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郁蔓今天拆了紗布。
其實這幾天換藥都有拆紗布,不過馬上又換上新的紗布,她至今都沒有看到現在那張臉。
在她的要求下,護士拿小鏡子給她照了照,看到鏡中那張坑窪不平的臉時,郁蔓先是被嚇了一跳。
硫酸這玩意居然這麼厲害。
記憶中,郁蔓的臉同她過去的臉至少有七八分相似,清艷絕倫,郁蔓就是靠着顏值單槍匹馬闖進娛樂圈。
她並不看重容貌,但若是好好的臉被人毀了,事情就另當別論了。
當然,身為相師,她也有點看家本領,足以將容貌修復甚至更勝從前。可是,不好好收拾下那些人,她又絕對忍不下這口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她也沒什麼害怕的。
魏繁霜有事耽擱還沒到醫院,陪她的是請的護工。
郁蔓受傷也有半個多月了,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裏,足夠娛樂圈裏的人看清事實——郁蔓徹底廢了。
拜高踩低本就是常有之事,更何況對待這麼一個廢人。她剛剛受傷的時候,圈裏的人時有探望,包括媒體。
等一天天過去,病房就開始冷清起來了,大媒體也不再追蹤了,剩下的全是一些獵奇的小報。
她拍了一半的戲也跟她解約了,簽下的綜藝節目也紛紛解約,所有人都放棄了她。這個世道就是如此現實。
如果是真正的郁蔓在這裏,她或許還會想不開。但是對於虞蔓來說,沒有什麼比命更重要。所謂的跟紅頂白,壓根就傷不到她。
等郁蔓拆完紗布回到病房時,病房卻烏泱泱地聚集了一堆人,而那些人顯然來者不善。
這具身體裏郁蔓的記憶還在,大老遠郁蔓就勉勉強強地辨認出來那些人,全都是跟她同一個娛樂公司的藝人。
郁蔓是華國知名經紀公司天星傳媒的當紅藝人,也是天星力捧的一姐,所有的資源都向她傾斜,她想拿到的角色,即使天星的其他藝人已經跟片方接觸過了,公司也會選擇捧她上去。
原因無他,她雖然演技糟糕,靠那張臉還是很賺錢的,許多化妝品、服裝品牌更是指名要她代言。
不過,那些都已經成為過去。
郁蔓看着那幾個藝人臉上隱隱的幸災樂禍,猜到了對方的來意。
看到再也無法翻身的郁蔓時,她們連做戲的姿態都沒有了,儘管沒出事以前她們還是一個一個熱情地喊着“郁姐”。
那幾個藝人眾星拱月般簇擁着一個女人——陳嘉盈。
郁蔓跟陳嘉盈可以算得上是死對頭。
她們兩個年齡一樣,都是24歲。只是郁蔓出道得要早點,郁蔓16歲時就出道了,一炮而紅,她最紅的那段時期,大街小巷都張貼滿了她的海報。
而陳嘉盈就是憑藉跟郁蔓有三分相似的臉蛋,在一個選秀節目裏出道的,簽的也是天星。
只是郁蔓一路走來順風順水,陳嘉盈就要跌宕多了,這女人也狠,跑去整容大大小小有十來次,終於把自己那張臉整得跟郁蔓有五分相似。
可儘管如此,她也還只是個三十六線。畢竟陳嘉盈的演技也沒有好多少,有郁蔓這個正版在,人家為什麼要看你這個低配版。
陳嘉盈又不傻,她深知只要娛樂圈有郁蔓在一日,她就一日沒有出頭的時候。
她很快就轉變了路線,這次她盯上了天星的老總,陸楷。
陸楷追求過郁蔓,追了整整三年,天星上下有點人脈的都知道。
可是郁蔓不喜歡陸楷,並且郁蔓十分珍惜羽毛注重清譽,她怕跟陸楷走得近了,那些八卦小報捕風捉影遲早會毀了她,所以那三年裏,郁蔓對陸楷一直都不假辭色。
陳嘉盈擁有的本錢只有那張跟郁蔓相似的臉,她會把這個資本利用到極致。
陳嘉盈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搞到酒會的入場券,陸楷跟郁蔓也都參加了那個酒會,只是郁蔓為了美容覺早早退席,而陸楷被一群合作夥伴拉着灌得半醺。
陳嘉盈十分大膽,先是跟着送陸楷回房的侍者弄到了他的房間號,然後陳嘉盈穿着跟郁蔓相似的禮服,敲開了陸楷的房門……
她很幸運,一夜就懷孕了。
陸楷談過不少女朋友,但是他的精子活性低,所以到現在也還沒有孩子。而他已經三十多歲,對於子嗣的渴望越來越重。
在陳嘉盈生下一個男孩以後,陸楷娶了她,婚禮辦得很低調,可是整個娛樂圈都知道了,陳嘉盈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網紅小明星,搖身一變成了陸太太。
陸太太最討厭的人就是郁蔓。
陸楷在公司的時候還好,陸楷一旦出差,陳嘉盈對郁蔓的惡意簡直衝出了屏幕,明目張胆地打壓。
不過儘管她是陸太太,卻沒有根基,公司里也有很多人不服她這個麻雀變鳳凰的老闆娘。而郁蔓在公司多年,也有自己的人脈,所以平常她們兩個人鬥法,勝負基本上五五開。
可是現在形勢急轉直下,郁蔓跌到了谷底,陳嘉盈卻還在巔峰。
陳嘉盈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今天來是為了通知你一件事,天星跟你的合約到此結束,不會再續約了。”
郁蔓跟天星傳媒簽了五年的合同,今年六月份到期,本來三月份的時候經紀人已經跟她談妥了續約事宜,看來那份口頭上的續約協議如今是作廢了。
陳嘉盈以為就郁蔓那個高傲的性子,聽到這個消息肯定要鬧起來了。
誰知郁蔓看都沒看她一眼,“哦,知道了。”
就是攢足了勁的拳頭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陳嘉盈的面目一瞬間變得兇狠起來,“你以為你現在是誰!對鏡子照照你現在這張臉吧!”
郁蔓有點難以理解她為什麼發怒,“郁蔓。謝謝,照了。”
……
病房裏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逐漸消失,跟着老闆娘來的天星藝人臉色異彩紛呈。
她以為她還是那個天星的一姐嗎?居然敢跟陳嘉盈這樣說話。
陳嘉盈最討厭的就是郁蔓這幅清高的模樣,憑什麼她早就踏進了泥潭,這個女人還能在這個骯髒的圈子裏潔身自好。
陸楷雖然娶了她,卻還是把郁蔓當做心裏的女神,她明明都已經給他生了兒子了!
陳嘉盈的聲音彷彿淬了毒,“你現在這張臉,真叫人作嘔。”
郁蔓波瀾不驚,“哦。”
陳嘉盈的呼吸急促了下,嘴角泛出冷冷的笑意,“繼續裝,我看你這次還怎麼爬起來。”
平時跟郁蔓爭資源爭得厲害的方媛也笑了,“咱們的郁姐還是有爬起來的機會的。”
陳嘉盈橫了她一眼。
方媛一凜,才說完剩下的半句話,“咱們的郁姐要是化個男妝,正好去演《巴黎聖母院》的卡西莫多,到那時候,不就能翻身了?”
“還有咱們華國的無鹽女,本色出演啊。”
……
那幾個藝人笑得前俯後仰,陳嘉盈臉上更是嘲諷滿滿。
她們的惡意赤、裸而直白,只是這次無論她們怎麼刺,郁蔓卻依舊無動於衷。
郁蔓道:“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滾吧。”
陳嘉盈聲色俱厲,“郁蔓!”
郁蔓平靜地回視她,那眸子裏的深寒,似乎要讓她卑劣的靈魂無所遁形。
陳嘉盈的氣勢陡然萎了一大截,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小丑,不過無所謂,她已經贏了,徹底贏了。
陳嘉盈冷笑一聲,“我們走。”
她神采奕奕,眉眼間自信而篤定,嘴角更是噙着志得意滿的微笑。
郁蔓沉沉地望着她,“是你做的吧。那些料是你放的吧。”
陳嘉盈挺直的身軀陡然一僵。
不過她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你知不知道你說這些話,我是可以告你誹謗的。”
那些藝人都是陳嘉盈那一派系的人,懷揣滿滿惡意而來,走時卻跟被針扎了的氣球一樣。
等她們一離開病房,郁蔓便當著她們的面關上了病房門。
她看上了個礦泉水瓶,擰開瓶蓋把剩下的半瓶水倒出來,手指翩飛,以奇異的指法一招,幾縷氣流被牽引到瓶中,郁蔓方才蓋好瓶蓋。
她會讓她們知道,得罪一個相師,是她們這輩子犯下的最大錯誤。
在路上耽擱了會時間的魏繁霜到達醫院時,正好看到浩浩蕩蕩的車隊驅離,她心裏一咯噔,噠噠噠跑到住院大樓。
“郁姐,陸太太來幹什麼來了?”
已經熟悉了記憶的郁蔓正坐在床上用平板看“自己”拍攝過的廣告,她渾不在意,“沒什麼,就是告訴我公司跟我解約了。”
魏繁霜喉嚨一梗,眼睛酸澀得快要掉淚。
這半個多月以來,人情冷暖,足以叫人心寒。難怪,難怪郁姐這麼驕傲的人會割腕。
她勉強忍住了落淚的衝動,十分刻意地把話題轉移到另外一件事上,“郁姐,你昨天真的太神了。”
“昨天晚上我回家時已經晚了,以前我一直走小路的,昨天沒有走,那個巷子裏就發生了一樁搶劫案,那劫匪還帶了刀。”
這也是今天魏繁霜耽擱的原因,小巷離她租住的地方很近,她今天過來的路上就看到那條巷子用黃條圍住了,然後跟人一打聽,才知道昨天晚上巷子裏出現了一樁持刀搶劫案,被搶的是個中年男子,因為反抗還被劫匪捅了幾刀,送到醫院時還是生死不知的模樣。
魏繁霜心裏無比慶幸,被搶劫的是個男人,都被弄得奄奄一息,她都不敢想像如果那時候進巷子的是她,會發生什麼事。
只是她心裏也奇怪,郁姐怎麼跟有預知功能一樣?
她把這個疑問說出來,郁蔓也只是笑笑,“我姑且一說,你姑且一聽罷了。”
見她似乎不想多說,魏繁霜也沒有刨根究底,她是郁蔓的粉絲,為了郁蔓才辛辛苦苦面試到天星做助理,結果運氣好到爆,郁蔓原來那個助理辭職生孩子去了,空缺恰好被她頂上了。
總之,偶像嘛,在她心裏跟神仙已經沒有區別了,魏繁霜就這樣理所當然地開着她的粉絲濾鏡。
郁蔓看着床頭柜上的玻璃杯陷入沉思,頂着一張毀容臉還是多有不便,她須得先把這張臉修復完全才行。
還有就是,她現在用了人家的身體,自然要替那個已經香消玉殞的郁蔓報仇。
她方才不過是簡單一詐,那個陳嘉盈就露了馬腳,既然如此,順便收拾了這位陸太太,也礙不着她什麼事。