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番外:一家

94.番外:一家

我叫阿順,如今已七歲了。

我的父親是整個皇朝最尊貴的帝王,而我的母親則是最美的仙子。

所以才能生出我這樣英俊睿智的小皇子。

對於這點,皇姐深表贊同,甚至吧唧親了我好幾口,捏捏我的臉頰道:“我們阿順最有福氣了。”

有福氣是甚?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用有沒有福氣來定論呢?

但所有人都這樣說,因為母後生我時並沒有經歷太多的痛苦,後來也沒落下甚麼病根,反倒因為我的到來,每日都很歡欣喜悅。

故而,太子哥哥和皇姐都將我捧在掌心呵護着,生怕我吃了丁點苦楚。

但我也不太明白,為何兄長和姊姊總是不太對盤,彷彿看着彼此都要眼紅的滴血了,非常不和諧。

自然,最亢奮的永遠是我姊姊,她和兄長抬起扛來總是沒完沒了,只是父皇和母后也從來不管他們,只任由他們倆吵吵鬧鬧。

那時我傻傻的,甚至認為他們並不會有更和睦的時候了,雖說是同胞兄妹但瞧着甚至不若同窗。

可某次我卻瞧見,姊姊拿了鞭子鞭笞兄長的孺子,只劈頭蓋臉罵她不要面孔,竟在背地裏吹枕邊風,就她嘴巴嘰里呱啦能講,把旁人都當作傻子來瞧。

說著皇姐又一鞭甩過去,絲毫不吝嗇手勁,空氣都被甩得鼓脹而起,烈烈發聲。那九節鞭是外祖母送的,本就堅硬刁鑽至極,皇姐舞的熟稔,一般男人都難以抵禦。

那孺子生的纖細柔弱的,被僕從慌忙擋在身後,卻也被鞭尾的勁風給掃到了面頰,左臉頓時劃出一道血痕,頓時捂着芙蓉面嗚嗚的哭泣起來。

可太子哥哥知道了,卻沉默不語。

他反倒把這孺子給冷落下來,過了一些日子,那個孺子死在自己院裏,也無人問津了。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即便再受寵的妾室,其實在太子哥哥的心裏,也抵不過皇姐半分重要,雖然他們總是吵架,偶爾橫眉冷眼,但應當也是在乎彼此的。

皇姐一直到十七歲,都還未曾出嫁,母后和父皇都不急,倒是太子哥哥特別急,時不時就冷嘲說她是老姑娘,把皇姐弄得面色通紅,差些能哭出來,實在氣憤不已。

母后只作沒聽到,吃一口酒,慢慢擦拭一下唇角,牽着父皇的手一道出去散步了,留下皇姐和太子哥哥兩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待父皇和母后的背影走遠了,皇姐才冷笑道:“你要我早早出嫁,不就是怕我奪你的權么?”

太子哥哥撫額:“阿花,你怎麼就不懂……父皇當初把周家交給我,也是……”

皇姐一下起身,嗓音冷艷帶嘲:“我是個女子,所以無法保護好母后么?不,只是你們不給我那樣的機會罷了。周家這般精密運作的龐然大物,分我一些又何妨?憑什麼只由你來掌控!”

我在一邊吃着辣條,睜大眼睛看着皇姐高傲的身影。

辣條真好吃,母后雖然不會做菜,但那些個想頭皆是絕妙。

皇姐冷冷瞥我一眼,一把扯過我手裏的半根辣條,放在一邊,又拿塗了丹蔻的雪白手指點我的腦門,狠狠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她的長相和母后很像,但濃妝艷抹之下,更銳利威嚴,頗有皇朝大公主的氣勢。

說著她轉身走了。

皇姐走後,母后卻回來了。

母後生的很柔弱,面色總有些蒼白不勝,眼角眉梢皆是羸弱的意味,但卻給她帶來了許多女人都不能及的韻味。

而似乎自我有記憶以來,母后一直是這副模樣,沒有因為年齡的增長而憔悴蒼老過,笑起來總是柔和又有些純粹的,叫人覺得如沐春風,又很舒緩。

太子哥哥怔了怔,慢慢道:“您怎麼回來了?”

她笑了笑,坐在一邊對我眨眼,才道:“我方才聽見,你和阿花又吵起來了?”

太子哥哥苦笑道:“是我沒當好這個兄長,總是叫她生氣。”

母后搖搖頭道:“不是你的錯,但母后很高興,你一直護着她。”

我在一旁,又開始吃辣條,被母后瞪了一眼,立馬又把辣條放下。

母后警告過我,每天只能吃兩根,很明顯我滿手都是油,連母后都騙不過。

太子哥哥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看着母后嫻靜柔弱的樣子,仍是沒有說出口。

母后卻對他道:“哥哥長大了,愈發像你父皇青年時了。”

太子哥哥似乎有些喜悅,卻忍住不形於色,只是淡淡嗯一聲,起身拱手道:“兒子尚有政務不曾處理,明日再來瞧母后。”

他又小心翼翼的問母后:“母后,心口這兩日還疼不疼?”

母后搖搖頭,慢慢道:“多虧了你前兩日請來的大夫,舒暢多了。”

太子哥哥便心滿意足,腳下生風的走了。

留下我和虎視眈眈的母後面面相覷,我頓時覺得背後生寒,哭喪着臉不知說甚麼。

我想了想才道:“母后,您為何都不問兄長和姊姊,他們總是吵架,我腦殼都疼了。”

母後端了茶,慢慢飲了一口,靠在窗邊道:“因為他們不想母后問。”

她看着我,悠悠然道:“那我問了,豈不討人嫌?”

我認為這真是非常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母后的側顏在陽光下,鼻樑的弧度優美而精緻,彎起的唇角卻顯得有些狡黠。

其實我認為,母后不是甚麼都不知道。

只是姊姊和兄長都愛護她,想要護着她一輩子,故而母後接受了他們的好意,很多時候便不忍心拆穿。

而我的母后可是仙子,即便沒有人保護,應當還是能活得很有滋味。

我擦擦手起身,對母后扁扁嘴道:“我去習字兒了,您有甚麼要對您的寶貝兒子說的么?”

母后托着腮,對我微笑:“多寫點,送給你父皇看。”

從前都是母后檢查的,但由於我漸漸大了,故而她認為應該交給更專長的父皇來瞧。

可我有些怕父皇,雖然他也不時常板著臉,但我曾見到有大臣癱軟着從書房裏被抬出來,而父皇卻在裏頭繼續和其他人,不緊不慢的緩聲議着事,抬眸透過軒窗看我一眼,似乎有點笑意,卻又漫不經心繼續政務。

我總是覺得,父皇是個很深沉睿智的男人,可我也是個男人,卻分毫比不過他,雖然我只有十歲不到,卻仍覺得有些喪。

故而我有時還是纏着母后,要她幫我核查。

然而今天,卻不得不抱着紙筆去了父皇那頭。

父皇知曉我來是為了字帖,也不過是點頭,以硃筆為我圈出幾處寫的不夠好的地方,再把字帖還給我,使我改。期間一句話也沒說。

我爹不多話,大多時候只是慢慢審視別人,或許是因為他每日要打交道的人太多了,故而沒人都多說幾句,也不曉得廢多少精力。

我提着筆桿,一絲不苟的寫的十分認真,直到稍晚時,真正寫完了,才發現外頭天色夜了。

我忐忑着拿了字兒再與父皇看。

我的字兒是母后教出來的,她為了我還專門學了柳體字兒。

但太子哥哥也說,我的字兒雖不陰柔,卻有點母后的字兒獨有的舒緩意味,旁人也模仿不出來。

父皇此時在燈下看我寫的字兒,眉目是深邃沉冷的,但唇邊的笑意卻真實許多。

他溫熱的大手摸摸我的額頭,緩緩讚許道:“字很好,明日再來。”

我有些高興的點點頭,覺得自己和父皇親近很多。

又一年,姊姊終還是出嫁了。

她的丈夫是承恩侯的嫡子,聽聞這人為了姊姊多年未娶,只是並無多少雄才大略,只愛書畫文墨,長得也俊俏,姊姊隨他住在長安城裏,隨時都能進宮見父皇和母后。

她出嫁那日,長安城內外燈火通明,紅燭從宮牆內一路燃至彼端。

母後站在高處,歪頭靠在父皇肩膀上,在他耳邊微笑着說話。

那樣的神情,彷彿在懷念甚麼很早之前的事。

我默默猜測,她或許在說很多年前,他們成婚的那日……或許也是這般光景。

她於紛紛擾擾的喜樂聲中,捏着父皇的手,一點點輕撫他掌心的紋路。

我不知她為何這麼做,但她卻以至柔,親吻了男人的手掌。

我看不清父皇的神情,但他卻收攏了掌心,最後,與她十指相扣。

另一頭,太子哥哥把她一路從宮門口送到了承恩侯府,黃昏的時候夕陽總是有些泛紅,落在兄長的臉上,總叫我覺得他的眼圈是紅的。

姊姊蓋着紅蓋頭,我卻看不清她的神色。

三日的時間,我過得煞是煎熬,倒不是因為想我姊姊。

只由於姊姊不在了,母后便攆着我,叫我做這做那的,還讓我給她讀那些奇葩古怪的話本子。而這原先都是姊姊的事體,她甘之如飴。

三朝回門時,姊姊也彷彿忘了小時候的不愉快,並沒有再對兄長橫眉冷眼。

雖然也沒有親密到哪裏去便是了。

父皇單獨把皇姐叫進御書房,與她說了一番話。

出來時,皇姐的眼眶有些泛紅,但看得出心情不錯,正午的陽光灑在她的面容上,恍若鍍上了一層茸茸的金光,她的淚水終於控制不住滑落下來。

一旁的姐夫為她拂去眼角的淚水,卻被她偏頭避開了,似乎有些尷尬的臉紅着。

我於是跑去同皇姐說,若姐夫待您不好,我找人打她。

然後我便被皇姐提着鞭子打了一頓,她還發出可怕的冷笑。

我有些委屈,擰着眉坐一邊去。

皇姐卻悄悄湊上來對我說:“姐姐不常在宮裏,你不準惹母後生氣。”

我扭頭不理她。

皇姐卻擰着我的耳朵,囑咐道:“聽見沒!”

母后的聲音從珠簾中傳來,隱隱綽綽,很柔和:“阿花。”

皇姐哼一聲,不甘心的拍拍我的腦袋,眼神隱隱非常嚇人。

她的眼睛特別像父皇,是深黑銳利的,於是我覺得後背出了白毛汗。

然而她挽着姐夫,走進大殿時的腳步卻輕快的很,聲音又甜又脆:“母後母后!三日不見,阿花就想死您啦!”

接着,我便聽見太子哥哥的冷笑聲。

母后老神在在道:“母后啊,不想你。成婚了甭總往宮裏跑,聽見沒呀?”尾調柔柔的。

我躺在草叢中,眯眼直視明亮的天光,也笑起來。

這就是我的一家人,我太喜歡這樣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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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佛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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