得了單靜秋送的一個豬肚,說要幫着照顧老二,又看是二哥家的孩子,他可不會幫忙。
下了工便同下面的幾個小領導站在村頭等來又等去,就是等不到人,可把林耀北給急壞了。
這林建軍不是把人給帶丟了吧?但這他都給他家建黨送了多少次東西了,這還能丟?
可要是沒丟,這一大堆子人走哪了?
思來想去的林耀北沒想通,摸了摸兜里珍貴的幾根煙,想了想還是沒捨得抽,一臉無奈地看向了一起等着都開始吹牛聊天起來的幾個小隊長:“你們說,他們去哪了?”疑惑過後便是擔憂,“要不我們去找找他?”
副隊長李同知可不耐煩林耀北的矯情模樣,在他看來林耀北雖然是老資歷,在村裡一呼百應,但就是太磨嘰,想得太多:“不用管不用管!”
林建軍又不是什麼不知輕重的小年輕了,再說了,他一個一窮二白的農民樣子,真要幹嘛也輪不到他!
“我尋思着,他是不是帶着那些知青走回來了?”老會計孫軍雄老道多了,他倒很是沉着。
這林耀北還是不懂這底下彎彎繞,林建軍的媽孫金花可是他的大侄女,那把錢把得有多厲害?嘖嘖,過路的鳥她都能扒點毛下來,更何況是自家不中用的二兒子。
就是這半點不懂孫金花厲害的林耀北還以為自個弟媳婦是什麼良善人,會給自家孩子零花呢!沒分家,哪有存自家的道理。
被孫軍雄的話驚的目瞪口呆的林耀北尋思明白了,得,他是不太關注那些娘們事情,不過還是有所耳聞的,聽說現在林家的錢被他們那個怪力大兒媳單靜秋把着,看來這年頭小叔子也不好做啊!
於是便帶着他倆回去繼續收拾田裏的事,畢竟村頭裏躲懶的人多得是,他們這些老頭不看着點田裏的事情,那肯定被瞎霍霍!
莫名其妙繼石拳頭在林耀北心裏留下惡毒大嫂名號的單靜秋正在山裏找些野物貼補些家裏人,她哪知道不明真相的林耀北給自己又加了新的標籤。
她現在管着錢,有空就去山裏摸點野物,哪怕沒有,深山也是值得開採的地方。
別人怕野獸,進深山就是喂狼喂動物。
她可不怕!
於是迎接她的是未經開採的豐富物資,哪怕是那天運氣再差,也能摸幾個野雞蛋,采上一把野菜。
而兜里有錢的她,率先在家進行了資產再分配,現在就連老二一家也有了自己的私房錢,幾個小的時不時有點零花,就連杏花,真真切切自己把錢拿到手的感覺,讓她對這嫂子也沒有那麼強烈的惡感。
只有孫金花日日捶胸頓足,幾乎要把自己氣得暈倒。
這分出去的每一分錢,都像從孫金花身上剮肉!都說凌遲最痛,要是孫金花有點見識,聽過這種刑罰,肯定認定了單靜秋在凌遲她,不給她個痛快讓她日夜難睡,苦得很!
而自家的死老頭、小女兒、二兒子居然全部叛變,說起了單靜秋的好!
不就是有點錢買煙、存私房嗎!全都是不會過日子的!遲早把家敗光!
她現在就日日夜夜求神拜佛希望自個小兒子趕快回來,替她做主!可自個小兒子在縣裏讀書,很少回來,這讓孫金花只能等了又等。
不知不覺讓自家嫂子背了黑鍋的林建軍對已經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事實上他們的小家已經有了之前難以想像的巨額存款,雖然只有可憐巴巴的十塊錢,但相比之前連病了要去看都要求自個母親已經是天壤之別了!
自從從嫂子陸陸續續拿到這些錢,如何防止錢被偷就成了他和秋雲最大的難題。
他們甚至去找人換了一點破布頭,在褲子裏頭縫了個兜,把錢給藏了進去,可剛放過去憂慮的就成了要是濕了呢?要是袋子破了呢?換褲子的時候忘記拿了呢?
藏在柜子裏又擔心被老鼠咬了,畢竟老鼠哪裏知道這十塊錢多金貴。
兩個人還半夜爬起來偷偷移床挖地,想找個盒子把錢放進去,但是還是怕被什麼老鼠之類的作孽玩意給霍霍了!那兩天他倆見天的抓老鼠,人還以為他倆有病呢!
最後兩人沒辦法,成天成天睡不着覺,只能拿着錢找回單靜秋,哭喪着臉同自家嫂子好好交代。
“嫂子,這錢放在我們這,我成天睡不着覺,我怕丟!要不,您給我收着吧!”自覺比自家男人對着嫂子敢說話的吳秋雲先說出了口。
這對她並不容易,但她從嫂子身上看到了一種機會,一直以來因為自己是買來的媳婦,她從來覺得自家低人一等,更別提自個丈夫從不敢反抗孫金花的事情了!她還只生了個女兒,在林家,她一直被孫金花呵斥得幾乎抬不起頭。
可看了嫂子,她才發現,原來女人還有另一種活法。
不是每一個女人都只靠着男人活,也不是女人一定不比男人中用。
當然啼笑皆非的單靜秋沒應了這要求,她無奈的戳戳傻愣愣的吳秋雲,還是怕他們倆被這十塊錢給愁死,於是便也給他們做了個主,讓他們把錢縫到枕頭下的床墊下面。
沒關注後續的單靜秋並不知道她的這對弟弟、弟媳幹了什麼事。
他們倆心懷不安,直接生生把被子裁掉一小截,在拆了墊子,縫了大概老鼠永遠也咬不破的一個暗兜。
而秋雲更是發揮了她平生最好的縫衣技巧,把這墊子縫合得天衣無縫。
至於少了一截被子,林建軍的腳得露在外面這件事?
哎喲,這哪是問題!縮着睡就行了!睡在錢上的滋味,可別提多美了!
從這天起,兩人便過上了幾乎是在夢中一樣的“睡在錢上”的暖和日子。
所以要想林建軍把錢揣身上?還不如好好打他一頓呢。
他身上可以說是空空如也,至於那些小年輕會不會累?林建軍這種自幼長在村裏的人,根本理解不了城裏人走路少這件事。
要他說,他走兩趟,人家走一趟,他還給人家拿行李,怎麼會累呢?
而且累了怎麼不說呢?
他一定會……
一定會休息一小會再繼續走的!
總算看到了村莊模樣的知青們只看到剛剛還專心走路的“老農民”突然興奮起來,用他們一路沒接受的高規格待遇大聲呼喚了一聲:“大嫂!我帶他們回來了!”
遠遠的,一個女人便背着大籮筐看似不緊不慢實則動作很迅捷地走了過來,明明也是一樣的農村打扮,皮膚曬得有點黃黑,卻看起來很是健康利落。
單靜秋看着林建軍身後一堆在她看來還是小孩的少年們少女們滿頭是汗,嘴唇發白的樣子默默地收回了剛剛脫口而出的關懷。
是了,單線條的林建軍才不會去顧慮人家小孩是如何……
無奈地扶額,看着還打算背着東西繼續往倉庫那走的林建軍,真擔心還沒見到林耀北這幾個知青就先中暑暈了。
單靜秋道:“建軍,你先去喊隊長他們過來吧,你看他們都沒力氣了,你啊……”
現在奉自家大嫂的話未聖旨的林建軍絲毫沒覺得自己被指責,只是一點頭回了句是便背着別人的行李腿腳飛速往倉庫那頭跑去。
看着林建軍跑走的身影,好強差點脫力暈倒的簡江一行人總算鬆口氣,最是嬌氣的孟夢眼淚早就在眼珠子裏打轉了,若不是同行的人沒一個喊苦,她早就蹲地不幹了!
這下所有人便是一致的為正在招呼他們先把行李放地上喘口氣的單靜秋送上了崇拜感謝的小眼神。
“哇!石拳頭!!”遠處突然傳來聲嘶力竭的孩子叫聲。
是狗蛋這個大同村第一孩子王帶着半村子孩子剛從河溝里野回來,本來蹦蹦噠噠開心得很的他們在遠遠看到“石拳頭”的那刻瞬間就是一個條件反射,尖叫着石拳頭四散跑走,鼻涕眼淚直流,頭也不回,沒有半點夥伴情誼。
見到這一切的幾個半大孩子們狐疑地打量着分明百米之內空無一人的村莊,和看似無辜站在那裏的單靜秋,剛剛的感激似乎突然化作了莫名的驚懼。
這什麼四全頭是什麼玩意?
到底發生了什麼?
單靜秋臉上幾乎掛不住笑容。
呵呵。
要讓她知道哪家又拿她來嚇唬孩子,她還就非和他們過不去了!
單靜秋在看到故事的時候就產生了懷疑,
雖然說是故事世界,但是從上個世界的經歷她便發現事實上所有的不合邏輯都是合乎邏輯,看似劇情化的轉折事實上是在現實世界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原身丈夫林建國死亡前後的事情卻絲毫不符合正常的邏輯。
是什麼讓一個老實巴交聽着父母使喚在地里討生活的農民突然起了跟着倒爺去倒賣的心?
如果說是沒錢,那這家沒錢可不是一兩天了。
畢竟沒分家之前,在孫金花的高壓管控下別說一分錢了,連一粒米都藏不住。
無病無災的,林建國怎麼會莫名就生起外出倒賣去賺錢的本事?
更別提原身這個按理來說最為親近的妻子竟然一無所知,要不是村裏有人回村的路上看到躺在地上滿臉血的林建國將他帶回,沒準就在外面沒了。
如果不是這麼被突然帶回村,身上小背簍里還背着用山貨置換回來的一身軍便服,任憑原身想死估計都不曉得早上出門同自己說有點事的丈夫究竟同大隊請的一天假去做了什麼。
幸運的是民風淳樸村裏的孫金樹,也就是孫金花的弟弟,回村的路上看到在路邊躺着一片血的人是自個兒村子裏的林建國,已經沒了氣便趕快加着速回到村子裏告訴了孫金花,聽到消息的原身迷迷茫茫就這麼跟着孫金花看到了已經毫無活人跡象的丈夫——也就是這樣她才看到孫金花急急忙忙地收拾起來的背簍里的東西。
當然原身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多想,她只是迷迷茫茫地埋怨着自家的死鬼丈夫為什麼要出去,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外頭留下了孤兒寡母。
可原身不明白單靜秋還不明白嗎?
這軍便服不就是特殊時期盛行時用來替代那些沒有軍裝的替代服飾嗎?
這家裏除了唯二被送去讀書的林建黨和林杏花還會有誰需要這些時興東西,這一家子哪個不是能得個布頭就開心個不行的?
雖說以孫金花的德性干出什麼事情都不讓人意外。
但是林耀西在村子裏的面子對於孫金花而言還是很重要的,畢竟他們是背靠着林耀東這個大樹乘涼,給人家抹黑以後的結果是孫金花絕對不想看到的,不然以後她的寶貝兒子林建黨要是想去軍隊裏混個身份或者是找份好工作那可叫一個難!
所以說在林建國甚至還沒有下葬之前就要把單靜秋趕出去,看起來完全違背了孫金花一向的處事風格。
而從蛛絲馬跡之間,單靜秋也有了一點揣測。
當然,這一切還需要證實。
***
孫金花看着眼前的單靜秋恍若失了神,心頭一股無名火生起。
按平常的性子,被這麼個罵法,她這愚蠢如驢的大兒媳早就哭得死去活來,恨不得跪地道歉了,可現在這副呆呆傻傻的模樣,難道是被嚇傻了?
她不禁有點糾結,雖然早在很多年前,她就開始不把這幾個喪門星當自個孩子,但好歹是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就這麼沒了要說心裏半點波瀾都沒也是不可能的,
可要是不把她這媳婦趕走,萬一……
這麼想着,她便也狠下心來,她今天就非要把這女人掃地出門!至於那兩個小的,就先留着忙忙家裏的事情。
孫金花狠狠地在隱蔽的方向掐了一把自己的腿,於是便也哭得真情實感撕心裂肺了起來。
“我可憐的兒啊,被你的克夫媳婦克走了現在要克你全家了,她要你娘不得好死啊,我不該給你討這個喪門星媳婦啊,我對不起你啊我的建國……”
這情真意切的樣子要是不明真相的人還真會以為這是一個多愛子如命的好母親。
單靜秋居高臨下,眼力十足倒是被這惹人發笑的小動作看到了眼裏。
這孫金花越是這樣她就越肯定自己的猜測,不過比起演戲,她倒也是有手裝哭乾嚎的絕活。
“建國,你怎麼就走了啊,你走了娘一個人怎麼辦啊,建國你怎麼就拋下我們孤兒寡母了!”似乎是突然晃過神,剛剛目光冷冷的單靜秋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似乎站不穩般手扶着牆顫顫巍巍。
孫金花有點被梗住,聽着這哭聲,倒是一時被壓過風頭。
誰叫她心底哪有太多情真意切呢?哪怕有啊,也在利益之下蕩然無存了。
還沒反應過來,單靜秋便一個餓虎撲食般乾嚎着種種撲到了孫金花身上。
原身這一家子人伙食從來不好,原身更是堪比前世網絡上說的那些白骨精,而孫金花則不同,胖的珠圓玉潤,在這個困難的年代一點都不容易。
單靜秋瞧准了地方,狠狠地把關節凸起處就是往孫金花身上一砸,並用撕心裂肺地哭聲掩蓋住了孫金花條件反射下發出的痛呼,而孫金花常年不幹活哪裏比得過原身常年做活的那把力氣,被狠狠地按壓住半天不能起來。
覺得渾身劇痛,身上被大兒媳那身骨頭撞得幾乎散架的孫金花氣得正欲大罵卻突然從單靜秋微微低下的頭露出的那邊看到了最為大嘴巴的李翠花已經偷偷攀在門邊窺視了起來趕忙把那堆粗話憋了回去。
“我可憐的兒啊,你就這麼沒了……”
孫金花急忙哭了起來,許是胖的,中氣十足的她這下聲音總算蓋住了兒媳的聲音,正想着把她接下來那段克夫台詞拋出來的孫金花卻在耳朵邊迴響起單靜秋靠過來說的話時瞬間冷凍。
單靜秋抓着時間就靠了過去,附在孫金花耳邊,輕聲細語。
她知道她聽得見。
“媽,你說別人知道林建黨她媽家拿東西去倒賣嗎?”
孫金花登時就如被攝住心神一般僵硬,但餘光撇着李翠花的她不敢停下哭聲,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之下掩藏着多少恐懼。
她,她是怎麼會知道的?
難道建國和她說了?不可能啊!他哪有這個膽子?
死了還不讓人省心!
明明自己已經哭得撕心裂肺,可那幽幽傳來的聲音一字一句還是這樣闖入了孫金花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